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疍民生活(3 / 3)

幾天後,來麥伯家的人開始絡繹不絕,基本都是來圍觀尹峰的。很多都是穿著粗布衣衫的疍民,也有附近的漢民,不乏大姑娘小媳婦。尹峰如同動物園的稀罕動物,被人細細地評頭論足;3天裏少說有上千人來圍觀過了---而本港的疍民總共不過千餘人。還好尹峰擺足了文士派頭不斷地寫東西,圍觀的人都是小聲說話的。疍民們基本是一艇一家,船就是全家的住宅和生產工具,所以這些天麥伯家的小碼頭停滿了漁船。有趣的是,有些船頭放置了盆草,有些船則是置盆花於梢,在船梢頭搖搖晃晃。尹峰好奇地問正在船上補網的麥伯這是什麼意思?麥伯一笑:“男未婚,放盆草;女未受聘,放盆花,也就是個意思罷了。”

這是古老的疍民婚嫁習俗。

麥伯家的船上一盆花也被放在那裏,麥婉兒總在給它澆水。

疍民們一般很早就伴著海水波濤入睡了,太陽一下山漁村就完全安靜下來。而一大早漁民們就起來幹活了-----按尹峰估計最多是早晨5點左右,這對習慣晚睡晚起的尹峰簡直是折磨摧殘。

尹峰其實還沒有什麼具體的計劃。他從來認為以個人力量來扭轉乾坤是不可能的,曆史上多得是順勢而成的能人。一個文科大學生,曾經的電視台後期製作人員,自由攝影人能在這個時代做什麼?答案不問可知。

在亂世開始揭幕的明朝萬曆中期搞轟轟烈烈的革命是笑話,要從事這個時代最容易致富的海外貿易,一是沒有資本;二是沒有實力---這年頭沿海的富商大賈很多是亦商亦盜,或者是有皇親國戚巨賈為後台;自己作為一個無權無勢,也無經濟實力的難民,突然暴富的可能幾乎不存在。而且憑自己的國學水平,在先前的時空嚇唬一下一般網民可以,想在明朝考科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而且,過不了二十幾年就會天下大亂,到時玉石俱焚生靈塗炭,難道自己窮困到老還要遭兵災?

雖然尹峰身體很好,曾是大學生運動會柔道亞軍,有過兩年拍軍旅電視劇得到的軍事經驗,但對冷兵器是一無所知的,所以如果去當個小兵打仗那等於是送死。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在尹峰已暫時想不出東西可記錄的時候,河泊所差役黃大橋跑來告知:知州大人回來了!這是尹峰穿越到這個時代的第6天。

這時尹峰已移居到大蛋港河泊所的後院了,東北2裏地就是州城。由於前段時期知州、同知一齊去了瓊州府,州判曾棋主持州政。曾大人聽說尹峰的事後招人來訪問了他,這個福建監生出身的文官對海外事物很感興趣,因為他出身於海外走私貿易發達的福建。但是作為一任州判,總是來疍民的家是不合適的,所以尹峰有幸住到了河泊所後院,生活條件好多了。州判曾棋連續幾天都會來和尹峰談上一個時辰。尹峰也跟著他學習了一些“天朝禮節”,比如迎來送往什麼的,差點沒把他煩死-----光送客人出門上路就得作揖鞠躬無數次:

客人起身要走,主客一起到門外,相互鞠躬行禮。然後主人請客人上馬或上轎,客人則請主人回屋關門,主人回身轉到門口,主、客行第二次鞠躬禮。主人又站上門檻,與客人行第三次的禮,便進人門內使客人看不到,這是給客人上馬或上轎的時間。主人再重新出來不斷作揖說“請,請”,客人在馬上或轎中邊行邊回頭作揖,也說“請,請”。

從理論上講,待客人走出一段路後,主人應該派出仆人以他的名義第五次向客人告別,客人也讓自己的仆人向主人的代表答禮。總算尹峰還沒有仆人,第一次實踐拜別禮時免了這個環節。

尹峰看著州判曾棋的轎子走遠,不禁感慨利瑪竇說:”中國人在禮節上不惜浪費大量時間。”這句話確實有道理。

在談話中,尹峰大談自己的海外經曆:從自己“曾居住過的地方”生活著黑人,講到澳門的弗朗機人其實是歐羅巴洲的葡萄牙人---當時很多明朝人認為佛郎機在馬六甲。他把那隻葡萄牙沉船上的遺物—木箱打開給曾大人查看,曾大人對地圖和放大鏡感興趣;對尹峰本人也感興趣。尹峰在他麵前從來沒自稱過“小人”什麼的,言談間似乎對海外情況確實十分了解。他問得最多的是西洋人最喜歡什麼貨物之類問題,尹峰在回答時差點忘了他是個官僚。

萬曆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西曆公元1599年10月13日;意大利的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正在南京與李贄等中國學者交流思想,萬曆皇帝的礦監稅使正在橫行各地,東北白山黑水間的努爾哈赤剛剛命額爾德尼等人創造出老滿文;12天後日本的德川家康將進入大阪城,差一點遇上暗殺者;在南亞,印度的阿克巴正在征服印度半島南部德幹地區的艾哈邁德納加爾和坎德施;在歐洲,戰術天才聯省共和國(尼德蘭)的莫裏茨親王不斷地打敗西班牙總督、菲利普國王的駙馬、奧地利的阿爾貝特公爵,正在占領濱海地區……

所以,這一天,海外歸來的小民尹峰拜見崖州知州大人的事是完全無足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