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眾生皆棋子(1 / 3)

第六章:眾生皆棋子

喜歡一個人並不難,難的是恰好這個人也喜歡你。沒有隱瞞,沒有猜測,沒有曲折迂回,就這麼簡簡單單。

01

車,飛馳在鄉間小路上。深夜,萬籟俱寂,車窗外一輪明月高掛,傾瀉一地柔光。

孔雀看一眼後車座,終生坐得筆直,雙手卻小心翼翼護著側躺在他腿上的沈知知,她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並為她打了鎮定劑止痛,希望她可以安睡一晚。

刀刃三分之一刺入肩膀,傷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其實比這更嚴重的傷,他們都受過,可終生今晚卻很反常,給她清理傷口時,他的指尖竟微微發顫,眉頭緊皺,神情不知多嚴峻。

要知道他曾為自己取彈時都神色如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孔雀看了看終生,想起了離開那間院子前,他問終生:“那些人,怎麼處理?”

他當時眸光一暗,毫不遲疑地說:“交給摩根。”

“交給摩根?”他大驚,“終生,交給摩根,就是交給了官方。”

“那些人中哪一個不是劣跡斑斑,摩根會處理好的。”終生頭也不抬,他動作輕柔地為沈知知清洗傷口,但說出的話卻如雷霆萬鈞,“巴別塔既然敢這麼囂張,我們何必替他藏著?這些年,他們明裏暗裏做了多少事,摩根心裏有數,隻是沒能搬到台麵上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身份可能會暴露。”孔雀說。

終生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後抬起頭問:“你怕嗎?”

“怕?我早就不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了。”孔雀看著他,目光漸漸嚴肅起來,“但終生,當初你為了讓摩根把我們的身份隱去才答應和官方合作的。這和你當初要過的生活背道而馳。”

四目相對,終生眼中有什麼湧過,像是海風卷起浪,層層遞進,直至彙聚到中心,在瞳孔中形成一個渦,最終,風平浪靜。

“去吧。”終生說,然後低下頭。

從前,他想要獨善其身,他想要不聲不響默默度過這短短幾十年,可現在,茫茫人海,狂風暴雨,他如何丟下她?

孔雀不再發表意見。終生除了是手足兄弟之外,還是他的隊長。

終生察覺到孔雀的注視,抬起頭透過後視鏡看他一眼,問:“怎麼了?”

“隊長。”孔雀妖嬈一笑,“我吃醋了。”

“……”

“咱們兄弟數年,你都沒對我這麼緊張過啊。”孔雀嘖一聲,接著說,“衝冠一怒為紅顏,我今兒可算見識到了。要擱古代,隊長,你沒準就是一千古昏君。”

他嘴裏沒個正行,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倒讓他給攪和散了。

費爾南·科林整夜都沒有說話,他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逆著光,他整個人仿佛陷入一團陰影裏,一動不動,毫無聲息。

六個人,他派出六個人,甚至不惜讓老鬼出馬,結果,全軍覆沒。

難道還需要他派一個軍隊過去嗎?

他確定計劃沒有問題,然而他輸了,他輸在對對手一無所知。

東方已泛魚肚白,天光乍破,滿天雲朵後露出一絲金光,赤橙的光芒一點點湧上來,直至光芒萬丈。頃刻間,朝霞萬裏。

費爾南·科林仰起頭,整張臉都袒露在初升的陽光中,半晌後,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轉身走進洗浴間。

半小時後,他一身整潔地從洗浴間出來,V領的亞麻T恤,卡其色的休閑褲,簡單優雅而不失性感,很符合他的氣質,戴上眼鏡後更添幾分儒雅的味道。

六點四十分,林達琳從家裏出來,她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樣子,身上穿一件彩色吊帶上衣和熱褲。

費爾南·科林站在對麵的路口觀察她——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女孩。

綠燈亮,林達琳揉著眼睛穿過馬路,同時,費爾南·科林起身朝她走去。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後蹲下來舉起相機,接著按下快門。

林達琳嚇了一跳,怔怔望著麵前給他拍照的男人,幾秒後回過神,大步走到他麵前:“喂,你怎麼……”

天哪,居然是超級帥哥!還是外國人!

費爾南·科林站著任她打量,片刻後微笑著問:“你好,有什麼事嗎?”

天哪,連聲音都這麼溫柔好聽!

一大早就有這樣的好運氣,林達琳簡直開心得冒泡泡,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鳥窩頭,還有連臉都沒洗的樣子。

啊!老天真是會捉弄人,為什麼要在自己形象最差的時候,安排一個這麼帥的人讓她遇見!

林達琳懊惱得恨不得立刻回家重新洗漱化妝好好打扮,讓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麵。

“嗨。”費爾南·科林出聲打斷林達琳的遐想。

林達琳恍然回神,一臉嬌羞道:“哦,不好意思啊,我……天氣太熱,你剛才說什麼?”

“你突然跑過來,我以為你有什麼事?”費爾南·科林仍是一臉笑意。

“那個……”林達琳指了指他手裏的相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為碰見變態了呢,一大早就拍人。”

費爾南·科林笑起來,他伸手推了推眼鏡:“剛才姑娘迎著光從馬路對麵走過來,身後一個人也沒有,那邊陽台上的薔薇從我這個角度看,正好在你頭頂上。實在太美了,我一時情不自禁。”

林達琳心裏的小火苗騰地燒起來,紅暈爬上臉頰,心髒怦怦直跳。

“你是攝影師?”

費爾南·科林點點頭。

“是寧江人嗎?”

