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雨涵的日記(1 / 2)

番外:雨涵的日記

八年後的某個星期六 天氣:晴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用嬉笑怒罵的態度來寫字。寫的時候酣暢淋漓,寫完會有些落寞。你剛認識我的時候,我不是這麼寫字的。我用很溫柔的態度來寫字,寫著寫著會停下來,抬起頭看天邊的雲朵。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用筆寫字,甚至不用坐在桌子前麵寫字。我用iPad在飛機上寫字用手機在車上寫字,甚至在廁所裏寫字。你認識我的時候,我用一本很漂亮的筆記本寫字,在結尾處用鋼筆勾畫一個笑臉。我把筆記本悄悄地放進你的抽屜裏,然後緊張地左右張望,怕其他男生會發現我們的秘密。

那個時候,我念席慕蓉的詩歌,喜歡《七裏香》裏麵的句子,“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在綠樹白花的籬前/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而滄桑的二十年後/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微風拂過時/便化作滿園的鬱香……”

年少的時候,我家住在一樓,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那時候的院子還不是用水泥砌起來的,真的是綠樹的籬笆,不過我家春天盛開的是粉色的薔薇,若有若無的香氣。少年的你,常常站在籬笆外麵,向我招手。你的視力一直很好,整夜躲在被子裏看金庸小說都沒有看壞掉。所以你可以透過開滿鮮花的籬笆,看到陽台上看書的我,以及我用來束發的手帕上的茉莉花圖案。

那個時候,居民樓還是不裝鐵門的,樓道裏麵也沒有聲控的路燈。我們喜歡在樓道的陰影裏麵擁抱。你說,狹小的空間裏麵分不清是花香還是我發間的香味。人的嗅覺印象由於充滿著想象的不確定,而變得更加長久而濃烈,以至於很多年以後,你還會因著空氣中淡淡的梔子花香而想起年少時的愛情。而我,也總是記得你在門外的月光裏站著,看著我打開家門回去。當年的月光如此清亮,一直照進我的記憶深處。而我們最終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二十年之後回來,曾經的小院已經易主,開花的籬笆也已經被水泥圍牆替代。

那個時候,我念張曉風的散文,喜歡她寫的《春之懷古》《玉想》,喜歡她形容月光“如水般,把人淋得濕透”。我想,張曉風對我影響最大的一篇散文莫過於她的《一個女人的愛情觀》,而其中描繪的愛情觀,十八歲的我念著以為明白了。而如今卻驀然發現,要那麼多年以後,要過盡千帆,繁華落盡,我才真正領悟。

在這之前,我的愛情觀是來自於瓊瑤小說的。不作就不是浪漫,不鬧就不是愛情,一定要轟轟烈烈,生死相許,才叫淋漓盡致地愛過。隻是,十八歲那年的我們,如此單薄的人生,又何來那麼多的百轉千回。所以,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沒有那麼愛我。

那個時候,你騎著一輛很舊的自行車,喜歡載著我跑東跑西。你的車真的很舊,似乎連橫杠都沒有。所以我想浪漫地坐在你身前都不行。於是,我隻能坐在你身後,抓著你衣服的一角,看你並不寬廣的背影。記得有一次騎車去很遠的地方,隻為了看一片有蘆葦蕩的江景。

以前,我們住在郊區,一條筆直的柏油馬路橫貫其間,春天的時候兩邊都是肆無忌憚燦爛地開著的油菜花。後來下起大雨,你脫下外套蓋在我的頭上,使勁地踩著自行車往回趕。大雨迎麵而來,你昂首挺胸為我遮擋了大半的風雨。現在再回去,油菜花的田野已經被新的樓盤代替。要看油菜花隻能去婺源,和很多遊客摩肩接踵。你現在出入都是開車了,而我還記得那個騎著車迎著風的少年。

還記得,高考放榜的那個炎熱的下午,你等在那個車站好幾個小時。你隻知道我會從那個車站回家,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問你為什麼要如此傻乎乎地等,你說你隻想第一個告訴我你考上了你承諾我會考上的大學。還有那一次,我學瓊瑤小說裏的女主角鬧情緒發脾氣,在下著大雨的傍晚,把所有寫著散文詩詞的稿紙一股腦扔進了學校後麵的那條小河。你穿著雨衣,一張一張地撿回來,烘幹還給我。我賭氣轉頭不看你,你傻傻笑著,硬塞進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