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尼閣, 西文善本的領航員
似有冥冥中的承繼關係,利瑪竇在北京病逝的這一年(1610年),又一位傳教士在澳門登陸,他就是比利時的金尼閣。五年後,他在回國的船上用拉丁文翻譯了利瑪竇以意大利文寫成的回憶錄《基督教遠征中國史》。1615年他以《利瑪竇中國劄記》之名出版了這本書,此書的出版引起了歐洲傳教士到中國傳教的熱潮。
1618年的春天,金尼閣率領二十餘名新招募的傳教士再次踏上來華旅途。海路遙遙,有七名傳教士病死在路上,其中包括金尼閣的弟弟。同船來華的有鄧玉函、羅雅穀、湯若望、傅泛際等學養深厚的傳教士,他們都成了在中國傳播西學的主力。
金尼閣二次來華負有一個重要使命,即為中國耶穌會建立一個圖書館。為此,他與同伴鄧玉函從歐洲各地挑選了各個領域的經典著作,加上教皇所贈的500冊書,共有7000冊書裝船運往中國——如此規模,在當時的歐洲也算是大型圖書館。
明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金尼閣攜書抵達中國澳門,由於此前發生過“南京教案”,這批西書隻好分批運進大陸,並輾轉被帶到北京,但後來也隻有部分運到耶穌會圖書館。耶穌會撤銷後,這部分西書又進入北堂圖書館。
參觀過首屆香港國際古書展的人,將有幸見到1543年德國首次出版的《天體運行論》,標價150萬美金。而金尼閣帶入中國的7000部西書中,恰好就有1566年的瑞士巴塞爾的第二版《天體運行論》。這部具有挑戰性的科學巨著,在1616年曾被羅馬教廷列為禁書,但它卻能輾轉進入中國,實在是萬幸。不幸的是《天體運行論》沒有像《幾何原本》那樣被翻譯成中文,和那批東來的西書一樣寂寞地躺在異鄉,成為沒人讀過的好書。
事實上,金尼閣來華之初曾擬定龐大的翻譯計劃,並聯係了艾儒略、徐光啟、楊廷筠、李之藻、王徽、李天經等中外人士共同翻譯出版這些書籍。但金尼閣在杭州早逝,最終除一小部分被李之藻和王徽等人翻譯成中文外,絕大部分西文書籍不僅沒發出華夏之聲,而且不知所終,死不見屍了。
隻為後世留下一個淒涼的名字——“金氏遺書。”
“金氏遺書”,
隱形的文化遺產
300多年過去,即使找不回“金氏遺書”,人們也想知道,金尼閣帶來的7000西書都是些什麼書。我曾請教過一位正在英國攻讀博士的小姐,請她查一查歐洲是否有這7000部古書的書目。她沒能找到這方麵的東西,西方沒有這些西書的答案。唯一能透露出一點“金氏遺書”信息的,隻有那個著名的編目——《北堂書目》。它以書目的形式顯示:“金氏遺書”曾經“存在”,今且“活著”。
所謂北堂,其“堂”即教堂;北京當時有東、西、南、北四大教堂;北堂即後來的西什庫教堂,坐落在舊北京圖書館的斜對麵。所謂《北堂書目》,是北堂圖書館明清藏書的目錄,是300多年西學東傳的文獻縮影,其中包括“金氏遺書”的部分遺存。
北堂藏書十分複雜,它有老北堂藏書和新北堂藏書之分。新北堂藏書是1860年英法聯軍進北京,天主教財產被歸還以後,南堂藏書與北堂藏書正式合流以後的北堂藏書。由於老北堂藏書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書目,所以,“金氏遺書”的書,就這樣混入新北堂的書中,想《北堂書目》中分辨出來,實在不易。
中國是一個書國,即使是看不懂的西書,知識界也高看一眼。《北堂書目》就是應北京知識階層的請求,於1939年啟動的。此工程經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等人介紹,得到美國洛氏基金的支持,輔仁大學則負責編輯。1944年出版了北堂藏書的第一部書目,即法文部分書目;1948年又出版了第二部和第三部拉丁文書目和其他各國文書目。1949年《北堂書目》交由教會出版社正式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