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今日相樂,皆當喜歡(1 / 3)

第五章:今日相樂,皆當喜歡

原來,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就是命中注定,避無可避。

01

“查不到?”費爾南·科林蹙著眉,神情不滿。

麥克點點頭:“是,部長說,信息終端上根本沒有這個人。”

“嗬!”費爾南·科林冷笑,“沒有這個人?難不成他是鬼!啟動間諜係統給我查!”

“是。”麥克答。

費爾南·科林臉色陰沉,他接著問:“人安排好了嗎?”

“已經安排妥當,等你命令,隨時可以出發。”麥克回答。

“無人機探測到什麼情況了?”

麥克看了他一眼,謹慎地回答:“海斯米森林很大,無人機暫時沒探測到目標。”

費爾南·科林緩緩一笑,好似對這個答案並不介意,他摘下眼鏡,邊擦鏡片邊說:“沒關係。我們直接在目的地等他好了。”

有點可惜呢,這麼聰明的男人,如果能來巴別塔為他工作多好。

放棄所有交通工具,繞一個大圈,徒步穿越森林去邊境,真是好想法,好膽識,若不是那些誌願者出事,再耽誤幾天,還真讓他離開邊境了。

“拿到顧天明用過的東西了嗎?”

“拿到了。丹一會兒給您送來。”

“沈家父子那邊怎麼說?對沈知知的身份知道多少?”

“基本一無所知。不過,沈淩似乎也無意知道,倒是沈知華非常焦急。”麥克如實答。

費爾南·科林緩緩一笑:“顧天明是聰明人。”

蟲鳴、蛙叫、鳥啼、微風,空氣清新而幹淨,柔和的光線從樹枝間灑落下來,林中有霧,薄薄的一層,被光一照,漸漸就消散了。

知知醒來後半晌沒動,睜著眼睛四下亂看,不遠處有香味傳來,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個翻身坐起來,循著香味轉過身去,終生正在湖邊烤魚。

他背對著她,坐在火堆前,用樹枝串起來的魚架在火堆上,他不時翻一下,火堆旁,還有兩個椰子。

他什麼時候起來的?

“快來洗漱,吃早飯。”終生沒有回頭。

這人真是……背後長眼睛了?

包就放在她旁邊,沈知知從裏麵拿出毛巾和牙刷,然後,朝湖邊走去。

她經過他身邊時,特意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臉色也還可以,這樣看來,傷口應該沒感染。

想起昨晚,想起她用沾滿血的雙手按住他的傷口,幫他把翻開的肉縫起,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令她刮目相看的是,整個過程,他都一聲不吭,始終靜靜坐著,時不時地喝幾口酒,然後取笑她:“還說自己不是被嚇大的。就這麼點傷,看把你嚇成什麼樣了。”

她當時正在縫合傷口邊緣,滿眼的血肉模糊讓她連心尖兒都在發顫,聽了他的話,她抬起頭看他。

他嘴角含著笑,神情也如常,但額頭上卻布滿汗珠,火光一照,順著額角滑下來,一張臉都濕漉漉的。他搭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住酒瓶,骨節泛出青白的顏色。

一個人,經曆過多少傷痛苦楚,才能如此克製隱忍?

她看著他,連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忙趁眼淚落下前,重新低下頭,繼續給他處理傷口。

在經曆這驚險的一晚後,沈知知才意識到自己原本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從前,在自己的小天地裏,她總認為自己天下無敵,總有一股莫名的驕傲,覺得沒有什麼事是她搞不定的。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麵對真正的危險,她根本不堪一擊。

她洗漱好走到他身邊坐下,他把烤好的魚遞給她:“昨晚睡得好嗎?”

沈知知接過魚道:“還可以。”

大概是真累了,被嚇成這樣,居然也睡著了,並且,一覺到天明。

終生笑了笑,從火堆上拿起另外一串,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傷口沒關係嗎?會不會感染?”她看向他腰間纏著的紗布。

“放心。小傷而已。”

聞言,她歪著腦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小傷?”

她正吃著魚,口齒不清。

終生看著她淡淡一笑:“對,小傷。”

在他過往的人生中,受過無數傷,按嚴重程度來算,這次,可以說是輕傷了。

他一派風輕雲淡,儼然已接受命運賜給他的種種傷痛,沈知知眼前卻浮現出他昨晚布滿汗水的臉。

人再有怎樣強大的意誌力,也隻是肉體凡胎。受傷了會流血、會痛,若非已經習慣,怎會做到如此從容不驚。

“你……以前,是不是受過很多傷?”她問。

不知為何,她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

“是。”他轉身,從地上拿起椰子,用刀開了口,遞給她,“吃完烤魚之後喝椰汁,非常去膩爽口。”

“為什麼?”沈知知看著他,順便接過椰子。

他再次轉身拿椰子:“沒有為什麼。”

沈知知不解,仰著頭盯著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如眼前這麵清澈的湖,澈澄明亮。

這是一雙還沒有見過人世險惡的眼睛,隻要想到這一點,他心口就像被誰輕輕扯了一下,有點疼。

他給椰子開了口,舉起來喝了幾口,然後說:“人生中有很多事都說不上為什麼,或好或壞也不是按照誰的意願來分配,命運給你什麼,你就要接受什麼,區別在於掙紮或順從。哪一種選擇都有對應的代價。”

“所以,你選的是掙紮?”

