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今日相樂,皆當喜歡(2 / 3)

丹點點頭:“已發到你郵箱。”

“很好。”他彎了彎嘴角,“叫什麼來著?”

“林達琳。”

林——達——琳。費爾南·科林默念,眼睛微微眯起,勾出一抹厲色。真是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可見,人一定也是一個俗人。

希望他不必在這個俗人身上浪費時間。

黃昏,赤金色的光落在河麵上,耀眼得如同灑滿碎金。河岸停了艘小船,終生率先走過去,拉了拉繩子,前後檢查一番,再讓沈知知上。

兩人上了船,終生在船頭撐篙,他看起來十分熟練,小船在被植被包圍著的河麵上一路暢行、無阻。

沈知知坐在船中間看著他,這一路走來,她發現這個男人,仿佛無所不能。

“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她好奇地問。

“太多了,說不完。”他謙虛。

“比如呢?”

“比如——”他回頭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比如讓你乖一點。”

夕陽從他肩頭落下,他低著頭,下巴氤氳在金色的光暈裏,藍色的眼眸中攢著一縷光,隨著小船晃動,一點點蕩漾開。

沈知知的心仿佛也跟著蕩漾起來。

須臾間,船,已劃到對岸。

下了船,終生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腕上戴著的表,白色的表盤中心出現一個點,他用手指按在那個點上,表盤發生了變化。

一張地圖徐徐在表盤中展開,黑色箭頭,直指目的地。

沈知知跟著終生穿過一條小徑,轉幾個彎,看見了散落在空地上的房屋和人。

“邊境條件不好,我們也不方便進城裏。不介意在這兒先將就一晚吧?”終生轉頭說。

“好歹頭頂有片瓦,比露宿荒野好多啦。”沈知知眉眼一彎,笑著道。

暮色中,她雙眸明亮,終生的心驀地變得柔軟。

兩人來到一棟房前,一隻大黃狗趴在院子裏,見人進去,連頭都不抬。院子裏,種有兩棵高大的樹,樹中間掛著一張漁網織成的吊床。

廊下,坐著一個人,他們走過去,那人忽然站起來。

沈知知嚇了一跳,立刻拽著終生往後退。

那人見狀大笑,伸出胳膊,一把摟住終生,給他一個誇張的擁抱:“嘿,終生,好久不見。”

沈知知愣愣地看著這喜劇性的一幕。

“來,給你介紹。”終生鬆開他,指著他對她說,“他叫孔雀,我的好朋友。”

孔雀?怎麼會有男人起這麼奇怪的名字?

她抬頭打量他,這麼一看,倒發現這名字與他還真是……挺配。

這麼熱的天,他身上竟穿一件長衫,像是蘭度當地的服飾,色彩豐富豔麗,隻是,穿這種長衫的一般都是女人。

不僅如此,他頭上還戴一頂帽子,卡其色的寬邊帽,中間插著一根寶藍色羽毛。

沈知知從未見過穿著如此繽紛豔麗的男人,但不得不承認,他生了一張非常秀美的臉,比一般女子還要精致。

“什麼時候到的?”終生問他。

“多克聯係我時,我正在M州和朋友跳傘,離得近,當晚就來了。”孔雀說。

多克聯係他那晚是終生和知知進入海斯米森林前,算一算,剛好三天。

“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終生問。

孔雀回頭看了眼沈知知,然後揚眉:“到處都是可疑的人。”

這話,不假。

終生抬眼看他,淡淡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知知沒有注意他們之間的對話,她的注意力已經被牆角怒放的玫瑰吸引了,此時,正低著頭觀賞玫瑰,整張臉,都恨不得埋進花叢中。

到底還是小姑娘呢。終生看著她,緩緩一笑。

“我住哪間?”她突然抬起頭,“有水洗澡嗎?”

她現在迫不及待想要洗個熱水澡,洗掉自己的一身餿味。

“那兒。”孔雀伸手一指。

沈知知進房間後,孔雀與終生坐在門廊下,房子的主人送來晚飯,一大份蔬菜沙拉、半鍋羅宋湯、一碟薄餅、半個烤鴨,還有幾罐啤酒。

這一頓,算是很豐盛了。

孔雀打開啤酒遞給他:“哪家的大人物啊,竟讓你親自出山?”

終生接過啤酒,仰頭咕咚幾口,涼意直達心底,說不出的爽快。

“巴別塔要的人。”他說。

孔雀皺一皺眉,然後轉頭道:“嗬!你老家的啊。怎麼?和你有關係?”

