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門深似海(2 / 3)

我拉開門,卻在想要側身跨出門檻的那一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扯。

門猛然被關上,唐紹雍站在我身側,一隻手按著門,微微低頭注視著我。

我再次用力拉門,可唐紹雍像個門神一樣,按著門紋絲不動,我所做不過無用功。掙紮的多了,他也不阻止,隻是伸過另一隻手臂,將我圈在了裏麵。

“哎,你沒事吧?”他靜靜的說,探究的望著我已然濕潤的眼眶。

我努力避開他的視線,可他竟然追隨著我的眼睛,分毫的表情變化都不肯放過。

他離我那麼近,我無處可逃。隻能深吸口氣,咬著嘴唇,“讓我回家。”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鬆開手臂,但在我剛要打開門時又貼了上來,“喂,我可能不太會說笑。我經常會講一些冷場的笑話,剛才那算是其中之一。”

我離開的步伐停頓了,低著頭側耳傾聽。

“剛才那些話,沒有諷刺的意思,隻是單純開個玩笑。”

是指他剛剛引用的我的話?他還真是個冷笑話高手!

我握緊了拳頭,幹笑兩聲,“哈、哈哈,好單純……”

“還有,你不了解劉苡彤這個人。如果你還手,或者傷害了她,她會變本加厲的討回來,任何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我猛的回頭,驚訝的回視他,原來他昨天怕我傷害到劉苡彤而做出的保護動作,其實是在保護我嗎……

他不自然的彎彎唇角,避開我的視線,“那個,我還想告訴你,關於那篇報道,你不用再解釋了……”他長長歎息,幾分無奈,“如果你說不是你寫的,我相信你。”

回到李抒逸家時,就見她坐立不安的在屋裏守著電話轉圈圈,看到我回來,她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你可算回來了,昨晚死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一晚沒回,我都要擔心死了,打你手機你竟然關機……”她按照時間順序抱怨一通,一驚一乍,“哎呀,我得趕緊告訴愷伽,他讓我在家等著,自己在外麵到處找你呢。”

然後李抒逸的矛頭又轉向我,盯著我身上的襯衫和褲子看了半天,狐疑的問,“你這是什麼打扮?”

我一驚,撫眉歎息。還穿著唐紹雍的襯衫呢,自己的衣服也還在他家忘了拿,“我……我去洗個澡。”

我躺在浴缸中,這兩天一夜發生過的事,一幕一幕的在腦海中回蕩。就像做夢一樣,心情起起落落,好像在坐過山車,以為到達了最高點,偏偏一圈還有一圈高,以為要俯視衝刺了,可車卻忽然hold住了,以為死定了,卻山回路轉又一村了。

不能否認,唐紹雍最後對我說的那幾句話,字字都擊中我的心。不說我對他的感覺本來就很特別,單單拋開人物隻論事件,哪個人,還是個帥鍋,那樣不計前嫌的對你說無條件相信你,你會不感動加震動呢?當然這其中還有洗腦的作用,我本來就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除了最最開始坑了他的錢……

可是,同時我也警覺醒悟,為什麼我的起落會這樣大?難道我真的讓唐紹雍這個人介入了我原本的生活中嗎?

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的介入,隻會讓我的生活充滿了不安定因素,充滿了痛苦,我怎麼可以這樣繼續下去……

思前想後,惰性讓我不再去追究到底對唐紹雍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隻怕想多了,迷戀的不是本身那個問題,而是問題帶來的困惑。

不管怎樣,這戲再演下去就要變的苦情。我決定,一定要和唐紹雍保持距離!

於是在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李抒逸再次提問昨晚我到底到哪裏去了時,我義正言辭聲色俱厲的答道,“昨日隻是一場夢,早已隨風而去,消失無蹤!”

