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9世紀的中國大旱災
19世紀，對於飽經憂患的中華民族仿佛是一個注定要經受更大磨難的艱難歲月。從1840年的鴉片戰爭開始，中國這片古老的土地逐步淪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帝國主義的槍炮轟開了中國的大門，從此以後，天災人禍困繞著古老的華夏大地整整一個多世紀，直到新中國建立。從1873年開始，中國北方遭受了近代史上最嚴重的大旱災。在旱災持續最嚴重的1876－1879年的3年間，整個華北大約有1300萬人死於饑荒，成為中國近代史上最大的一幕慘劇。
由於獨特的地理條件的製約，中國北方的廣大地區，曆來是雨量稀少且分布十分不均衡。旱災早已司空見慣，"十年九旱"，既是北方氣候的真實寫照，也是北方農業生產最大的製約條件。在近代社會生產力長期落後於世界水平的舊中國，北方隻有一季作物，農民本來就收入甚微，即使風調雨順的年月裏，也隻能勉強維持溫飽，而一旦遇到旱、澇、霜凍和蟲、病等自然災害，則常常是莊稼顆粒無收。農民隻好賣兒賣女，背井離鄉去四處逃荒。
大規模的饑荒從1873年的春天開始。連續3年，整個北方地區山東、河南、河北、山西和陝西5省，幾乎沒有下過一滴雨。幹燥的熱風刮過華北大平原，風沙無情地掩蓋了人們費盡千辛萬苦之力好不容易才培植出的少得可憐的麥苗。土地龜裂開來，井裏的水位都降到了最低點。3年大旱，各種作物普遍欠收，糧價上漲的幅度驚人。到了1876年的秋天，山東省的不少人開始餓死。在大多數的村莊中，貧苦的人們隻能長期以野菜和野草充饑。賣兒賣女的人家比比皆是。人們開始的時候還有榆樹皮、蕎麥杆、蘿卜葉等東西可以充饑，到後來，連野草籽也吃光了。在人們把能夠找到的東西全部吃光以後，他們不得不拆掉自己世代居住的房屋，用拆下的木料換口飯吃。什麼可以充饑的東西都找不到的人，隻好活活等死。人們營養不良，又沒有了住房，到了寒冷的冬季，隻能躲藏到地洞中抵禦嚴寒，不少人就活活地凍餓死在地洞中。饑寒交迫中，許多村莊十室九空，一些較大的村子裏，三、五百戶人家很快就全部死去。一些地方屍體堆積如山，無力掩埋，隻好全部埋在萬人坑中。山東一省在幾年的災荒中，死亡人數就高達50萬人。
位於黃土高原的山西省，由於重重疊疊的山丘和貧瘠的黃土地外，真正是一無所有，幹旱的後果更為嚴重。1877年，春麥無收，麥苗被蝗蟲吃得一點不剩。為了充饑，大量的牲畜被宰殺，在七溝八梁一麵坡的山路旁，也經常可以看見倒下的行人和屍骨。許多城門外，堆放著成堆的被剝光衣服的屍體。在一些偏遠的地區，開始出現了食人肉的現象。當時的小煤礦工人不敢上班，害怕自己用以馱煤的牲畜與自己一同被人宰殺吃掉。這一年的冬天，嚴寒襲擊著黃土高原。由於煤價上漲，人們隻能拆掉自己住房上的木材取曖。糧食吃完以後，人們把草根、樹皮、鋸末，甚至泥土都拿來吃，這些東西往往更加劇了死亡的來臨。饑寒交迫之中，瘟疫也開始流行，傷寒熱的爆發，又奪走了更多人的生命。
在饑餓的逼迫下，不少饑民隻得鋌而走險，靠偷盜和搶劫度日。腐敗的清朝政府根本不管饑民的死活，他們有時把大量的饑民集中到一處看管起來，任其病餓而死。官府害怕饑民造反，連續頒布了許多法令，用砍頭等酷刑恫嚇百姓。但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本身成為最大的問題，哪裏還會有人去顧及官府的禁令。偷竊搶劫成為司空見慣的現象。婦女和兒童被拉到市場上出賣，更有甚者，一些絕望的父母常常動手殺死自己的孩子，然後自己也自殺。災區的每個省都有人吃人的事情發生，而在格外貧窮的山西省，公開出賣人肉的現象已經非常普遍。開始，人們還隻是吃死去的人，到後來，竟然弱肉強食，殺人充饑，丈夫殺妻子，父母吃孩子的事情經常發生。一位叫弗雷德裏克·Ｈ·鮑爾弗的歐洲人記下了他親眼目睹的慘景："百姓由於饑餓麵呈黑色，身體消瘦，數以千計的人瀕臨死亡。人們在大路邊公開買賣婦女和兒童。我離開中國以前，人們隻要6美元就可以買一個外表過得去的已婚婦女，買一個小姑娘隻要2美元。然而，如果父母發現自己無法處置自己的孩子時，他們就將孩子殺死，然後自己投井或服砒霜自殺。"整個大旱災期間，山西省死亡的人數竟達550萬人。更多的人苦苦掙紮在饑寒交迫的死亡線上。1878年1月28日，一位負責調查災情的特使，將有關這次饑荒的第一份正式材料用電報發往英國。電文中說："可怕的饑饉席卷中國北方4省，據報道有900萬人赤貧如洗。每天都有父母到集市上出賣子女，換取食物。外國救濟委員會呼籲英國和美國提供援助。"
捱過了艱難的歲月，一直到1897年的10月份，北方已經進入秋季，整個華北才開始降雨。長期的旱災終於結束了，大約1300萬人在饑餓、瘟疫、暴力的折磨下，悲慘地死去。在中國近代的曆史上，留下了令人慘不忍睹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