“不,我選的是順從。”

喝完最後一口椰汁,他投籃似的把椰子投進湖對麵的林中,“咚”一聲響後,無數鳥兒被驚起,撲棱著翅膀飛走。

沈知知還想問什麼,但他卻似乎不願再說了。

對於她的事,他幾乎全都知道,但他卻從不願多談關於自己的事。

心理學上對此有兩個解釋:其一,她不是他所能信任的,願意與之討論過往的人;其二,他有強烈的防禦心,對人充滿戒備。

或許他兩者都有,沈知知想。不知何故,她心裏隱隱覺得有些難受。

終生滅了火,然後把地上的殘留物收拾幹淨,去湖邊給水壺裏裝滿水。

“吃飽了嗎?”他走回來。

沈知知點點頭:“嗯。”

“OK。”他拿起包,“現在上路。”

沈知知看著他肩上的包,走過去,伸手想要把它扯下來:“我來吧。”

終生扭頭看她,他嘴角噙笑,眼眸勾起:“小姑娘,紳士就算受傷了,也還是紳士。”

沈知知的臉紅了。

她看著他的側影,忽然間,想起昨晚那個迷離又曖昧的時刻,心跳不由自主變快了,胸口微微一熱,仿佛有一股熱氣在心底蔓延。

不同於那一晚落在額頭的紳士吻,昨晚,她分明感覺得到他的熱烈和衝動。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沈知知盯著他,想問的話在嘴邊轉了好幾圈,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可什麼都不問,她覺得自己會被憋死。

現代女性,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想問什麼就問!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沈知知,你想問什麼呢?想得到什麼回答呢?

“怎麼了?”察覺出她的異樣,終生低下頭問。

“我……”她看著他,想了想,問,“你談過幾次戀愛?”

終生愣了愣,藍色的眼眸中,有一絲困惑一閃而過,隨即,看著她笑起來。

這樣真正的,連眼神都透著愉悅的笑,他在她麵前露過兩次。上一次,是幾天前在酒店時,他問她是不是信他,她說信。

“很關心?”他聲音低沉。

她的心,像被羽毛掃過,輕輕一顫,耳朵也一點點發燙。

他低頭盯著她,她害羞了,輕輕咬住唇,怕被他看出,又故意擺出嚴肅的樣子,隻是,眼睛卻一個勁地眨。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她這個小動作給撩到了,心情又酥又麻,滿心柔情。

沈知知歪著腦袋看他,抿一抿嘴,說:“你……”

話沒說完,眼見他忽然變了臉,他豎起手放在唇邊:“噓!”

她睜大眼睛,一臉緊張地看著他,轉頭舉目四顧,還沒等她發現什麼,終生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帶著她飛快跑到左後方的一棵樹下。

“趴下!”他說。

沈知知毫不遲疑地照做,緊跟著他趴在地上。

幾秒後,一架飛機從他們身後飛過,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片刻才離開。

02

“巴別塔的人?”飛機離開後,沈知知問終生。

“嗯。”他點點頭,“沒事了,起來吧。”

兩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從樹後走出來。

“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了嗎?”她問。

“看來是。”他望著前方,眉頭微蹙。

“那怎麼辦?”她皺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怕嗎?”終生收回視線看向她。

沈知知迎著目光與他對視,她想起他昨晚拿著刀撲向狼狗的那一幕,想起自己為他處理傷口時,他一言不發的樣子。

“不怕!”她看著他。

因為他,她內心仿佛平白生出一股力量。

“Good!”他笑起來,藍色的眼眸中幽深如海,“知知,我們就把這當作一場遊戲,一路打怪通關,我來給你開路,你隻管大膽往前跑。”

“好!”她抬起下巴,眼神堅定、無畏。

終生看著她笑起來,心裏一片明朗,這一次,他運氣真好,遇見的是一個既聰明又勇敢的姑娘。

兩人繼續向前走,原始森林植物茂密,樹木高聳入雲,無人機想要在這片迷宮般的森林探測到目標並非易事。何況,他們已有了戒備。

“昨晚,你著急要走,是已經猜到巴別塔的人會追來嗎?”她邊走邊問。

終生點點頭:“昨晚事發突然,誌願者與盜獵者之間的鬥爭,誌願者受傷,勢必引發大眾討論。他們會受到來自各界的關注。我們在,巴別塔的人一定知道。我們不在,平白少了兩個人,誌願者受采訪時也會說。我說過,這場遊戲中,時間是關鍵。”

他難得解釋這麼多,沈知知聽得很認真。

聽完,她心裏感到一絲羞愧,沉默幾秒後,開口問:“當時,我指責你自私時,你是不是覺得我蠢透了?”