“嗯。”

說著,一罐啤酒見了底,他又開一罐。

孔雀與他多年的交情,他知道他的一部分過往。話說到這份上就夠了,其餘的,他也不會多問。

君子之交淡如水。要維係一段良好的關係,彼此間要懂得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越界,不幹涉。

“喂。”孔雀轉過身,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和那小丫頭怎麼回事?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那發春的眼神。”

終生舉起啤酒,對著他手裏的罐子輕輕一碰:“喝你的酒。”

“得!不說就不說吧。”孔雀眼角一飛,懶洋洋道,“你自個兒心裏有數就成。”

終生淡淡一笑,孔雀話中隱晦的意思他當然懂。沈知知的身份,以及她與他之間不可切割的過去,還有她無法預知的未來,都不是那麼容易解決或視而不見的。

所以,他一直在克製。

“行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慢慢想。”孔雀看向他,“今晚的事,你有計劃了嗎?”

在高聳的樹木上空,大片的火燒雲鋪滿天際,散發著灼人的光芒,瑰麗而絢爛。

院子的大黃狗搖搖尾巴站起來,小跑著出去,之前在另一邊聊天的人也都不見了,院外,三兩人路過。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終生說,“在這樣被動的情況下,我們似乎沒什麼可選擇的。”

“所以呢?”

終生緩緩一笑,他看著孔雀,一字一頓說:“將計就計。”

既然沒得選,不如就按他們給的路子走。

說完,他朝孔雀舉起啤酒,兩人碰了個杯,仰頭一飲而盡。

“多克把我要的東西給你了嗎?”終生問。

“當然!”孔雀伸直了長腿,“走,去看看。”

03

沈知知洗好澡出來發現那兩人都不在院子裏,門口台階下放著餐盤,裏麵的食物還未動,倒是啤酒已經全部喝光,七八個酒罐子散落在地上。

“終生?”她試著喊一聲。

隔壁房門打開,是終生。他對她招手:“來。”

她朝他走去,進了房間,終生朝外看一眼,然後關起門。

“你們不吃飯在這裏幹……”她一句話沒說完,正好看到牆角站著的另一個人,整個人都被嚇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別怕,它和多克一樣,是機器人。”終生拍拍她的肩膀。

機器人?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沈知知看他一眼,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和多克一樣?”孔雀叫,“你開什麼玩笑,這可是第一代戰鬥者!哎,終生,說真的,你什麼時候能給我造一個,我不要像你這麼變態,造個自己出來。我要你給我造個女版的孔雀,怎麼樣?”

終生:“……”

女版的孔雀?到底誰更變態!

“這也是你造的?”沈知知仰頭看著終生。

終生點點頭。

“可你不是說多克是第七代嗎?我看它……外形好像和多克一樣逼真啊。”沈知知看一眼牆角的機器人版終生。

“事實上,它是第六代AI,在製造材料、處理器、硬盤、內核和程序等一些科技上,多克比它更先進。”終生低聲解釋,“但它和多克兩個分工不同。它的程序設定是戰鬥。所以,孔雀說它是第一代戰鬥者。”

“還有第二代,第三代?”

“暫時沒有。” 終生微微一笑,“這是唯一一個,目前還在完善。”

一時間,沈知知的大腦反應還是沒跟上,雖然現在科技早已日新月異,機器人,各種智能客戶端,以及虛擬體驗都已發展完善,但像終生所研發的這種機器人卻依然很少見。

“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見過?”

“當然!”孔雀搶答,“就目前來說,第七代人工智能尚在研發完善階段,這種昂貴、稀缺的高科技產品你以為誰都能看見?多克和Seven是超前研發的機器人,目前世界上沒有幾個科學家能做到他這個水準。”

他語氣中不乏驕傲自得之情,更顯示出一種他和終生更親密的感覺。

莫名地,沈知知竟有些不是滋味:“Seven?這是他的名字嗎?”

孔雀點點頭。

Seven。中文“七”的意思,有什麼含義嗎?

她看向終生問:“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當然!”終生說。

沈知知走到牆角,站在它身邊上上下下打量,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眸,英挺的鼻梁,臉頰消瘦,輪廓清晰分明,它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褲子。

天哪,就像是終生的同卵兄弟,不看神態,幾乎可以亂真。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它。

“是軟的!還有彈性!”她回頭對終生叫。

“土包子!”孔雀鄙視道。

話一落,就看見沈知知踮著腳,從頭開始,一寸寸往下摸,眼睛、鼻子、耳朵、下巴,居然還有嘴唇。接著,繼續一路往下,脖子、胸口、腰,她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它身上。

終生的身體莫名發熱、緊繃,他想開口說什麼,卻發現口幹舌燥。

孔雀目瞪口呆地看著:“終於見到比我更變態的了!”

