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曾國藩用人術1(3 / 3)

掌握選拔人才之權者,受到他人的幹擾是不可避免的,如來自上麵的壓力和下麵的利誘等等,屈服於此,則不能公正選擇人才,必然會使真正的人才遺漏,而使無能之輩、投機取巧者濫竽充數。如果能不怕壓力,不受利誘,大公無私地選拔人才,則不會使傑出的人才望洋嗟歎。

古代英明之主,因其舉大事不計恩仇,不管親疏,凡賢才皆用之,故能知人,用得其人成就大業;有的賢臣因其心公而量雅,故能知人,他"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其所舉皆賢才,大有利於國於民。可見,能知人、用人,有公心是關鍵。

齊桓公是春秋五霸之一,他能稱霸,實賴於不記射鉤之仇而用管仲。其事跡見《史記·管仲列傳》、《國語·齊話》等史書。

齊桓公,薑姓,名小白,齊襄公弟,因襄公亂政,其群弟恐禍及己,逃奔國外。公子糾逃到魯國,管仲、召忽等事之;公子小白逃到莒國,鮑叔牙事之。襄公被殺,魯、莒兩國分別派兵護送公子糾、小白返國爭繼位。管仲率兵先埋伏於小白從莒回國的途中,小白到,張弓射之,小白倒地;管仲以為小白被射死,便派人急報公子糾,故護送公子糾的魯兵不再急於趕路,六日後才到齊境。這時,先到的小白已被立為齊君,是為齊桓公。原來管仲隻射中小白束腰皮帶上的金屬鉤,小白佯死倒地,及管仲兵撤走,便迅速兼程返齊,故能提前得立。

魯兵到,桓公立即起兵相拒,戰於乾時,魯兵敗走。齊桓公致書魯君說:"子糾兄弟,弗忍殺,請魯殺之。召忽、管仲、仇也,請得而甘心醢之。不然,將圍魯。"魯人驚,就殺公子糾,召忽自殺,管仲請囚。桓公本意欲殺管仲,鮑叔牙說:"臣幸得從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無以增君。君將治齊,即高奚與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國國重,不可失也。"桓公信任叔牙,又有誌予稱霸,急需人才輔佐,便聽從叔牙。桓公恐魯殺管仲,使人告知魯要活的管仲親殺之以泄恨,魯囚送管仲到齊,叔牙在堂阜迎接管仲,釋其囚具。管仲到齊郊,桓公已在相侯。桓公任管仲為大夫。

管仲能為桓公所用,首先是叔牙能知其賢,而叔牙本人就是賢人,故能薦賢。他之所以推舉管仲,是他和管仲少時便相交,深知其賢。管仲曾談他與叔牙之交並說叔牙最體諒他,尤其感激叔牙的推薦而被重用,他說"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而恥功名不顯於天下也。"因此,他感動地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

鮑叔牙的推薦固然重要,而齊桓公能舉大事不計私仇是管仲能得用的決定性因素。桓公起用管仲後,管仲向他獻治國、稱霸之策,桓公深佩管仲之才委之以國政。管仲為相後,就從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麵進行改革,其改革是以人民的愛憎而定興廢,做到"倉廩實","衣食足";將士、農、工、商分處,使其業精,各盡所能;寓兵於民,充分發揮人民的戰鬥力。及國富兵強,就開始圖霸:先與四鄰結好,然後討伐不順命之國,雖以武力為後盾,但主要是以信義服人,終被諸侯奉為霸主。所以,孔子說:"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東,管仲之力也。"

由上可見,鮑叔牙知賢而薦管仲,桓公能釋仇始能用管仲,而管仲不以兵車能助桓公稱霸,這足以證明叔牙確能知人,桓公確能用人。

"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這千古傳頌的薦賢佳語,是春秋時晉國大夫祁奚如此薦賢留下來的。其事跡見《左傳·襄公三年》。

晉國中軍尉祁奚因年老告退,晉悼公問他由誰來接替他的職務,祁奚推薦解狐,而解狐是他的仇人。可是,晉悼公正要任命解狐為中軍尉時,解狐病死了。悼公要祁奚再推舉,祁奚說他的兒子祁午可以勝任。恰在這裏,中軍尉佐(副)羊舌職死了,悼公問祁奚誰可接替其職,祁奚說羊舌職的兒子羊舌赤可以勝任。於是,悼公任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任中軍尉佐。

推舉仇人解狐,顯然不是為討好解狐,而是祁奚出於公心,認為解狐的才能可以勝任此職。但推舉自己兒子是否偏愛親人?推舉屬官的兒子是否偏愛下級?時人沒有這樣的看法,而是讚揚祁奚薦人才"無偏無黨",他推薦兒子和屬官的兒子,都是因他倆的德才足以勝任其職。

