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幾近蹣跚，到家門緩緩地取下一個沉甸甸的書包。也許是包重加上地上不平的緣故，他打了一個趔趄，手不穩地扶在牆上，一隻手捂著發燙的頭，還不停地咳嗽。
“龍兒，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媽，我好乏，頭暈得很。”
母親奪過書包，把龍兒按在炕沿上，忙說：“我給你倒杯水。”
龍兒呆呆地，眼睛凝視著屋裏的一切。
母親坐在龍兒身邊的時候，用一雙皸裂的手撫龍兒的頭發，然後問：“龍兒這次期末考試……考得咋樣？”
母親注視著瘦弱的龍兒，龍兒心裏掠過一陣微微的痛楚。
這年秋天，龍兒第一次走出大山，第一次到了城市，城裏的一切使長在山裏的龍兒感到新鮮。
班裏大部分同學吃穿都很好。龍兒卻很樸素，一心學習，期中考試，他考了第一名，而且還有幾首詩在校刊上發表。龍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女同學開始注意他。
一天龍兒收到了同班叫麗麗同學寫給他的信，龍兒知道，麗麗是全班公認的美人，可他在那個陌生的班裏，是沒有朋友的，也不和大家交往。看完信後，龍兒心跳也加快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對異性充滿渴望。一晚上，龍兒失眠了。
不久，麗麗因上體育課扭傷了腳，龍兒心急如焚，他徹夜守候，像大哥哥一樣溫存體貼，麗麗非常感動，這樣兩顆心迅速靠近。
麗麗痊愈後，龍兒約麗麗看了場電影，看完電影天就黑了，麗麗靠在龍兒身邊朝路邊的公園走去，公園沒見一個人。龍兒突然用雙手捧住麗麗的臉，深情地吻了一下。初吻原來這樣美好，龍兒陶醉了。從此，他倆出雙入對，纏纏綿綿。
原先，母親給的生活費還剩很多，自認識麗麗那就差遠了，龍兒經常歎息。
麗麗快過生日，龍兒看上一件衣服非常漂亮，可價錢太高，要200元，嚇了龍兒一跳。可是，這件衣服實在太適合麗麗了，龍兒鐵了心一定要買，不管想什麼辦法，可沒多久，就放假了。
見兒子望著桌上的書包發愣，母親心一沉，顫兮兮地問：“龍兒你快說，這次考試是不是第一名？”
龍兒先是一驚，回過神後，顫抖地從書包中取出平展的一百元錢，說這是學校獎給我的。
“我的龍兒就是有出息，在學校裏人人都知道吧。”母親眼裏放出興奮的光彩。
“龍兒，你睡著，我去市場買吃的，買件衣服，再把這錢存了……”
龍兒看著母親的身影，淚珠開始在他臉上流動。
龍兒生在貧窮的山村，10歲時父親病逝，他怎麼也不會忘記父親疼愛他時用胡子紮他的嫩臉。
父親去世後，生活的重擔使母親變老了，更是為心愛的龍兒老了。
龍兒不知為什麼覺得四肢軟弱無力，老想吐，咳嗽能咳出心的樣子。
母親回來時，龍兒趴著睡著了。
母親推龍兒：“龍兒，怎麼睡了？”
龍兒說：“媽媽，我難受。”龍兒的臉像紙一樣寡白寡白的。
龍兒迷糊中醒來，看到母親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盯著他，除外就是蒼白的四壁。
龍兒幾次醒來睡去，迷糊的囈語：書包……
母親看到這裏，說：“龍兒，我的乖龍兒，是媽媽害了你，把你操勞成這樣，都是媽媽不好。”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龍兒清醒了，他拉著母親的手喘著氣道：“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很愛你和爸爸的，還有……還有……”龍兒便閉上眼睛。
後來在收拾龍兒遺物時，母親發現了三、四張賣血單子和一遝一個女孩子的照片，還有張撕下的紙：
我成績並不怎麼好，但我卻愛我的爸爸和媽媽。
我還很喜歡一個人。
龍兒的母親看到這裏，發了瘋地往銀行跑，一路上，哭聲像牛叫一樣。
在為龍兒安葬的那天，天是灰沉沉的一片，唯有一百元錢買來的紙和那些照片化成的紙灰如幽靈般，在半空擰成一股，飄飄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