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1 / 2)

江山看著車窗外被霓虹燈所照亮的夜空,城就在眼前,而江山卻無論如何也不想踏入了。江山的記憶像是碎裂的拚圖一樣地被撒在每一座去過的城市裏麵,每到夜晚就隱隱作痛,很多時候江山都分不清它們立意的主次、時間上的先後。江山把車子從城的光亮中緩緩退出,越走越黯淡,直到餘下幾家昏暗的燈火。江山在路邊找了一家汽車旅館停好車,老板像是聽到了窗外的動靜一般,急急地打開門,操著方言式的普通話很是熱情地同江山打招呼。

“老板,要住店麼?”江山簡單問道。

“嗯,住一晚,明早還要趕路。”

熄了引擎,江山便尾隨著老板走進店裏。這裏像極門臉朝街的民房,或許這本就是如江山所想也說不定。“每晚住宿的基本費用是40元,如果沒有特別要求的話。”交了款,順著樓梯上到二層,隨便挑上一間就向老板領了鑰匙。打開門,燈是鎢絲的昏黃色,布置也很簡單,一張雙人床、電視,還有床頭櫃,除此之外就隻剩下一雙並不對稱的拖鞋,還有落滿灰塵的盆子……看來是沒辦法實踐江山來此的主要目的了,那麼還是好好地睡上一覺,天一亮就啟程,回到最初的城市去見Z仔最後一麵,盡管他已然閉了眼。

章倚的電話講得很含糊,或者是由於江山在車裏的關係,而沒有聽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隻有Z仔的死,至於方式和原因江山無從得知。他總喜歡在故事裏設一些迷城讓江山去找尋出口,而這一次,他把自己化作了一座城,江山能隱隱地感覺到,他的死一定不會那麼簡單,至少是對於江山來說。

躺到床上,熄滅燈,外麵不時響起過路汽車的轟隆聲,也夾雜著些清脆的鳴笛。時間不知是過了多久,意識開始在這偶然住下的屋子裏變得模糊。江山記得Z仔說過,江山的生活就是很多的偶然所串聯出的必然,那麼他,是不是早已察覺到這樣的結局呢?作為他自己的,還有江山的新開始,按照他為江山編排的劇本,江山會在冬天結束之前跑到漠河去,然後就回到Z城隨便找個女人安頓下來。

江山想,我就是一個他一再描繪的觀察者,一個蟄伏於生活之中的觀察者,去記錄每一片落葉所傾倒的弧度,或是。

敲門聲在這時候第二次傳來,江山走過去開了門,而江山的身體卻一直留在床上,擁著被子,在這陌生的空間中恬靜地睡著。

進來的是一個20歲出頭的姑娘,梳著長頭發,衣著單薄,像是打了厚厚的粉底,屋子裏的光線本就十分昏暗,更何況沒有打開燈。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出去,外麵的月亮很大,也很圓……Z仔還真是會選時間,不過卻也隻能看到一點兒,唯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從劣質的布料中透過來。她的臉很美,像是江山多年未曾見到過的姐姐,可是年齡卻相差許多。站在地板上看著她怔然出神的江山,忽然記起很多年以前的往事,是與姐姐一起,光著腳在河邊上放風箏,夕陽之下的江山被光線拉長了身影,而沙灘,卻似乎從未出現在江山的童年之中。碎了的記憶很難拚接起來,往往是帶著謬誤與荒誕,而姐姐,她一直占有著江山最初的記憶,至今也未能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