“不。”他答,“不過要在這裏住段時間,去周邊到處走走拍一些好看的照片。”

“寧江風景很美,大海、森林,還有很多古老的廟宇。”林達琳興奮地介紹。

“是,這裏的確美。”費爾南·科林靜靜望著她,他抿嘴一笑,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隻是,我是個路癡,好幾次跟著地圖走,還走錯了方向。”

天哪!天賜良機!

林達琳眼睛瞬間亮起來,毫不扭捏地自薦:“需要我幫忙嗎?我是本地人,對每條路都很熟。”

聞言,費爾南·科林笑了,如沐春風一般。

那個時候,林達琳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相遇是別有居心。

命運是執棋人,眾生皆是棋子。

當時,你以為走的不過是一條再平常不過的路,遇見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人。但多年後,驀然回首,你才驚覺,那一天,那一次,竟是你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分岔口,從此,你原本的人生被顛覆了。

費爾南·科林站在原地,看著蹦蹦跳跳離開的林達琳,臉上浮出一絲冷笑。

一個人,不管他想不想,都無法和自己的過去斬斷聯係。所以,沈知知,我等你回頭。

當被自己最信任的、最親近的人傷害會是什麼反應?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見了。

02

田園牧歌般的田野和石牆,古老狹窄的道路在眼前徐徐展開,成片的小樹林和開滿野花的原野如油畫般在車窗外緩緩倒退。

他們剛穿越邊界進入蘭度小城,那裏有穿著防彈背心,手持自動武器的巡邏士兵,他們開車從他們眼皮底下過去。再往東開一段,就要進入世界最美公路——赫達公路了。

沈知知中途醒過一次,藥效一過,傷口開始疼起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抬頭就看見了終生。

“醒了?”他神情溫柔,伸手替她順了順頭發。

她半邊身體有些麻,想要換個姿勢,可稍稍一動右肩上就是一陣撕裂般的痛,痛得她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終生一隻手繞到她腰下,一隻手托起她的腿,雙手輕輕一用力,小心護著她受傷的肩膀,將她身體轉過來。

沈知知這才發現自己竟躺在他腿上。她睜著眼睛看他,隱隱感到一些微妙的情緒變化。

“怎麼了?”他問她。

她舔舔唇,一張口發現自己嘴巴幹得厲害:“水。”

終生伸手從前麵拿起他剛才特意為她買的新杯子,她受傷的胳膊沒法拿,而另一個胳膊伸展不開,他隻好低下頭,親自喂她。

水倒得太滿,杯子一傾斜,水就從她嘴巴兩邊溢出來,流到她脖子裏。

“忘記要一根吸管了。”他說。然後,拿紙巾給她擦水。

沈知知撐著手,想要抬起上半身,終生輕輕把她按了回去,舉起杯子仰頭自己喝了口水,然後俯身吻住她的唇,水順著她微微張開的嘴巴流進去。

沈知知目瞪口呆看著他,她張嘴想說什麼,結果被嗆到。

“喀喀喀”一陣猛咳,傷口再次被扯到,她痛得皺眉,眼圈立即紅了,眼底一片水光。

終生放在她身下的那隻手稍稍用力,借著她腰部的力量抬起她的身體,輕拍她的背。

“好點了嗎?”他低下頭問。

她整個人都在他懷裏,一抬頭,嘴唇從他的下巴上掃過,一夜未眠,他下巴上冒出了胡楂,柔軟與堅硬輕觸,她覺得自己像被電了一般,一陣悸動。

四目相對,他眼底有輕淺的笑,像微風吹皺了的湖麵,她在他的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你、你……”她心慌意亂,連話都不會說了。

“什麼?”他一張臉幾乎都要貼她臉上了。

沈知知感覺呼吸急促,心裏直顫,心跳幾乎要震破胸膛。終生看著她深深一笑,說不出的溫柔蠱惑。

“來,再喝點水。”他一隻手舉起杯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然後,他又一次低頭吻下來。

孔雀眼睛都看直了,真是不可思議,他英勇無雙的隊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撩,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嗎?

終生眼睛沒抬,伸手抓起一條毛巾往前一扔,不偏不倚,正好蓋在後視鏡上。

然後,他將手覆在沈知知眼睛上,她柔軟的睫毛在他掌心眨啊眨,一陣酥麻的感覺,從掌心末梢直抵心髒,他情不自禁加深了這個原本打算淺嚐輒止的吻。

許久後,又仿佛隻有一瞬,他鬆開她,額頭貼在她額頭上,兩人靜靜對望。

“你、你……”她呼吸微微有點急促,臉頰緋紅,烏黑的眸子透亮驚人,她拽著他胸前的衣服,心亂如麻,想說什麼,可一時間卻又沒想好要說什麼。

“賠你的吻。”他嘴角含笑,聲音低沉,“還滿意嗎?”

從未見過這樣的終生,沈知知感覺自己要暈了,全身都在發燙。

不知是與終生的吻耗盡她的力氣,還是藥效發揮餘力,她甚至沒來得及再多感受一會兒,很快就又沉睡過去。

孔雀一把扯掉蓋在後視鏡上的毛巾,轉過頭嘖嘖道:“你這親也親了,摸也摸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許了。”

終生抬頭看他一眼,然後望向窗外,片刻後他說:“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奔波勞碌了整夜,趁現在有時間要好好休息。那些人,應該很快就會重振旗鼓再來了。

孔雀在白色的路標下停車,車上放著的咖啡和三明治還冒著熱氣,他拿下來坐在路邊大口吃起來。

清晨,空氣清新幹淨,初升的陽光溫暖和煦,世間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仿若新生,充滿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