能躲就躲,當避則避。

我和唐紹雍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再也不想因為一個異度世界的人而傷心費神,這不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可上天就像跟我開玩笑,在我絞盡腦汁想方設法離唐紹雍遠點的時候,它讓我所有腦汁都白絞,所有方法都白設。

光是跟萬庭軒公司有關的宣傳,唐紹雍就前來撐場不隻一次。更不用說他自己唐汕集團幾部大手筆投資的電影。可偏偏二狗子不長眼,自作聰明以為在那篇報道上加了我的名字,我就會對他感激涕零,更是變本加厲的不把我當人看,大小活動屁大點的事都要我前往采訪。

今天又是寰達影視的新片宣傳,下午兩點,太陽高高懸,我們巴巴的來到活動現場。趁阿奇在一旁擺設攝影器材,我在場子周圍四處尋覓,小心警惕唐紹雍的身影會突然出現。

“今天是天後金文闊別娛樂圈五年後的作品,合作的都是大牌,估計唐汕要給他們麵子,唐紹雍唐紹勳都會到場,還有徐誌剛跟金文複合……”阿奇在旁喋喋不休。媒體工作流動性強,早前幾個編輯跳槽,最近又有個新妹子加盟,文筆不錯但不懂行道,阿奇主要在給她惡補八卦知識。

妹子天真無邪,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問我,“之前老板讓我觀察現場,可他也沒說具體觀察什麼?我到底該怎麼做?哪個是重點呢?”

“新人的痛苦我最能理解了,”我一把摟著妹子往別處走,邊教她觀察邊揭自己的傷疤,“想當初我剛進公司的時候,老板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咱什麼都不懂,問他他說請自己回家麵壁參悟,還美其名曰是考驗,對不對?”

妹子忙不迭的點頭。

“總是一副給你足夠的自由,讓你自己發揮自己的才能,尋找話題,可是不夠八卦夠道德的一律不收,對不對?”

妹子又是一陣狂點頭。

“明明寫的稿子語法句式都正確,可他就是喜歡雞蛋裏挑骨頭,‘是否’一定要寫成‘是不是’,‘白色襯衫’一定要改成‘白色的襯衫’對不對!!”

我越說越起勁,簡直說到妹子的心坎裏,妹子心花怒放,理解萬歲啊,頭點的像個撥浪鼓。

我這廂正激動,卻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一回頭,正是那不該見到,避而不及的人。

唐紹雍見到他已被發現,索性也不忍著笑,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出來,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我遣退妹子,滿腔悲憤,“你笑什麼?”

“哦,也沒什麼,”他雙手插兜,難抵愉悅心情,“就是單純覺得你剛才的話很有趣。”

“吼吼,還是這麼單純呢。”我翻個白眼,快步離開。

“喂,”他從後麵追上來,拉住我的手腕,“林衿遲,你最近是怎麼了?”

我一愣,心虛卻又裝的理直氣壯,“我怎麼了?”

他微微一笑,左邊的酒窩若隱若現,“你沒發覺你最近怪怪的,似乎在躲著我嗎?”

哎呦,這麼直接!懂不懂溝通的藝術啊!

我故意拽的二五八萬的,驕傲的昂首挺胸,“什、什麼躲著啊,你沒看到我工作很忙嗎……”

唐紹雍頗為無可奈何的聳聳肩,“工作……”

這借口找的好像確實很荒唐,再忙也是忙著圍在他身邊轉啊。

可就算是他是太陽,我是圍著他轉的不起眼的小行星,我也有自己的軌跡,不可能無條件的順從他,更不想失去自己原有的路線。我一咬牙,“唐先生,我記得是一開始你警告我,不要讓我出現在你的身邊,我隻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盡可能少的擾亂你的視線,這、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唐紹雍的動作明顯遲緩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不易覺察的碾平,幾分失神,“你……我……可是……”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我不能跟你們相比,想做什麼都有人來買單,我要為我自己負責,有些事情,對你們來說不算事兒,可對我來說很困難,我不想讓我的生活充滿了不安定的風險。上次的事,你相信我,我很感動,也很感激你,但是,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我也是有自尊的人,可能你覺得挨個耳光沒什麼,但從我出生至今,那是第一次有人敢對我動手,可我卻不能做什麼……總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還是劃清界限的好。”

最後幾句話,我說的斬釘截鐵,吐字極度清晰。讓唐紹雍措手不及的同時,亦大吃一驚。是啊,有誰能料到,幫助了別人之後,那人反而要跟你劃清界限……不對不對,若不是因為他,我跟劉苡彤根本就不會交手。都是假象,其實唐紹雍才是禍源,會給人類洗腦的敗類。

我晃晃腦袋,把愧疚之情甩在身後,“唐先生,我們這樣被人看到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好樣的,好樣的,做得好,做得好!

我的內心默默為自己搖旗呐喊。要堅定,我這樣做是為自己,也是為你好啊!

