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後期的海南島屬廣東布政使司瓊州府,下轄三州十縣,崖州是最南邊的一個行政區,就是尹峰的時空中海南三亞市,州治就在三亞市西40多公裏處,明初原為寧遠縣城,後正統四年(1439年)六月歸並崖州。在萬曆元年農曆九月間,全州有戶口2500,口不過18000多,總人口最多不過四萬餘。州治城牆雖然磚砌,但明顯年久失修了。
兩天後,尹峰被麥伯帶回崖州後,一上岸就被河泊所的差役們發現了,並被懷疑成海盜---確實他的裝束太過奇異了。麥伯趕緊解說一番,尹峰也自述自己是由萬裏外的西洋歸還大明朝,祖輩5代人向慕中華雲雲,並且說要向官府奉上西洋帶來的奇異物品。
差役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一個年長的差役向眾人道:“前些年有海外華民遇大風漂到瓊州府的,我是聽州府裏學正講的,不知後來是怎麼辦的了……似乎是被送到廣州去了的。”大家商量了一陣,唯一的結論是:這不是他們能處理的事。
本地民風還算淳樸,幾個差役也不是很貪心,否則他們如果一定要奪人財物尹峰確實也沒什麼辦法;總算看在有麥伯作保的麵子上,河泊所派出四個差役,連同麥伯,帶上尹峰去州府裏找大老爺處理。走在狹窄的街道上,尹峰個子比周圍的人都要高,很有鶴立雞群的感覺;州城裏還算人流往來頻繁,所有沿街房屋門前幾乎都有攤販在吆喝,人群中還能看到少數帶著耳環的黎族人……,今天是趕集的日子。
河泊所在大蛋港隻是個派出機構,曆史上崖州的河泊所在嘉靖年間被裁革了;現在的稅吏差役們名義上的總部在瓊州府城,這幾位差役已經連續在大蛋港呆了10天了,消息不太靈通—州衙裏的師爺告訴大家:因為朝廷派下了稅監考核錢糧,知州鄭邦直老爺去瓊州府述職了,已走了5天,5天後才能回來。
於是,河泊所差役委托疍頭麥伯看管尹峰,等知州大老爺回來後再說。尹峰打聽了一下,這個和宋朝名臣同名的知州鄭邦直大老爺是雲南永昌人,萬曆年間鄉試中式的。這種天涯海角的地方官一般史書上是不會有什麼記載的,在之前尹峰完全不知道有這個知州老爺存在。事實上在原時空的曆史中,這個知州老爺的名字也就在明朝的科舉中式人員檔案和崖州地方誌中出現過。不過在麥伯等人嘴中,知州大人是曾經免了不少苛捐雜稅,還捐俸祿買田以供養學校,是個好官。
尹峰有5天時間來做完一些事,為以後自己的生活打下點基礎。他向差役們借了筆墨字硯,聲稱要寫一下自己的經曆好呈報給知州老爺。當下他借住到麥伯海邊家宅的後屋中,打開手提電腦,開始了沒日沒夜地奮筆疾書。號稱16小時巡航的手提電腦一天之內完全耗盡了電,還有不少資料來不及抄錄了。尹峰無可奈何,在晚間把手提埋在麥家牆角下—他不想被當做帶著法器的怪物或神棍。然後,他開始絞盡腦汁回憶自己時空中的各種事物----關於武器的,造船史,科技史……人的記憶會慢慢退化遺忘,他必須在現在趕緊記錄下來。
他的毛筆字完全是小學生水平,恐怕連明朝一個私塾小學生都不如;加上用簡體寫又是非常潦草,寫成的文字除了他自己能認得,其他人基本是會看做天書的。不過他並未避開麥伯家人,這個時代的賤民疍戶是被排斥在“四民”之外,不許認字讀書的,也就不可能參加科舉;麥伯家人對這個會寫字的文人表現出了非常尊敬的神情。開始,尹峰隻在差役們每日依例來檢查時把超時代的東西回避一下,在那天晚上扔了手提後也沒顧慮了,反正差役們認字也不多,這鬼畫符也認不出什麼。
那一夜,尹峰整晚未眠,在海邊沙灘上坐到天亮。看著沒有工業汙染無比清澈的星空,海邊的濤聲悠長,尹峰心中無邊的寂寞孤獨感一陣陣翻湧。
後世人們對疍民的最大印象是“泛家浮宅,居棲無定。”是“浮家江海”,“以舟為居”的水上“遊牧”民,一般都是在水上生活,不許上岸的。不過,來到崖州後,尹峰知道了曆史現實和一般人的印象有點不一樣;明朝中後期有極少量的富裕疍民已經過上陸地定居生活了,比如作為疍頭的麥伯就比大蛋港其他疍民富裕得多,有兩條可以“討大海”(疍民們把出海打漁叫“討大海”,隻在內港打漁是“討小海”)的漁船,能在海岸邊蓋宅院。隻是他從事的主業還是打漁養珠之類的水上產業。
在本地疍民中,隻有麥伯家等少數人有實力搞來能“討大海”的漁船,所以麥家家境是本港疍民中最好的。
麥伯家的飲食是很簡單的,通常就是番薯米飯,最多的葷食是各種海產品;無汙染天然的海產品,雖然沒有什麼好的佐料和烹飪,但也讓尹峰嚐了個新鮮,前世的時空是不可能吃到這樣的天然海產品的。
麥伯家中有一雙子女,加老婆兒媳共5口人,這在一般是多子女的疍民家中算是人丁不旺了。兒子麥大21歲,女兒麥婉兒15歲,一般都躲著尹峰,似乎都有點怕他,私下議論他是個怪人。特別是有一回,尹峰試圖去幫麥大媽搬桌子,更驚得全家人手足無措。麥伯連聲說:“好歹你是個讀書認字的人,怎麼可以做這種活……”這使尹峰很是尷尬,覺得自己在人家家中白吃白喝,很是過意不去。可是,他企圖把那些銀飾品拿出來相贈時,遭到了麥伯全家的一致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