一般人為了避嫌,即使是自己的兒子有才能,也不好意思推薦。這樣,不僅埋沒了人才,也是國家的損失。祁奚卻不囿於這種世俗的謙虛,他認為自己兒子的才能勝過自己能勝此職,就應該推薦。

《國語·晉語七》記載祁奚向晉悼公說明他推薦其子祁午的理由,他說:"人有言曰:'擇臣莫若君,擇子莫若父。午之少也,婉以從令,遊有鄉,處有所,好學而不戲。其壯也,強誌而用命,守業而不淫。其冠也,和安而好敬,柔惠小物,而鎮定大事,有直質而無流心,非義不變,非上不舉,若臨大事,其可以賢於臣。臣請薦所能擇而君比義焉。"祁奚對兒子從小到成年都看在眼裏:祁午小好學,長大有事業心且能堅持,成年時為人正直有仁愛心,處理大事鎮定自若,這方麵勝過自己。他如實提供這些情況,以供晉悼公決定。事實確實如此,祁奚沒有知錯兒子,自從祁午任中軍尉後,從悼公到其兒子平公繼位期間,軍中治理得好,政令沒有失誤。祁午確是勝其職的。

在唐朝,李世民與魏征,從仇敵成為君臣,實由於李世民能釋怨選才和胸懷廣闊,因而明君與名臣際遇一時,促成"貞觀之治",為千古所稱頌。

《貞觀政要·任賢》記載李世民於仇虜之中選拔魏征的故事:魏征原是巨鹿人,後才遷居到相州的內黃縣。唐朝高宗武德末年,他在太子府任太子洗馬,見李世民與其兄李建成太子互相傾軋爭奪,常為李建成設謀以除李世民。李世民殺李建成被立為太子後,召來魏征責備他說:"你離間我兄弟,何也!"當時在座的眾人都為魏征感到恐懼,可是魏征慷慨自若,從容不迫地答道:"皇太子若從臣言,必無今日之禍。"李世民見他坦然不瞞,不禁肅然起敬,給予禮遇。李世民被父禪讓即位,是為唐太宗。任魏征為諫議大夫。李世民數次請他到自己的寢室,請教他治國的意見。魏征有治國才能,性情又剛直,能堅持己見毫不屈撓,李世民每次與他談話,都感到很高興。魏征喜逢知己之主,亦竭智盡力。魏征不僅敢諫,還善諫,對治國很有用,李世民慰勞他說:"卿所諫前後二百餘事,皆稱朕意,非卿忠實奉國,何能若是?"貞觀三年(公元629年),魏征升為秘書監,參預朝政。貞觀十二年(公元638年),李世民為皇孫做生日,宴請公卿,非常高興,他對大臣說:"貞觀以前,從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房玄齡之功,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稱者,惟魏征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沒有李世民這樣的明君,則不能用魏征;沒有魏征這樣敢諫的名臣,則不能促成李世民在貞觀之後的功業。但是,他倆人的君臣關係,並非毫無芥蒂,一帆風順,而是間有矛盾,且曾激化。由於李世民能納諫,故魏征敢諫,但因魏征性格剛直,每與李世民意見不同時,他堅持而不肯遷就,直斥其非,使李世民下不了台,作為皇帝之尊,一般是難於容許臣下放肆,有時氣得李世民發昏,立誓要殺死魏征這個"鄉下佬",幸長孫皇後以"有明君才有忠臣"相勸,李世民才釋怒。當然,他倆君臣關係不至於破裂,主要還是因李世民以天下利益為重,並深知拒諫之害和納諫之利,即使在盛怒之下,也聽人勸解。而在魏征來說,他並非不知觸犯龍鱗將會遭殺身之禍,他可能每想到此不寒而栗,曾幾次托病要求辭職,但在李世民的挽留下,他還是拚老使為之賣力了,一見李世民有過失,又將生死置於度外,冒死力諫,一直到他病逝。魏征死後,李世民曾對侍臣說:"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星;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今征殂逝,遂亡一鏡矣!"他說了,不禁傷心地哭了。於是,他下詔說:"昔惟魏征,每顯予過,自其逝也,雖過莫彰。朕豈獨有非於往時,而皆是於茲日?故亦庶僚苟順,難觸龍鱗者歟!所以虛已外求,披迷內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誰之責也?自斯已後,直言無隱"。正是這位知納諫如此重要而從諫如流的名君李世民,才能重用這位敢於觸犯龍鱗的名臣魏征。