終生低頭瞥她一眼,她低著頭,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不,你不是蠢。”他語氣誠懇,“是善良。”

多年來與危險和邪惡麵對麵的經曆,早已把他的心磨礪得冷而硬,不管麵對什麼狀況,他都能迅速反應,理性麵對,唯獨不用心。

危險來臨時,他第一想法是自保,是拚命,是打倒對方。

她和他不一樣,她的心是軟的,眼睛是幹淨的,會依靠著對人的善心做出本能反應,在麵對危險時,她還會想要幫助、關心別人。

這是一種他已在歲月長河中逐漸丟失的高貴品質。

沈知知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她抬起頭去看他,他從容地走在這一片翠綠間,如山間清風,氣質卓然。

他們在第三天傍晚抵達邊境。

同一時刻,費爾南·科林已經接到了關於他們的消息。

麥克問:“現在是不是開始安排狙擊?”

聞言,費爾南·科林抬起頭,慢吞吞地問:“知道上一次,你為什麼任務失敗嗎?”

麥克垂下眼,掩飾自己的難堪。

“因為你蠢!”費爾南·科林卻沒有絲毫體諒之心,他冷冷道,“安排狙擊?虧你想得出來。狙擊成功的前提是對方沒有防備,一旦對方有了防備,雙方勢必會開火。混亂中,誰保證那女孩兒的安全?我們一不知對方身手強弱,二要顧忌人質安全。這種情況下,勝算是多少?五五分?”

他從來不做這麼沒有把握的事,若不能一擊必中,就絕不輕易出手。

費爾南·科林身姿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人高馬大的麥克站在他麵前,卻顯得極其矮小、卑微。科林的話像是一記耳光,熱辣辣地扇在他臉上,讓他抬不起頭來。

就在麥克窘迫得恨不得鑽進地縫時,電話響了。

一個幹瘦的男人出現在屏幕裏,他臉色陰沉,眼窩深陷,鷹鉤鼻,一副讓人壓抑的表情,費爾南·科林見了他,倒似乎很愉悅,笑著招呼道:“老鬼,幾年不見,你似乎又瘦了。”

老鬼?房間裏的幾個人聽見這名字,都是一愣。

業內,老鬼臭名昭著,他做事沒規矩,不看情麵,手段狠辣。自從幾年前被幾個神秘人物重挫後,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如今竟在科林麾下。

老鬼扯一扯僵硬的嘴角,算是笑了:“他們已經到了。經過確認,那女孩兒就是你要的人。這幾天,我們的人發現,他們似乎也安排了一個男人過來。”

“很好。”費爾南·科林愉悅地笑起來,“和我猜測的一樣,他必定會安排人在邊境接應。”

老鬼點點頭:“他應該發現了異常。”

“發現得好!”費爾南·科林目露精光,像是獵人即將看見獵物般躍躍欲試和興奮,和平的日子過久了,難免懷念那種令人血脈僨張的刺激與激蕩,“我們在暗,他們在明。老鬼,如果是你,你怎麼做?”

老鬼眉間的皺紋形成一個“川”字,深刻得像刀刻一般,不皺的時候也像皺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不會坐以待斃等著挨打。”

“所以呢?”費爾南·科林饒有興致地問。

“誘敵,主動出擊。”老鬼直視著他的目光,對方目光混濁,如同一直在陰暗處生活,從未見過光明的生物。

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英雄所見略同。”費爾南·科林優雅一笑,但眼睛裏卻全無笑意,他盯著老鬼慢條斯理地說,“那兩個人,死就死了,但那女孩兒,你必須給我活著帶回來。”

當年的那一批女孩兒,如今隻有她最健康完美,她身上有著巨大的利益。

老鬼點點頭。

費爾南·科林取下眼鏡,金屬鏡框,細細的邊,一反光,如刀刃。他從口袋裏拿出手絹,緩慢地擦拭鏡片,動作優雅。

“老鬼,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他抬起頭,輕扯薄唇,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不成功就成仁。”

這是場暗殺,也是場角逐,目的是置對方於死地。

他這人看著很單薄,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書生氣,但他看人時,卻透著一股陰沉之氣,話說完,空氣冷了好幾分。

老鬼隔著屏幕板著臉與他對視,法令紋如刀刻般將一張臉分割開。片刻後,他說:“我老鬼就算隻剩一隻手,也能給你把人帶回來。”

費爾南·科林緩緩一笑:“祝我們好運。”他重新戴上眼鏡。

電話切斷,老鬼的那張僵硬陰沉的臉瞬間消失。

費爾南·科林轉頭問丹:“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