第二章 疍民生活(1 / 3)

尹峰是個文科大學生,曆史愛好者,一會功夫已醒悟過來:現在是中國的明朝萬曆27年,公元1599年。

自己很榮幸成為了非常惡俗的穿越一族!

萬曆二十七年,張居正的改革已人亡政息,除一條鞭法外全盤被親政後的萬曆帝推翻;這也是明朝未年的開始,一個悲劇時代的醞釀時期,大明朝還有44年的壽命。為爭立皇太子而鬧出的無聊的曠日持久的“國本之爭”已經折騰了14年還沒結果;大臣章奏留中不發已經10年;萬曆帝成年累月深居九重,由十八年二月起罷日講,“自後講筵遂永絕”,缺官嚴重而不補,天子消極怠工也已經10多年。“萬曆三大征”已經發生,萬曆初年改革的積蓄,用得近乎精光,兵連禍結,國庫空虛,百姓遭難。

自己的命運還真是悲慘啊!!這個時代自己這樣一個無根無底,無權無勢的海外遺民能有什麼作為呢?不過,還得感謝老天沒把自己直接帶到戰亂頻仍的時代……

本來他的性格就是隨遇而安的,又經常在各地跑動見多識廣,從來認為萬事皆有可能,所以自憐自愛一番後,性格比較隨和的尹峰也就無奈接受了現實。

現在得考慮一下怎麼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問題了。

他嚼著番薯魚幹,看著年輕的漁民們嚼檳榔、喝酒,雖然穿著破爛的短衣卻都嬉笑不停。這些年輕人都身材矮小,有著常年水上生活者的典型體型:臂粗、臀大、腰板寬、腰杆硬,且兩足內曲。他們打漁方式很有意思:麻質的網在海上張開,兩個小夥子光身跳入海中,潛入水中趕魚群入網,其遊泳技術高超實用之極,稱得上是在海中如履平地;常常一網上來,潛海的漁民也同時抱著大魚隨網撈上。尹峰好奇之餘也上去幫忙拉網,多半是越幫越忙。

尹峰記起了從前看過的一些記載,問漁老大麥伯:“大伯,你們是疍民吧?”

麥伯談談地說:“我等是崖州大蛋港的疍戶。”

“難怪你們水性如此之好啊!!”尹峰由衷地讚歎“我在……別處還未見過這麼好的泳技呢!”。他差一點說出“奧運會”這個詞,總算及時改口。

麥伯看了他一眼,滿臉疑惑地問:“兄弟是何方人士?”這話在他心中憋很久了。看到尹峰似乎對大明朝的賤民階層“疍民”毫無什麼感覺,他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尹峰歎口氣,看著麥伯淳樸黝黑的臉,把醞釀許久的偽造身世小心地說出。

他自述自己是三保太監下西洋時跟隨出海的商人後代,祖籍浙江杭州(沒錯,尹峰就是杭州人),前輩因坐船下西洋時出了海難,流落在西洋比剌等地,靠在印度洋阿拉伯海各地經商度日;到他這一輩已是流落海外第5代了,因為父親臨死前懷念大明朝的家鄉,命他一定要回到故國家鄉,所以他變賣家產,搭乘紅毛夷的船回“唐山”。不巧在去澳門的中途遇上颶風大浪,船沉人亡,隻他一人得以生還,被衝上了那個無名小島,最後被麥伯等人所救。

流寓“比剌”是無奈的說辭,這是他能想到的鄭和所經最遠的非洲地名:在他那個時代的正史《明史》列傳二一四《外國七·比剌孫剌傳》中有這樣一段:“又有國曰比剌,曰孫剌。鄭和亦嚐齎敕往賜。以去中華絕遠,二國貢使竟不至。”史家對“孫剌”難以考究,但學者們一般認為,“比剌”就是今天的莫桑比克。如此說就不怕未來的官府可能的查考;難道萬曆年間的大明朝廷還能派人去非洲查他的戶籍嗎?

鄭和下西洋的水手中就有不少熟悉水性和操船的疍民,麥伯倒是一點沒懷疑地接受了這套說辭;“你家裏還有什麼人嗎?”

“我父親過世後,家中已剩我一人了……”尹峰心口一陣痛:“家人,……”

他不由紅了眼圈,低下了頭。麥伯更無疑心了,他歎口氣拍拍尹峰肩頭:“真是命苦啊……回到崖州,我幫你找官府說說,你這是向慕王化,由海外歸來,官府該有個章程的。”

尹峰抬頭:“大伯,你能在官府麵上說得上話?”

“嗬,嗬嗬,”麥伯咳嗽一下,有點得意地笑笑道:“我是大蛋港的疍長,就是疍頭了。河泊所的上下與我相熟,州衙門的老爺也是認得幾個的。”

尹峰回憶從前看到的曆史資料,確實如此:明初定製,疍民戶籍隸河泊所,有長有民。疍民中的大戶稱疍長,又稱疍家裏長,也叫疍頭。河泊所原是稅收機構,專門掌管征收漁業稅,疍民以捕魚為業,要按期向官府交納魚米,因此,河泊所就同時成了疍民管理機構。一般疍民聚居的地方都設河泊所。“疍民”這個由先秦時代越人演變而來的水上居民群體,由此也變成了明朝戶籍製下最低賤的階層之一。

當下麥伯向他保證會為他拉人作保,到得官府麵前也不會被當成海盜倭寇。尹峰在感謝同時從登山包裏掏出穿越前旅途上買的一些銀質小飾品相贈,麥伯堅決的推辭了。疍民在曆史記載上大都貧困潦倒,家無長物唯有一船,但眼前這些社會身份低賤的古人卻是這般單純善良,經曆過人心不古現代社會的尹峰大為感動,又紅了眼圈。他本來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但現在感懷身世,真的是被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