曆史無數事實說明,凡能知人用人者,都因其心至公。

唐朝的唐太宗以至公之心選才,他打天下時如此,治天下時也如此。

《貞觀政要·公平》記載:唐太宗初即帝位,中書令房玄齡上奏說:"秦府左右未得官者,並怨前東宮及齊府左右處分之先己。"太宗說:"古稱至公者,蓋謂平恕無私。丹朱、商均,子也,而堯、舜廢之。管叔、蔡叔,兄弟也,而周公誅之。故知人君者,以天下為心,無私於物。昔諸葛孔明,小國之相,猶曰'吾心如稱,不能為人作輕重',況今理大國乎?朕與公等,衣食出於百姓,百姓人力已奉於上,而上恩未施於下。今所以擇賢才者,蓋為求安百姓也。用人但問堪否,豈以新故異情?凡一麵尚且相親,況舊人而頓忘也!才若不堪,亦豈以舊人而先用?今不論其能不能,而直言其嗟怨,豈是至公之道耶?"

又有人上書奏事,請求將秦王府原有的兵士,一律授與武官職務,補入宮禁值夜警衛,太宗對他說:"朕以天下為家,不能私於一物,惟有才能是任,豈以新舊為差?"

李淵代隋創建唐王朝後,封李建成為太子,李世民為秦王,李元吉為齊王,各設王府可任官,擁有將兵,"玄武門之變"後,李建成、李元吉被殺,李世民被封為太子,同年受父李淵禪讓即帝位,是為唐太宗。這時,如何對待有功之臣和原來的敵對勢力,尤其是前東宮及齊王府的文臣武將,這是唐太宗麵臨的重要問題。當然,在李世民南征北戰以及"玄武門之變",追隨他的原秦府官兵功勞最大,如私於黨,隻提拔任用原秦府的人員,排擠一切敵對勢力的人員,則必將樹敵而不能更好地鞏固新的政權,這當然不為英明之主唐太宗所采納,而是以"至公",即"平恕無私"對待三府人員,如他所說"用人但問堪否,豈以新故異情?"唐太宗除了重用秦府舊人如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宇文士及、程知節、秦叔寶、屈突通等人外,對於原東宮的魏征、王王圭等人也不究既往而用之。總之,對於原有人員,不論親疏、恩仇,凡有才能的都量才任用。而原秦府沒有升官或還未安排的人員,則紛紛有怨言,有的甚至主張原秦府的士兵也要一律升武官。"以天下為家"的唐太宗,對這種"用人唯親"而不視其才行的觀點當然反對,他說:"惟有才行是任,豈以新舊為差?"

唐太宗跟古代一般皇帝不同的是,因他有"至公"思想,即"以天下為家",這個家不是說天下是他一家的,而是說這個"家"包括天下的百姓,他和百官的衣食出於百姓,靠百姓供養,剛即位還未施恩於百姓,所以他必須以至公之心去選賢才,治理好國家,使百姓安居樂業。這就是唐太宗的至公思想,也是他選拔人才的原則。

過去和以後的事實說明,李世民在打天下時功勳卓著,治天下時取得"貞觀之治",跟他選拔人才不以新舊劃線,而是與他的"唯有才德是任"的用人思想大有關係。如因有來自敵營的尉遲敬德、秦叔寶、程知節、屈突通等驍將的拚死相助,他才能橫行天下,戰勝群雄。他重用原東宮謀臣魏征,采納其諍諫,對"貞觀之治"起了重要的作用。而這些歸降的文臣武將竭智盡力相助,以至成為唐太宗股肱之臣,是因他能以"至公"用人之故。

明朝的王翱主管吏部不徇私。據《明史·王翱傳》記載:代宗景泰四年(1453年),王翱任吏部尚書,掌握選拔官員的人事大權。他為人廉潔、忠厚,能堅持原則,辦事不徇私,謝絕私事會見。每次選拔官員,如因皇帝召見,便交副職代理,他回來雖晚,也抽空認真審閱,惟恐選擇不當。他選拔官員不使人知,說:"吏部豈快恩怨地耶。"女婿賈傑在京附近任職,翱夫人數次派人去迎接女回家,傑對妻子發牢騷說:"若翁典銓,移我官京師,反手爾,何來不憚煩也。"夫人聽了女兒的轉告,便向翱說情,翱氣得推翻台案,傷及夫人臉部。他始終沒有將女婿調到京城。

王翱掌握全國人事大權,他日夜操心的是如何選擇人才得宜,深恐用錯人。他選拔了官員也保密,這說明他選拔官員是出於公心,不希望得到被選擇者的感恩戴德。本來調回女婿,是舉手之勞的事,雖有夫人求情,他也堅持拒絕。這種大公無私的精神,很值得人事工作者學習,隻有如此,才能杜絕在人事工作中的以權謀私的弊端。

(三)不拘一格,不受舊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