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都不好過(3 / 3)

她很滿足,卻並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夜夜和她同床共枕卻對她毫無欲望?她悄悄扯著自己的衣領往裏麵看了看,她的身材也不錯,怎麼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在滿心的疑惑中睡去,又在刺目的陽光中醒來,景安言睜開眼時,他已經醒了,半倚著床頭看著手機,似乎在深思著什麼。熾熱的陽光映了一室奪目的光芒,她拉了拉胸前的被子,遮住乍泄的春光。

“睡醒了?”他放下手機,看向她。

“嗯。”

“餓不餓?我讓餐飲部給你送午飯上來吧。”

“午飯?”她一看天色,急急忙忙坐起來,“糟了、糟了,我上班又遲到了!”

雖然隻是實習,她也不能天天遲到。

“反正已經遲到了,今天別去上班了,留下來陪我吧。”

“呃?陪你……”雖然不能天天遲到,可偶爾曠工一天,也是可以的,她問道,“你不去工作了嗎?這可不符合你日理萬機的工作作風呀?”

“我需要忙的已經忙完了,這兩天沒有日程安排。”

“真的?那你是不是這兩天都需要人陪呢?”

他點頭:“吃完午飯,我帶你去西湖喝茶,好不好?”

景安言連連點頭,腦子雖沉沉的,可一想到杭州的美景,西湖的風光,想到他們牽手走過斷橋、走過九曲長廊,她的心就像西湖的水,碧波蕩漾。

“你等我,我現在就去洗臉換衣服。”

景安言在洗手間裏歡快地洗著臉,隱約聽見景漠宇的手機響了,然後,她聽見他微怒的聲音傳來:“什麼?你們幾個男人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

“女人”兩個字,一下子刺痛她的神經。她輕輕地關了水龍頭,將門推開一點縫隙,悄悄看出去。景漠宇僵直地立在臥室的門前,輕輕地揉著額頭。這是他每次心煩時便會做的動作。

“我不想聽解釋!”他的聲音壓低了些,握著手機的指骨卻越發突出,“馬上去找,我給你們一天時間,必須把人給我找到!”

正欲掛電話,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她身上還有藥嗎?”

得到那邊的答複後,他才道:“馬上訂一張今天回A市的機票。”

結束了通話,景漠宇又在手機上撥號碼,對方似乎沒有接聽,他焦躁地一遍遍地掛斷,再打,再掛斷。是的,焦躁!這個她從來沒有在景漠宇的身上見過的情緒,此刻正清晰地體現在他的肢體語言上。

不用再猜測,景安言已經可以斷定讓他一遍遍撥不通電話的女人是誰。她裹上浴袍走進臥室,明知不該問,還是忍不住發自內心地關心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轉身麵對她,已不複剛剛的失態,臉上是從容的微笑:“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沒事兒,我很快會處理好。”

看出他不想說,她沒再追問,隻默默地看著他迅速穿上衣服,又迅速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言言,我有事要回去處理,明天再過來陪你。”

聽他的語氣,他堅信自己明天一定能回來。而她,不太相信。可她沒有反駁,微笑著點頭:“不用急,處理好再回來,我會等你……”

他想說什麼,遲疑很久,最終沒有說出口,展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這個擁抱算什麼?她想不出來,是不舍、是撫慰,還是抱歉?

她累了,無心去猜測了。

景漠宇走了,關門聲響起的同時,景安言的呼吸停滯了一瞬,胸口也悶悶的。她按著胸口努力吸氣,那疼痛越來越劇烈,她扶著牆壁站穩,虛汗一滴一滴地從額頭滲出來。她以為是餓壞了,可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不但沒有緩解不適,反倒加重了疲憊感。

景漠宇打電話給她時,她連手指都不太靈活,試了幾次才把手機拿起來。

“我沒什麼事,隻想告訴你一聲,我要登機了。”他說。

“哦。”

“吃過午飯了嗎?”

“已經吃了。”她盡量讓聲音平穩些。

電話裏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如果我明天沒有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回公司好好實習。”

他的語氣令她倏然產生一種強烈的不安,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麵,最後一次通話,他好像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顧不上身體的不適,她立刻打車奔向機場,可她跑進航站樓的時候,飛往A市的航班已經起飛了半個小時。

來不及細想,她馬上買了下一班航班的飛機票。

她不想挽留他,隻是想告訴他:就算他選擇和許小諾在一起,也不需要離開。她可以跟他離婚,她可以成全他們。不能做夫妻,她還願意做他的妹妹,就算離了婚,他們還可以做親人。

他不能走,不能丟下她和爸爸。

在機場候機四個小時,景安言登上飛機已經是傍晚,晚霞燒紅了半邊天。

她輕輕地撫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忽然發現它的尺寸與她的手指契合得非常完美,幾乎毫厘不差。這是巧合,還是他太了解她了?

