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為了從根本上提高官吏的素質,主張選用人才時實行"取之至寬而用之至狹"的方法。"取之至寬",就是要擴大人才選拔的範圍,破除已往官吏升遷挑選的狹隘途徑,讓更多有真才實學的人為國家效力,做到"賢者不隔"。"用之至狹",就是在盡可能廣泛的人選中,采用優化原則,委任最合適的人才,精而無濫,使"不肖者無所容"。從這種指導思想出發,蘇軾要求不拘一格地起用人才,哪怕出身平賤,也要一視同仁。甚至盜賊之類,"若朝廷因其才而用之,則盜賊自消,而豪傑之士可得而使"(《蘇東坡全集·代李琮論京東盜賊狀》)。
在他們之後,還有不少人采用了不同的文字形式,表達了相同的觀點。如元朝的周昂明確提出:"莫將家世論人才。"白居易說:"高者未必賢,下者未必愚。"明朝的劉基指出:"其取材也,惟其良,不問其所產。"他以木工用料為例,啟發人們不要以出身擇人。
選拔人才時反對看出身、門第的觀點,早在春秋戰國時期的論著中已有所反映。如墨翟主張,隻要有德才,賤者應使貴,"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墨子·尚賢》)。韓非主張從基層選拔人才,"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韓非子·顯學》)。他還進一步指出:"官職可以重求,爵祿可以貨得者,可亡也。"(《韓非子·亡征》)以此警告世人:若官職能夠因權勢而得到,爵祿可以用錢財而謀求,國家就一定要滅亡。甚至孟軻也認為,傑出的人才不一定出自達官貴人之家,用人不應當論出身,更不應當計較個人的恩怨。他列舉說,舜是種田人出身,商紂王的一位賢才是個販賣魚鹽的商販,輔佐齊桓公稱霸的管仲是企圖殺害齊桓公的囚犯,如果論出身他們能被重用嗎?
3.反對講名聲
《呂氏春秋》中寫道:"良劍斯乎斷,不期乎鏌鋣",意思是說,人們希望得到好的寶劍,隻是為了切斷東西,不一定非要鏌鋣名劍才行,以此比喻選人用人,不必追求名位。
司馬光主張:"取其道不取其人,務其實不務其名。"(《資治通鑒·漢紀》)他告訴人們,在選拔人才時,要看其思想、主張,看其實際才能,而不必考慮他的名氣大小。
此外,在選拔人才上還要反對以外表取人。
孔子曾沉痛地說:"(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孔子反省自己,由於以貌取人,而在子羽這樣一個品行端正的人身上犯了錯誤。荀子專寫有《非相》一文,指出,"相形不如論心",提醒人們在選拔人才時,看一個人的外表不如評論他的思想。《抱樸子·刺驕》中明確提出:"君子無以貌取人。"白居易在詩中以馬寓義,寫道:"相馬失於瘦,遂遺千裏足,"其意是說,如果相馬的人隻看到馬的外形很瘦,就可能把千裏馬遺漏了。
在中國古代曆史上,不拘一格選人才的突出代表人物是曹操。他在"唯才是舉"的指導思想下,打破一切陳規陋習和偏見,起用了一大批出身微賤而有才能的人。曹操麾下最負盛名的五個將軍中,於禁、樂進拔於"行陣之間",張遼、徐晃取於"亡虜之內",其餘"拔出細微,登為牧守者不可勝數"(《三國誌·武帝紀引魏書》)。
在君主中,持這一主張的不乏其人。例如,武則天在用人上麵,打破"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門閥專製,不以等級、門第、資曆為限,廣開才路,以"務取真才實賢",並委以重任。如狄仁傑的才學橫溢,時人有"狄公之賢,北鬥之南,一人而已"的讚譽。武則天聽後,便委以宰相的重任。又如李昭德、魏元忠、杜景儉、姚崇、宋王景、張柬之等,邊將如唐休王景、類師德、郭元振等,武則天均委以重任。由於武則天任用了這樣一批賢臣良將,才使國家免於內亂外患,保持了正常的統治。
康熙為了"搜集異途人才,非科目所不及",不拘出身,唯才是用。如學者高士奇出身微賤,徒步來京尋覓工作。康熙"因其字學頗工,不拘資格,擢補翰林"(《清史稿·高士奇傳》),高士其同張英等人直入南書房。又如,布衣陳璜對水利頗有研究,也得到康熙的重用;他協助河道總督靳輔治理黃河,大見成效。
清世宗執政期間,不惜破壞成例舊規,注意把有才能的人迅速提拔到重要官職上來。他指出:"朕用人原隻論才技,從不拘限成例。"(《雍正朱批諭旨·石麟》)在他即位之初,就主張不要按資曆升轉,隻要符合為官條件,即可越級提拔賢能官員,以鼓勵他們奮發向上。他對湖廣總督楊宗仁說:"如遇有為有守賢能之員,即行越格保題,以示獎勵。如此則官吏勸而民心悅,地方有不改觀者乎?"(《雍正朱批諭旨·楊宗仁》)他還要擔任布政司的田文鏡推薦能夠勝任這種職務的人:"若有才守兼優堪任藩司之職,為爾素所深知者,密舉二三員來,以備選擢。朕從來用人,不悉拘資格,即或階級懸殊,亦屬不妨。"(雍正朱批諭旨·田文鏡》)清世宗重視官員的出身,但絕不受它的拘束。他表示:"國家用人,但當論其賢否,不當限以出身。朕即位以來,亦素重待科甲,然立賢無方,不可謂科甲之外遂無人可用,自恃科甲而輕忽非科之人,尤為不可。自古來名臣良輔,不從科甲出身者甚多,而科甲出身之人,亦屢見有蕩檢逾閑者。"(《上諭內閣》四年七月十三日諭)這些論述和做法,充分反映了他在選用人才方麵的確有著非凡的膽識。
4.要"五湖四海",不囿於地域之見
