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平說:“北平,老家河北吳橋,大多數日子還是混在北平。”

“北平可真是個好地方,第一次來趙城?”

“第一次。原來聽說這邊好混,唉,也不好,日本鬼子……哦,皇軍,皇軍盤查太嚴,好多縣城進不去,在鄉下演戲,也就是混個飽肚子,鄉下人窮,沒錢捧場。”

“周老板隻管放開言談,我雖說是個日本人,但卻還是半個中國人。吳橋是武術之鄉,周老板也一定身懷絕技了。”

“也就會一點兒雕蟲小技,幹我們這一行的,走南闖北,常遭遇土匪強盜,總要有點小本事。”

“周老板準備停留多長時間,到時我好向你學點手藝!”

周和平故作吃驚狀,說:“上原先生不知道嗎,這趙城廣勝寺有個廟會,我們這些跑江湖的手藝人都是奔著這次廟會來的,開完廟會我們就走了。”

上原康夫點了點頭:“哦,我倒聽說過,這麼說周先生也是來參加廟會的!”

廣勝寺的廟會有些名氣,廟會的這天,飛虹塔對外開放,香客可以登上飛虹塔,遠眺對麵的霍山之巔,據說運氣好的話,可以看到一片佛光,因此每年廣勝寺的廟會,都吸引了各地信徒和遊客。那些跑江湖做買賣的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掙錢的機會。

水棲雲雖然在樓上房間,但是通過她房間的那道暗窗,已將樓下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見周和平一行吃喝正酣,滿囤不動聲色的從廚房走了出來。水棲雲嘴角上挑,輕笑一下,關上了暗窗。

不一會兒,滿囤敲門進了房間。他乘周和平吃飯的時候,打開了房門,將他們房間裏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老板,周老板房間裏有貨。”

“哦,什麼貨?”

“這個!”滿囤拿手比劃了一下槍:“都不在少數,這夥人來路不明!”

水棲雲麵色嚴峻,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多注意點。”她在房間裏踱了幾步,像是在思考,然後從樓上走了下去。大廳內馬上就有客人和她打招呼:“水老板,過來喝一杯!”

“你們喝,喝醉了半夜別再去敲我的門呀!”

“喲我說水美人,看你今天的臉色,像是發了情的小母貓……”

“讓你嘴賤!”水棲雲說著,抓起桌子上的一塊饅頭,塞住了對方的嘴,引得周圍一陣哄笑。

水棲雲來到了上原康夫他們麵前,拉過身邊的一個凳子坐下,自己抓起了酒壇子,再拿起崔琴眼前的酒杯子倒了一杯酒,說:“你們誰請誰喝酒呀?”說完,水棲雲就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高山坡警惕地看了看水棲雲,正要讓她走,卻被周和平瞪了一眼,高山坡就低頭閉嘴了。周和平忙說:“上原先生很客氣,請我們陪他喝一杯。”

水棲雲看了看上原康夫,笑著說:“上原先生真是熱情好客,我沒有打攪你們吧?”

“哪兒的話。我哪能跟水老板相比,水老板是廣招天下客,熱情播四方。今兒這壇子老白汾,就算水老板請客了?”

水棲雲眼睛一挑,說:“我要是像你這樣慷慨,客棧早就關門了,今兒個怎麼沒看到跟著你的田村正二師傅啊?”

上原康夫說:“哦,他們啊,去廣勝寺聽經去了。”

“他們幾個根本不懂中國話,能在廣勝寺經堂裏聽經?掛了羊頭賣狗肉!”水棲雲舉杯,獨自又喝了一杯酒。

上原康夫一愣,穩住了神色,說道:“水老板此言差矣,佛心相通,無須言語。”

一邊的蓉蓉,看到水棲雲喝酒,走過來提醒,“姑姑,你的胃不好,少喝酒。”

水棲雲揮揮手道:“滾遠點兒,多嘴!上原先生對中國非常熟悉,中國的名寺很多,我們趙城的廣勝寺,其實不值得你們考察團這麼勞神。”

上原康夫放下酒杯,說:“水老板是本地人嗎?”

“那是當然,祖宗幾代都是趙城人。”

“廣勝寺的元代壁畫、飛虹塔上的琉璃瓦,水老板應該知道它們的價值吧?”

“小小百姓,知道那些幹啥?我現在就知道你們日本兵來了,往來趙城的客商少了,客棧的生意越來越清淡了……”

周和平見他們說話已經透露出不少細節,勸道:“水老板可能喝得有點醉了,竟然在日本人麵前說皇軍的壞話,趕快上去歇息會吧。”

水棲雲瞅了瞅周和平,一拂手將手撐住了額頭,說:“我可沒有醉。但我知道上原先生和其他日軍是不一樣的,他們和皇軍各行其事,對吧上原先生。”

上原康夫尷尬的笑了笑,說:“水老板真是個直爽人,快人快語。”

水棲雲主動跟周和平碰杯,看著周和平的眼睛說:“讓周老板見笑了,我就這脾氣。”

周和平有些意外,說道:“水老板這脾氣也沒什麼不好,我倒是很欣賞!”

“多謝周老板美言,行,那你們慢著喝,我得歇會兒去了!”水棲雲離開了坐位,扶著額頭朝蓉蓉走去,蓉蓉趕緊憐惜的攙著她。

周和平本來就不願意多做停留,一看這架勢,正好起身告辭。沒想到上原康夫突然提出要去周和平屋子裏坐坐,周和平無法拒絕,隻能熱情相邀了。沒走多遠的水棲雲醉眼朦朧地笑了笑說:“怎麼不邀請我呀?”

周和平爽朗地笑了說:“好好,大家都去屋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