飛機抵達A市,雲如同濃墨一樣深沉,不時有雨珠落在她的手上或臉上,讓人猝不及防。或許因為天色不好,排隊打車的人很多,隊伍排得很長。排隊的時候,她撥了無數遍景漠宇的電話,他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她撥了馬叔的電話,仍然無人接聽。

不想讓爸爸擔心,又不知道景家還有多少人可以信任,景安言拿著手機翻了幾遍通信錄,唯一可以相信的人隻有齊霖。她撥通他的電話,響了不到兩下,電話就通了。

齊霖還沒開口,景安言已等不及地問:“你知不知道景漠宇在哪?”

“你找他有事嗎?”他的語氣有些生硬。

“是,我有話想跟他說,可他的手機打不通。齊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你告訴我!”

齊霖冷哼一聲:“你老公為了找一個女人,差點把整個A市翻過來了,弄得驚天動地,我想不知道都難!”

“他到底在哪?!”

“在醫院。”

“什麼?”眼前一黑,手機差點滑落,她急忙用兩隻顫抖的手拿穩手機,才聽見齊霖接下來的解釋。

“你不用擔心,你老公沒事,是許小諾割腕自殺了,正在急救。”

許小諾割腕自殺了……

景安言好似存在於夢魘中,沒有了知覺,周圍全是陰沉沉的雲,耳邊全是齊霖這句話在來回旋繞。

許小諾自殺了?究竟是怎樣一種愛和絕望,讓她連生命都想放棄……她可曾想過家人的感受,想過景漠宇的感受?

死亡,很容易。死去的人不會痛苦,真正被死亡之痛折磨得痛徹心扉的,是活著的人——這是一個從小失去媽媽的人最深刻、最真切的體會。

“在哪家醫院?”景安言忙問。

“好像是紅十字醫院吧,言言,你在哪呢?你回A市了?”

“……”她哪裏還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直接掛斷了電話。

景安言趕到紅十字醫院的時候,許小諾脫離了危險。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實實在在地鬆了一口氣,因為她不想看到景漠宇痛徹心扉的表情和追悔莫及的樣子,這比什麼都重要。

輕輕地,她走到許小諾的病房門前,景漠宇和許小諾在病房內,她站在病房外,他們如同站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裏麵的世界,無聲無息,卻充斥著沉重的情意。

許小諾躺在病床上,白色繃帶纏緊的手腕無力地垂在床邊,而景漠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上的米白色襯衫染上了大片的紅色,應該是抱著許小諾時沾上的血。

許小諾幽怨地說:“為什麼要救我?已經決定了不再見我,不去機場送我,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景漠宇沒作聲,垂頭看著地麵,一隻手垂在身側。

景安言看出他垂下的手有些僵硬,忙向前一步,踮起腳仔細去看,隻見景漠宇的手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傷口沒有包紮,血一滴滴地落在地麵上,暖黃色的地磚上有一攤鮮血。

她心疼地移開視線,不願再看第二眼,也不願去思考是怎樣的急切和惶然,讓他如此衝動,竟然用手去搶下那把刀。

病房裏安靜了片刻,許小諾憂傷的聲音傳來:“我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你何必再為我費心……”

他總算開口了:“美國的醫療條件和療養環境更好些,很適合你養病。”

“可我不想去。”許小諾用雙手抱住他的手臂,哽咽著哀求,“你讓我一個人在美國生活,無親無故,客死異鄉,我寧願現在就死了,至少……我還可以死在你的身邊……”

這樣卑微的懇求,讓人不忍聽下去。景安言轉過身,慢慢地離開,她覺得自己在這場愛情裏,輸得一塌糊塗。

可惜,她沒有多留幾分鍾,如果她多留幾分鍾,就能聽見景漠宇的回答,知道他的心。

對於許小諾卑微的懇求,景漠宇的回答依舊冷酷:“許小姐,你不想去美國,我無權逼你去。但隻要你願意離開,有什麼條件盡管提,我能做到的,都會滿足你。”

許小諾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眼眶中的熱淚仿佛都要被他的冷酷冰凍了,“你……你既然這麼想我遠離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

“我救你是念在你以前替我做事。”景漠宇拿開許小諾僵硬的雙手,站起身說,“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想好了,告訴金助理,他會安排。”

他走到門前,站住,轉身對她說:“許小姐,你是聰明人,以後別做這種傻事——在我麵前割腕自殺,萬一我來不及救你,後果不堪設想。”

景漠宇走了,留下她滿身鮮血、滿心絕望。

她是真的愚蠢,否則,怎麼會明知道景漠宇是什麼樣的男人,還義無反顧地去愛他,甚至不惜冒死一搏,希望能用生命打動他冷如磐石的心,結果,她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