求賢要"五湖四海",不囿於地域之見,不限於山頭之別,最早見之於秦客卿李斯所寫的《諫逐客書》。公元前238年,秦王政下了一道逐客令:凡是其他國家來的客人,不準住在國都鹹陽;凡是在秦國做官的外籍人,一概免職,限令三天之內離開秦國。李斯是楚國上蔡人,也在被驅逐之列。他在被勒令出境的途中,給秦王政寫了這篇著名的《諫逐客書》。在文中,李斯首先列舉秦穆公、秦孝公、惠王、昭後重用不是秦國人的客卿而獲得事業上成功的無可辯駁的事實。"昔穆公求士,西取由餘於戎,東得百裏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裏,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製鄢、郢,東據城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麵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範睢,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李斯指出:"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接著,李斯又列舉了秦宮中的美玉、明珠、利劍、駿馬、彩飾,以至美女、音樂沒有一樣是秦國產而得到了秦王的歡心的事實。"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風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由此,李斯進一步指出:"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製諸侯之術也。"最後,李斯提出了用人的一項著名的論點,即:"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者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同時,他又指出不這樣做的後果十分嚴重。"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之無危,不可得也。"李斯的上書有力地表明,在用人上如果排斥異己而又希望國家不遭受危險,事業不致衰敗是絕不可能的。正確的用人原則應該是廣收"五湖四海"之人。隻有"地無四方,民無異國","不卻眾庶",才能使事業的發展像泰山一樣巍峨,像大海一樣深邃。
唐太宗李世民是運用這一原則的典範。他選拔人才的原則是"拔人物則不私於黨,負誌業則鹹盡其才"(《舊唐書·太宗下》)。不論在即位前或即位後,他都重視人才的選拔,注意搜羅各方麵的人才為己所用,而不計較人才來源於何種政治集團。
他手下的文武大臣既有隋朝的舊臣,如蕭王禹等,也有來自李密、竇建德、王世充等集團的人員,如徐世責力、秦叔寶、程咬金等。
康熙在這一點上,也有他的獨到見解。曾經有人以地域為由,提出延安一帶並無博學多聞的賢才;還有人說,南方一帶人都輕浮不可用。對此,康熙曾給予嚴厲的斥責。康熙說,選賢決不能考慮地域。深山僻壤照樣有賢才,誰說南方一帶人全都輕浮不可用?康熙認為,自古用將,從不分南北地域,"惟在得人"。康熙就是抱著"善相馬者天下無棄馬;善相士者天下無棄才"(《聖祖禦製文集》一集卷二九)的信念,通過各種辦法遴選人才的。"即使有些著名學者,如顧炎武、黃宗羲、李、傅山等拒絕參加考試,康熙經多方麵爭取無效,他也不予追究、治罪,對他們仍采取寬容的態度。
二、相互引薦慧眼識賢
原文及譯文
(一)兩弟如有所見,隨時推薦
【原文】
輔卿而外,餘告筱輔觀之法,以有操守而無官氣、多條理而少大言為主。又囑其求潤帥、左、郭及沅薦人。以後兩弟如有所見,隨時推薦,將其人長處短處一一告知阿兄,或告筱荃,尤以習勞苦為辦事之本。引用一班能耐勞苦之正人,日久自有大效,無以不敢冒奏四字塞責。季弟言出色之人斷非有心所能做得,此語確不可易。名位大小,萬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將帥之訓士不能如此立言耳。季弟天分絕高,見道甚早,可喜可愛,然辦理營中小事,教訓弁勇,仍宜以勤字作主,不宜以命字諭眾。
【譯文】
除輔卿之外,你們又推薦意卿、柳南二人,很好,柳南老實、謹慎,我深知,意卿想來也不平凡,我告訴筱輔看人的方法,應以有節操無官氣,講求條理不說大話為主。又囑咐他請求潤帥、左、郭和沅弟推薦人才。以後兩弟如有所發現,隨時推薦,將其人的優點缺點一一告訴為兄子,或告知筱荃,更要注意以能吃苦耐勞為辦事之本。引用一班能吃苦耐勞的正人君子,日久自大見成效,千萬不要以不敢貿然上奉搪塞。季弟說真正出色的人決不是有心才能做到,此確實不可改變。名位的大小,都是由命運由不得自己。隻是父兄之所以治家,將帥之所以訓練士卒不能如此立言罷了。季弟天分絕高,領悟大道很早,可喜可愛,但是辦理軍營中的小事,教訓士兵,仍要以勤字為主,不要以天命示眾。
(二)安徽地方名流,皆碩學鴻才
【原文】
安徽紳士,國藩所知之,自呂鶴田、吳竹如、李少荃外,又有何慎修子永、塗宗瀛閬仙,其去安徽最近者,又有宿遷之莊牧庵,淮安之魯通甫,皆碩學鴻才。桐城戴存莊,雖文學之士而有血性。官場自岱雲外,袁午橋最為結實,才氣亦足以包舉大事。國藩去年經過州縣,見宿州郭刺史尚淳實,有賢聲。此外聞呂鶴翁,李少荃當不差謬。季高、筠仙,仆寄書山中,屬其來衡練兵,遠付皖中,助閣下一臂之力,現皆未來。霞仙諸君,不知可出佐閣下否?伯韓必宜送往幕府,但須船成之後,與大隊偕行耳。承示致周敬修先生書,不特規畫大局,有陳同父一流氣象,即文義之美,亦殊非近時所有。此老與國藩會晤雖淺,結契頗深,實能脫去世俗仕宦町畦。近聞其遂作古人,不知果否?其世兄亦自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