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觀的老百姓,見上原康夫禮貌有加,說得義正言辭,也不再害怕,紛紛圍上前來問這問那的。哪知滿囤係著一個圍裙,從客棧裏麵擠了出來,不知深淺地說:“得了吧你,老鼠去北極,就變成北極熊了?日本人就是日本人,沒個好東西。別在這兒磨蹭了,我們客棧不要你們住。”

見有人出來抱不平,人群裏頓時安靜下來,看上原康夫的反應。水棲雲揮手一個嘴巴,叉著腰說:“掌嘴,這裏幾時輪到你說話了,沒大沒小。我這客棧,達官貴人能住,強盜土匪也能住,不管是誰,給銀子就能住店。”

被打了的滿囤,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馬上就溫順了下來,嘟著嘴說:“水老板,你說了算,你說能住就能住!”

“還是水老板識大義,明事理,那我就進去了!”上原康夫看了一眼身後僧人,臉上雖有不快,但還是準備進店。

“順子,趕快領貴客到房間裏去看看。”

“好嘞!”順子滿臉見笑,將毛巾往肩上一搭,就要過來幫忙提箱子。

“我自己來!”上原康夫彎腰提起了黃皮箱,邁步走上台階,好象那皮箱裏有什麼寶貝似的,一刻也不離手。

“上原康夫先生,有啥需要的隻管吩咐!”水棲雲在後麵招呼,眼睛落在了那隻黃皮箱上麵,暗自猜測那裏有什麼好東西。

“多謝水老板了!”

旁邊的百姓看到這一幕,紛紛撇了嘴指點著說:“水棲雲真他娘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誰腰杆子硬,就往誰身上爬。”

“那是,做生意嘛,就得像她這樣,給錢就辦事,哈哈!”

水棲雲隻當沒聽見,一擺手說:“去去去,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呆會兒皇軍一來,你們就嚇跑了。”

話還沒落地,劉貴就帶著偽軍急急跑了過來,在身後叫:“上原先生!”

原來,橫山一郎得知上原康夫去了水棲雲客棧,想到皇軍不方便出麵,便派了劉貴趕過來關照他們。

上原康夫正走上台階,回頭一看,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自己剛剛說和日軍沒有關係,劉貴就趕了過來,這無異於當眾抽自己的臉。他略微顯得有些尷尬,隻得把火氣撒在劉貴身上,憤怒地說:“你們離我遠點!”

劉貴愣住了,解釋道:“上原先生,橫山少佐擔心您的安全,命令我來……”

“住嘴,我們東方文化考察團來到中國,純粹是民間活動,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知道嗎?我們的安全不用你考慮,你們無惡不做,倒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請將我的話轉告給橫山一郎。”

周圍百姓看到這一幕,開始交頭稱讚,說上原康夫一身正氣,真是日本人中少見。

劉貴一見這陣勢,馬上躬身退了,諾諾道:“那行,我回去後給您轉達!”又轉身對水棲雲頤指氣使地吩咐:“這可是我們大日本帝國來的上原康夫先生,你要好生招待,要有一點差錯,皇軍饒不了你!”

順子低聲說:“小日本養的一條狗,還把日本人當成了自己的爺。”

水棲雲蹭到了劉貴身邊,說:“你放心,上原先生願意住在客棧,就住這裏好了,我會照顧好的。”

“那就好!”劉貴使勁看水棲雲幾眼,恨不得將她吞下去,一揮手將手下都帶走了。

水棲去將上原康夫安排到了二樓南邊,和她的住處隔著好幾道房間。上原康夫住到客棧以後也沒閑著,好象對什麼事都感興趣,經常找人聊天。雖然知道他是一個日本人,但看他為人和善謙虛,倒也有人願意和他聊上兩句。

這天,快到了吃飯的時間,順子搭條毛巾站在店門口吆喝。“各位爺,上好的老汾酒,新鮮的羊湯,進來嚐嚐!”

上原康夫覺得很稀奇,站到門口打量,得空問道:“小兄弟忙著呢,最近店裏生意怎麼樣?”

