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服就放在桌子上,看起來就好像正要試穿一樣。鈴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好的衣料,和自己上次毀掉的那一件想比,這一件簡直叫她不敢下手。
婚服上鏽著華貴的牡丹,用金絲勾線。衣襟讓的花紋像是燃燒的火焰,針腳細密,可見縫製的人用盡了心思。
晴蘭院裏,向柳月芳彙報了寧十九動向的嬤嬤剛剛退了出去,寧卿心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娘,我們何必要蹚這一遭渾水?難保寧十九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柳月芳老神在在,心裏想著她這個女兒聰明是聰明,可是終究太年輕了些。“婚服被毀,寧十九必然會懷疑到我們,可是我們這不是清清白白,什麼都沒做嗎?既然如此,何不在給她蒙上一層紗來,叫她瞧不清,道不明。自以為是我們下的手,卻是步步皆錯。”
寧卿心皺眉,話中似有不讚同,“可她的婚期就要到了,三房那邊不一定會再次下手,若是東窗事發……整個侯府都保不了她們。這樣一來,他們按兵不動,我們不就是做了無用功了嗎?”
柳月芳聽罷隻是搖頭,臉上帶著勢在必得的笑,“三房那邊不是還有寧可心嗎?她和寧十九結的梁子可不少,毀了婚服,叫寧十九出嫁時顏麵掃地,雖說往後皇家定然會怪罪,可那是寧可心自個兒造作,與我們何幹?”
寧卿心思索片刻,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她抿唇微笑,“還是娘想得周到,這又是一條一石二鳥的計策。看著寧十九與三房爭鬥,而我們作壁上觀,當那得利的漁翁,實在是有趣得很。”
瞧著女兒這般恭維,柳月芳卻輕哼了一聲,方才侃侃而談的得意也沒有了,反而露出了些愁緒,“要是你那兩個哥哥同你一樣聰慧就好了,也不至於我同他們說話,全成了對牛彈琴,兩個小祖宗,真是要將人氣死!”
聽著柳月芳說起兩個哥哥的事情,寧卿心臉上也露出些擔憂來,嘴上說著,“聽說爹爹有意要將兩位哥哥帶去官場?這可是好事。”而心裏卻輕蔑不已,她那兩個哥哥就如同那扶不起的阿鬥,即便爹爹再怎麼費心,也像爛泥一般。
“什麼好事!”柳月芳將紅木小幾拍得作響,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大哥本是在國子監念書,前途大好,誰知他是一本聖賢書也沒念進去,成天插科打諢。至於你二哥,我正想著讓你父親將他也送進國子監去,左右磋磨磋磨也好,省的整日不著調,叫我操心。”
在這樣的人家裏,即便女兒再好,父母也多少更偏愛兒子。寧卿心更是明白,所以她才要處心積慮當上太子妃,她指望不上父母給她什麼,便隻能自己去求來。
假作低頭喝茶掩去了自己的神情,寧卿心淡淡道:“去國子監也是好的,兩位哥哥都是嫡子,往後侯府的榮耀輝煌還得指望兩位哥哥。”
這話落進柳月芳的耳朵裏,平白叫她聽出來一些怪調,可看著寧卿心又是一副再正常不過的模樣,便隻得接了一句,“自然是得指望他們的。”
而寧可心處,一幹的丫鬟仆役都沒能攔住風風火火闖進來的蘇姨娘,隻聽得脆生生的巴掌聲後,眾人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這麼快又忘了?做了一次,就不要做第二次,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蘇姨娘劈頭蓋臉一陣罵,還不忘瞪著丫鬟們怒斥,“還不滾出去?”
你可心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疼的半邊臉,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她不滿道:“娘,我做得很隱蔽,不會讓她發現的。”
蘇姨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似是因為急匆匆趕過來累得不行,又或是因為氣得狠了,這時候再顧不上什麼影響,仰頭喝了大辦杯下去。順了氣,她瞪著寧可心,那模樣,簡直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娘,我……”寧可心嚇得一個哆嗦,張開嘴說話都不利索了。
“閉嘴!”蘇姨娘拍案而起,指著寧可心的手指都在發顫,“我現在一聽到你的聲兒就煩!”
寧可心訥訥地縮在一邊,心裏不平,又不敢去惹盛怒之下的蘇姨娘,那樣子,活像一隻擔驚受怕的貓兒——寧可心現在就覺得自己是一隻貓,一隻即將被人剝皮抽筋的可憐貓。
坐了許久,蘇姨娘時不時抬頭瞪兩眼寧可心,嘴裏還念叨著“糊塗”“愚蠢”之類的話。
終於是寧可心受不住了,她帶著哭腔開口道:“娘,您總得告訴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吧?”
“你錯得還少嗎?”蘇姨娘立馬譏笑,“我可告訴你,這一回那丫頭要是再毀了寧十九的婚服,你就準備從寧國侯府四小姐的位置上退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