我充滿正義感的轉過身,要各就各位,回去準備采訪。唐紹雍卻又從後麵按住了我的肩膀,他麵無表情,回複了昔日的冷淡,就像我第一次在餐廳見到的那個他,高貴驕傲,“你說得對。其實……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今天的采訪我大哥和劉苡彤都會來,你小心一點。”

原來,原來他是來警告我小心應付敏感采訪的……

“還有,我從來沒認為平白無故挨個耳光是無所謂的事。”

他默默回轉身,在被人發現之前,從另一個出口,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反方向,呆呆的挪著步子。

堅定,堅定……

可他那些許沉重的步伐,落寞失色的神情……

好吧,終於我還是不能堅定了。

那一瞬間,生命似乎突然灰暗的分明,一些彌足珍貴的東西,就此宣告消失無蹤。

我好難過。

劉苡彤和唐紹勳的出現,其實也不過就是想在公眾場合高調一下,向世人證明交換女友是無稽之談。

多虧了唐紹雍的通風報信,否則狹路相逢,總免不了要激情碰撞。而現在,我把大概幾個焦點問題列了出來,全權由妹子代勞。一個人端著小板凳坐在角落裏等著采訪結束。

回去之後,妹子寫了唐紹勳和劉苡彤的報道,我回顧了金文和徐誌的情路,添油加醋的講述了一個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而由於對唐紹雍的攤牌,讓我心中的苦澀無奈盡體現在報道的措辭當中,如此淒美感人淚下,雜誌一出來,世人皆為震動。

雜誌大賣。

可出乎意料,老板很不滿意。

“我們是做娛樂的,你當是寫小說嗎!”老板大發雷霆沒有人性喪失理智起來就像條二狗子,“你有沒有看過其他雜誌是怎麼寫的!”

“就是,都跟我差不多的,那麼寫的……”我嚇到了,完全沒有概念,二狗子發的是哪門子瘋。

“不錯!”唾沫星子暴飛,暈濕了雜誌,荼毒了生靈,“你都看到其他雜誌是怎麼寫的了,竟然還跟著他們炒作!我們要的是自己的風格,我們絕對不可以跟著別人炒作!”

呃,我壓根不知道該回複什麼……不炒作?是幻聽了嗎,這像是二狗子說出來的話嗎!

“我們的目的,是要別人跟著我們炒作!”

倒!果然!二狗子做不出什麼高尚的事!

“你看看你寫的是什麼東西吧!我不需要你替他們重新走在一起而高興而歡呼雀躍,我要的是你分析為什麼金文和徐誌複合,尤其金文,這麼多年為什麼除了徐誌都沒有別人看上她!”

“為什麼……”這我怎麼知道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是我這個第三者能分析的清的嗎!

“你!你怎麼這麼笨!”二狗子狠狠將塑料杯子摔在地上,“性格不好唄!這麼多年沒有男人,還不因為她性格不好,跟別人合不來!”

“……真的嗎?”太震驚了。

“真的!”二狗子咆哮。

……就算是真的,你也要積點口德好不好!分明就是局外人,非要裝作跟他們很熟的樣子。

“好了,你出去好好想一想。還有,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同事有說看到你跟唐紹雍私會,到底有沒有這種事?!”

私會?!這是個怎樣吃人的貶義詞啊!先不說我們到底有沒有私會,就算有私會也輪不到你來逼問吧!我又不是什麼公眾人物,不是明星,我隻是個監視明星一舉一動的八卦小狗崽,怎麼還會有個二狗子來監視小狗崽的一舉一動……

“行了,出去吧,這個月的獎金沒了,知道了吧!”

我的世界天翻地覆,變化太快。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雜誌脫銷,怎麼獎金就沒了呢!

就在我為那棄我而去的獎金而苦惱時,完全沒有留意腳下的我,一腳踩到二狗子剛剛摔下的塑料杯上。“邦”的一聲,杯子應聲而碎。“砰”的一聲,我一屁股倒地。

“哎呀!”哀鳴回蕩在辦公室裏。

接下來的一個月平淡無奇,甚至是從未有過的無聊。因為摔倒的那一下,觸動了我的舊傷,就是唐紹雍連累我撞車時沒有痊愈利索的腳患。

我又瘸了,可是沒有冤大頭鬼,我隻能每天都窩在家裏靜養。

現在不隻是這個月的獎金,工資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