“托您的福,有您這樣的貴客捧場,客都上了九成啦!”順子躬身回答,嘴上像抹了蜜似的。

“不知道現在住店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還真說不準,五湖四海的,四麵八方來的朋友都在店裏。”別看順子油嘴滑舌慣了,嘴上還真不溜縫。

見順子不上道兒,上原康夫並不急,說:“我看樓上西邊住了個姑娘,倒是一幅憂愁模樣,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住在二樓西邊的是李潔茹,早就進入了上原康夫的視線,自從住進了客棧,他就一個個在觀察排除,打聽這些人的身份。

“哎喲!”順子臉上泛起了一絲壞笑,手在腿上一拍說:“先生是喜歡上花姑娘啦!”

“哈哈!”上原康夫笑了,不置可否地說:“要真有困難,我看能不能幫幫她!”

“那得空我給您帶個話去?”

“先不急。不是有句話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嗎,你得告訴我那位小姐遇到了什麼困難,要不然你告訴了她,我卻幫不上忙,就是失禮了。”

“您還真不清楚啊,她遇上什麼困難了?她哥前幾天夜裏突然被皇軍給抓了。”

“因為什麼抓的?”

順子瞅了瞅四周:“嘿,這個我可說不好!”

透過鏡片,上原康夫的眼睛直閃,他從兜裏摸出一張紙錢:“耽誤小兄弟攬客了,拿著喝點酒去!”

“多謝上原康夫先生!”順子豪不猶豫的接了過來,將錢揣進小馬褂裏,手在毛巾上擦了擦。

“順子,趕快去打掃一下客房!”蓉蓉跑出來,狠狠剜了一眼順子。

“好嘞!”見到蓉蓉,順子兩眼一亮,馬上就隨蓉蓉進了客棧。

水棲雲客棧上下有兩層,從下往上看就是一個呂字,當中是天井,樓下一層是喝茶吃酒的地方,兩側分別是廚房和雜物間。二層專門設的客房,供投宿的人們落腳。水棲雲的房間有些特別,除了能將門前看得清清楚楚,就連一樓的動靜,都能觀察得細致。隻需將佛堂後麵的擋簾掀開一角,樓下的動靜就能盡收眼底。那個佛堂看起來是在牆上挖了一個深角,實際上是掏空了,擋著一道小門。從下麵往上看,隻到是一個釘死了的木板。剛才那一幕,水棲雲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讓蓉蓉喊順子上樓。順子得了賞錢,進門便喜滋滋的問道:“老板,找我有事?”

“剛才上原康夫跟你說什麼了?”

“就問了問店裏住些什麼人!我可沒少長記性,我能告訴他?然後又問到了李潔茹,說想幫她,好象這小鬼子對李潔茹有點意思!”順子說完拿眼碰了碰蓉蓉,蓉蓉輕“哼”一聲,擺頭不理他。

“別的沒什麼了?”

“沒啦!”

“他沒給你錢嗎?”水棲雲慢悠悠的,上下直打量。

“您可別這麼看我,這是客人打的賞錢,我就收下了,這不也是老規矩嘛!”

“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你要再敢這樣,我打折你的腿!”水棲雲指著順子的鼻子,狠狠罵道。

“我不就是拿了點賞錢嘛,日本人的錢就不是錢啦!”順子有些委屈。

“什麼?”

“當然,您要說不收那就不收,我不還得聽您的,以後我還有件大事求老板您給做主呢。”說完,一個勁的往蓉蓉跟前靠。

蓉蓉的臉都紅了,嘟著嘴說:“走遠些,淨給姑姑丟臉!”

見兩個人嘔氣的俏模樣,水棲雲又笑了,說道:“等形勢稍微安穩些,我會記著這件事的。隻是以後你們兩個嘴都要嚴實點,不要惹出事端來。”

“那是自然,跟著老板您,那是小馬栓在大樹上——牢靠!”

水棲雲淺笑了,嗔道:“還不幹活去,客人來了都沒人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