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很早以前,在廣勝寺有兩個小和尚,一個叫張發,一個叫李財,兩個人經常去割草。有一年正遇幹旱,張發早出晚歸的割草,回來時卻總是寥寥無已,而叫李財的和尚每次很晚出去,結果早早就回來了,還都是滿載而歸。師父很是不解,就悄悄跟了李財出去。原來李財發現了一張床大小的青草地,上麵的草綠油油的,怎麼割也割不完。師父很是驚奇,順著那塊地掘地三尺,結果挖出一個破瓦盆來。有一天,師父不小心將一枚銅錢落入了破瓦盆裏頭,不曾想,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一滿盆。師父喜不自禁,他試著取出一些,結果一會兒盆裏就又變滿了,真個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原來那個破瓦盆是個“聚寶盆”。不久,這個消息傳了出去,“聚寶盆”被一夥賊人惦記上了,師父怕引來災禍,就悄悄將“聚寶盆”埋在了霍山上,專門做了個記號,埋在山上惟一一棵左扭柏下麵。誰料一夜工夫,滿山的柏樹都成了左扭柏,師父再也找不到那個“聚寶盆”了。
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山石經過風化,那個“聚寶盆”慢慢露出了地麵,滾落到了山根,恰巧一滴山水墜入盆中,霎時就變成一股巨流,噴湧不止。“聚寶盆”重現的消息被山妖“南蠻子”知道了,他想盜走那個“聚寶盆”,正準備下手時,巡水夜叉發現“南蠻子”有這個企圖,它迅速報告給了水神,水神大怒,罵道:“南蠻子”膽大妄為,竟敢打“聚寶盆”的主意,若他將“聚寶盆”盜走,泉水幹涸,要我這個水神有何用?遂親自披掛上陣,和“南蠻子”打鬥了起來,兩個越打越怒,激戰數日,山神終於將 “南蠻子”攆走。
“南蠻子”雖然被攆走了,但是這霍泉的水流一日比比一日增大,滔滔不絕的向四麵八方流去。那時的老百姓根本不懂得開溝引渠,霍泉漸漸成了災害,不是衝屋就是淹地,攪得周圍百姓人心不寧。一天將要天明的的時候,霍泉周圍幾十裏的人們都聽到“接水來……接水來”的聲音,人們匆忙出來,卻看到一頭黑豬正在拱渠,拱好的水渠後麵跟著一泓清泉。就這樣,水災被大黑豬平息了,為了紀念大黑豬的功勳,老百姓在水神廟旁邊鑄了一口大黑豬,還將大黑豬剛剛出現的地方叫明薑(將明的倒音)村。
這些傳說,散落在趙城的各個角落,上原康夫早就有所耳聞,但是想不到親眼所見和想象中的還是大不一樣。見到眼前的美景,就連孔武有力的田村正二都不由得搭一個涼棚讚歎:“上原君,這個地方真不錯啊!”
“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地方,但絕不是我等適合呆的地方!”說完,上原康夫快步而去。
廣勝寺處在霍山的半山腰上,分上寺和下寺,上下兩寺相距不過五百米,下寺不遠處還有一座水神廟,是專門祭祀水神用的。走在林蔭路上,時不時會蹦出兩隻小鬆鼠,機警的望著路人,等人一走近,馬上又跳到了樹林深處。人們想伸脖探個究竟,不自覺就溶入到了清咧的山林中,走了神,等發覺過來,才發現周圍早已恢複一片平靜。
上原康夫走在山路上,欣賞著景致,卻並不貪戀,先奔下寺而去。在下寺的後殿中,少見激動的上原康夫兩眼冒光,伸出手來一遍遍撫摸牆上的壁畫。這些元代的壁畫,幾十平米見方,刻在牆上近八百年光景,卻依然色澤鮮豔,形象生動,讓人不忍觸摸!畫的正上方用楷書橫寫“堯都見愛大行散樂忠都秀在此作場”,意思是受到平陽府愛戴的太行山地區雜劇藝人忠都秀在這裏演出。上原康夫將眼睛都快蹬在了壁畫上,忍不住讚歎:“真是國寶啊,精彩絕倫,美輪美奐,近千百年還能保存如此完好!”
田村正二上前,低頭說道:“上原君若是喜歡,我把它鑿下來,敬獻給上原君!”
“糊塗,鑿下來就破壞掉了這麵壁畫的價值,有些東西我們是帶不走的,可惜了!”
“那就撿我們能帶走的,一個不留!”