終生的耳朵,從耳根開始,迅速變紅。

沈知知驀然驚醒,大窘之下,差點撞倒他,慌忙伸手去扶:“你才變態!我……我隻是好奇!”說完,轉身就朝門口走。

孔雀見狀,忍不住爆笑。

絢爛的火燒雲漸漸變淺,成了淡淡的金粉色,天空是灰藍色的,月牙從雲層中出來,高高地掛在天空,不細看,還以為隻是朵浮雲。

三人坐在台階上吃晚飯,沈知知還在為剛才的事發窘,於是,一聲不吭。

她剛洗完澡,頭發還未幹透就被紮了起來,丸子似的盤在頭上,額前劉海被風吹起來,像個小孩兒。

終生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把胸口的歎息壓回去,看著她,溫和道:“多吃點。”

多吃點。這個連機器人都能造出來的男人,卻在關心人時,退化到如此原始質樸的地步。

孔雀的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向終生。四目相對,終生點點頭。

沈知知抬起頭,正好看見他們之間的暗湧,霎時間,她心裏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終生就說:“巴別塔的人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

“已經追來了嗎?”她睜大眼睛。

終生點點頭。

“那怎麼辦?”她一下緊張起來,連語氣都壓低幾分,“我們現在就走?”

“知知。”終生輕聲喊她,藍色的眼睛靜靜看著她,“先吃飯,邊吃邊聽我說。”

他聲音柔和,目光中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沈知知點點頭,慢慢地放鬆下來。

“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他坐在她身邊,兩人肩並肩,頭抵頭。

他聲音一如平常般冷靜、清晰,沒有絲毫著急或擔憂,沈知知聽得認真,一直以來,都是他保護自己,如果她不能幫上什麼忙,那麼,她希望自己至少可以不要拖後腿。

他垂著眼睛,睫毛在鼻梁周圍投下一圈陰影,她轉頭看他,暮色中,他的側臉被光暈籠罩,優雅淡定,如清風明月般,可她的確也見過,他手持利刃,目光如刀鋒般凜然銳利,神色中暗藏殺機,手起刀落如阿修羅。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從未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讓她迫切地想要了解他。

“清楚了嗎?”他抬頭問她。

沈知知目光慌張,她剛要說話,忽然聽見一陣嬉笑聲。轉過頭,看見幾個女孩子從外麵進來,徑直走向他們。

孔雀燦爛一笑,轉頭對終生說:“寶貝,春天來了。”

沈知知:“……”

短暫接觸,她就已經看出,這個花枝招展的男人,絕對不是正經人。

很奇怪,終生居然會有這樣的朋友。

說話間,幾個女孩子就已經到了跟前,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個個朝氣蓬勃,又帶著異國情調,就像牆角的玫瑰,俗氣是俗氣,但美麗也是真美麗。

孔雀一個彈跳站起來,往前一步擺出一副風流瀟灑的樣子:“妹妹們,來找誰呢?”

他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惹得女孩子們都笑起來。

“這兒有誰我們就找誰。”其中一個女孩兒說,然後眼珠子一轉,看向一旁的終生。

終生抬起頭,嘴角噙笑,漫不經心地看過去。

“這位先生,邊境這裏不比外麵熱鬧,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一杯,解解悶?”一個穿著吊帶長裙的女孩兒靠近。

終生站起來,倚著牆,似笑非笑地與女孩兒說著什麼。

沈知知看著他,腦海裏卻莫名地想起了母親,從母親去世到現在有多久了?

粗略一算,差不多快三個月了。

原來,三個月可以發生這麼多事。

“知知。”終生轉頭叫她。

她恍然回神,抬頭看見孔雀已經和女孩子們在院子裏圍成一圈坐了下來,台階上,隻剩她和終生。

“過去玩會兒?”他目光中若有深意,“孔雀把她們留下了。”

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他之前和她說過。

沈知知看向孔雀和女孩兒們,遊戲已經開始了,一個女孩似乎贏了錢,一臉興奮地抱住孔雀的腦袋,“啵”一口親上去。

孔雀快活地大笑。

“他心可真大。”她看著他感慨。

聞言,終生笑起來,就像湖中心的漣漪,那笑,是一點點擴散開的,說不出的動人和誘惑。

“來日大難,口燥唇幹,今日相樂,皆當歡喜。”他看著她,藍色的雙眸如碧海深潭,沉靜深邃,“知知,不管你是哭還是笑,該來的風雨都是要來的。”

玩樂方麵,孔雀是高手中的高手,擅帶氣氛不說,花樣還層出不窮,小小的院落裏,歡笑尖叫聲不斷,不一會兒,就引來許多人加入。

沈知知和終生緊緊挨在一起,他有意護著她,半個身子都擋在她前麵,在外人看來她幾乎就像在他懷中。

這麼親密的姿勢,實在讓人心猿意馬,他的下巴就在她頭頂上,就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兩人肌膚相貼,她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讓人疑心得了病。

可是,一點都不討厭,一點都不。

“孔雀從哪找來這麼多女孩子?”她根本無心玩下去,隻能另外找點話說來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