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蔡夫人!
或許昔日的苦痛已讓她流過太過淚水,如今目睹舊物,她已經無淚可流了。
“那枚鈴鐺的紋路是當年一位宮廷的畫師所畫,這枚鈴鐺是他當年新手所製,製好後就送給了我那才出生的女兒。”
獨一無二之物。
是一份獨一無二的懷念,亦是一份獨一無二的諷刺。
事隔多年,心潮早不複當初的澎湃,蔡夫人平平道來,言辭平穩。
沈沁柔卻能感受到她平穩之下的那份哀傷。
當初外人逼她,家族逼她,房中之人逼她,一個女是究竟承受了多少,才能修煉到如此心境,走到今天。
眼一酸,她就哭了出來。
“夫人,您太苦了。”
蔡夫人笑望著她,平靜的眸子裏終於生出一絲不一樣的情緒。
幾十年曆經世事練就的慧眼,她看得出來,眼前的人是真心為她傷心,為她心疼,可是,那是那又如何。
她的心境猶如投進石子的深潭,不消須臾已變平靜。
“你來再我有什麼事?”她的聲音依舊平靜而安穩。
對於蔡夫人的態度,沈沁柔是有些失望的,可轉念一想,這一世,她於蔡夫人不過是個陌生人。
權高位重的蔡夫人憑何給予她特殊的待遇。
連前一世那能留住性命,能回到沈家,全都虧了蔡夫人的手筆,可惜後來……
沈沁柔神色一黯。
她強自扯出一抹笑,目摯語誠。
“夫人,這顆鈴鐺是綠珠交給我的,她說,這是她當初被賣時唯一能留在身邊的東西。”
“綠珠在遇到我們之前,她被賣到了勾欄瓦肆。”
蔡夫人不知道沈沁柔口中所說的綠珠是不是她女兒,但是綠珠卻有可能是她女兒。
話及至此蔡夫人那張平和的臉才開始展現出不同以往的表情。
平靜的麵容生出一絲裂痕。
她相信那個人再怎麼混帳也不會將自己的女兒賣到那種地方,那麼這事是誰做出來的就顯而易見了。
她看不起勾欄出身的她,而她卻把她女兒賣到勾欄。
可笑那個男人還將隻毒蠍當成寶貝。
“後來呢?”蔡夫人的聲音有些幹澀,又有些顫抖,她急切的想要知道,但她又怕知道。
就算她女兒賣進勾欄被人糟蹋了那又怎麼樣,活的再不堪又怎麼樣,她永遠不會嫌棄,隻會心疼,因為是她女兒,是她的女兒啊,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產下的女兒,是躺在她懷裏撒嬌喚她母親的女兒。
找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來她不停的找,她都快死心快放棄了,如今卻又傳來了她女兒的相關的消息,她害怕啊,怕希望再一次的落空。
沈沁柔沒有與蔡夫人賣關子,她直接道:“她跳江了,撞到了頭,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這個鈴鐺,她被撈起來的時候快要死了,勾欄裏的人不願意收留她,將她丟在荒野。”
“那天正巧我與姨娘去拜祭夫人,便順手將她帶了回去,命救回來了,但是記憶卻沒了,鈴鐺是綠珠出府的時候送給我的,她說這個鈴鐺保佑了她,希望這個鈴鐺能保佑我。”
蔡夫人一手捂著胸口,喘了口氣後,有些艱難的問她話,“這些年,她,過得怎麼樣。”
隱隱之間,蔡夫人已經有些相信,綠珠就是她女兒。
“被帶回府裏,姨娘出銀子贖了她的身,做了姨娘院裏的一個小丫鬟,後來因她識字,做了大丫鬟,去年府裏出了些事,被放出府和馬房的柱子成親了。”
蔡夫人歎了口氣,頹然的問:“那孩子現在在哪?”
“在京裏。”
蔡夫人忽然捂臉哽咽出聲來,找了那麼多年,盼了那麼多年,沒想到卻在京裏,麵在咫尺卻從未相見。
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到了她的指背。
沈沁柔沒有勸她,靜靜的站在一邊,像一個恭敬的小輩。
蔡夫人已經壓抑了太久,長久壓抑自己的心緒不是什麼現象,能哭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再堅強的女人也有柔軟的地方,她如今需要的隻是好好的哭上一哭。
發泄了一通,蔡夫人拒絕了沈沁柔遞上的素帕,獨自從袖裏抽出一張帕子揩了揩臉。
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帶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