上原康夫深深看了一眼壁畫,轉身朝上寺走去。
得知日本人要來,廣勝寺住持了明大師帶著師兄了悟在大雄寶殿守候。大雄寶殿紅牆黑瓦,走廊外是立柱支撐,廊簷上精雕細刻著花鳥魚蟲,精巧得像要從鏤空的木板上遊下來。門口立著的兩棵古柏,顯示出蒼老的鮮活,蒼桑的樹幹像被刀劈斧削了一般,走近一看,樹皮都裂了口子,斑駁得像被鋸齒鋸過,細看還有青苔附在根下。古柏兩丈以下不長枝椏,卻縱橫而上,直插天穹,到了頂端,就連葉子也長得稀少,卻透著一股生命的空靈。古老的柏樹像看透了世間的輪回,莊嚴的俯視著院中一切。
了明閉著眼,一顆一顆撚著佛珠。背後鎦金的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和藥師佛端重又不失威嚴,佛香伴著經文聲氤氳在空氣裏,人一進去,仿佛無欲無求了。
一股罡氣闖了進來,日本哨兵站在門外,上原康夫帶著田村正二緩步走進大殿。
了明大師低眉宣一聲佛號,道一聲“阿彌陀佛”。
上原康夫頷首道:“了明大師,久聞大名,本人是日本東方文化考察團的上原康夫,今天得以來到貴寺,實在是有緣。”
“施主言重了,萬法因緣生,要有‘緣’,也定是有‘因’。”了明一句話就表明知道了對方來意,欠了欠身,身上的袈裟衣襟飄動。
上原康夫稍微一愣,沒想到這個和尚已經心知肚明,還算是有點修行。他打個哈哈,“要說有‘因’,也是因佛緣來到貴寺。廣勝寺佛教文化曆史悠久,佛教經典博大精深,佛塔建築藝術頗有造詣。我們這次來訪,懇請了明大師弘揚佛法,設壇傳經。”
“阿彌陀佛,佛在心中,心就是佛。貧僧苦渡佛心,耐何渡不了世人,施主還是另請高名吧!”了明推辭道。他雖然是佛門中人,但日本人屠殺蒼生的暴行卻也是一清二楚。
“了明大師太過謙虛,此次來訪也有一事相擾。我們想要考察佛塔所鑲嵌的琉璃瓦,寺內元代壁畫等等,早聞貴寺這些藝術都是驚世絕倫之作,畢竟我們文化有著同脈之緣!”
“看來施主對本寺相當了解。”了明大師抬手說到,“請施主到廂房坐下說話。”
“求之不得!”
到了廂房坐定,田村正二遞過隨身攜帶的黃色皮箱,上原康夫看一眼了明大師,雙手輕輕將箱子打開。一個木盒子展現在眾人麵前,打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是一塊黃色絲綢包裹的物件,再將絲綢拿開,方才看清是一卷軸狀經卷。
“有一件寶物,想請了明大師過目!”上原康夫雙手托起,將經卷呈現。
了明大師將經軸打開一看,是《趙城金藏》當中的一卷,白眉不禁皺了一下。正好有小和尚端茶進來,看到放在桌上的經卷和上原康夫,眼神有些慌亂,急急放下茶杯準備離開。
了明大師卷起金藏,緩緩說道,“看來,這是從本寺流落出去的金藏,到了施主的手上,也算正常。”剛開始《趙城金藏》未被發現時,還保存在下寺,當地一些村民和僧人有拿出去賣錢,也有裱牆的,還有燒了當藥引子的,所以等發現金藏價值時已經流落出去不少。到後來,還有不少人出高價收購金藏,寺裏的和尚難免起了歪心。了明大師當上住持之後,聯係了趙城的鄉紳,共同捐資打造了一批楠木箱櫃,及時將金藏從下寺搬運到上寺收藏,才避免了金藏的流失。
“本人一直把玩,相當喜愛,但卻不知道來曆,這應該屬於貴寺的《趙城金藏》吧!”上原康夫指著經卷右上側豎寫的“趙城廣勝寺”幾個字,明知故問。他要探一探老和尚的虛實,看金藏到底存放在哪裏。
倒水的小和尚突然把持不穩,一杯水潑在了桌上,杯子“咣當”落地。
“淨慧,怎麼了,如此不小心?”了明大師趕緊將經卷小心收起,問道。
“師父對不起,是我不小心走神,將水打潑了!”叫淨慧的小和尚馬上將殘渣收起,急急退去。
田村正二上前一步,用狐疑的眼光打量淨慧,馬上用日語提醒上原康夫。“上原君,這叫淨慧的和尚是不是知道什麼?”
上原康夫抬手示意打住,並不接話,說道:“了明大師,這卷散失的《趙城金藏》屬於無價之寶,現在有幸落在了我手裏,我覺得散失的經卷,理應送還給貴寺,以彌補這部佛教大藏經缺失的遺憾。剛才一見,大師如此憐經惜經,可算是圓了我一個心願。”
“施主有所不知,本寺所收藏的佛教大典,早已七零八落地失散怠盡。施主有心送回,放在本寺實屬無用,這卷經既然在施主手中,還請繼續擔當起這份佛緣。”說完,了明將佛經雙手遞了過來,並不領這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