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正二一聽說兩人去了霍山,“騰”地一下站起。“我去將他們抓過來,問金藏被他們藏到了哪裏。”

“不用去了!”上原康夫將目光挪向外麵,眼鏡片亮光一閃,淡淡說道:“他們已經和袁文耀聯係過了,國民黨也沒有得到金藏!”

“金藏去了哪裏?這兩人不說老實話?”田村正二急急問道。

“金藏去哪裏暫時還不得而知,但這兩人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們相信袁文耀!”

“我打死了幾十人,風風火火帶領兄弟們趕上山,連個人影兒都沒看到。真是奇怪,他們是什麼時候摸上山的!”

“看來我們慢了一步!剛才叫你問水棲雲,她是怎麼說的?”

“嘿,看我這記性!”劉貴跳起來一拍腦袋:“差點都忘了給您彙報,水棲雲她說去廣勝寺給她死去的男人還願了,說起來,她和廣勝寺的住持了明交情還算不錯!”

“哦,是嘛!”上原康夫正了正領帶,雙目如鷹。

“這個還真不好說,我感覺她吧是個直腸子,估計是思春了。但是應該和八路沾不上邊,您說呢?”劉貴躬著身,拿眼瞟對方。

“看一個人,就要看本質。我表麵上看是一個中國人,但本質是日本人。這客棧的其他人看我是一個日本文化人,但我本質上是什麼?你說說看。”上原康夫輕輕摘下眼鏡,一字一頓的看著劉貴說。

“上原先生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上原康夫陰沉一笑,說道:“將文物運走的這件事,你要按我說的去辦,要給我辦好了,知道嗎?”

“您放心,為您和皇軍效命,我劉貴再所不辭,您就是我的老師,皇軍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外麵戲班子我已經請好了,一會兒給您演一場,您去看看!”

上原康夫探了身張望:“哦,周老板的皮影戲,這兩天沒見到他們!”

“剛才我盤問了,他們到鄉下侯村演出去了!”

上原康夫臉上浮現不放心神色,招手讓田村正二過來,說:“呆會兒,你去他們房間看看!”

李方正和李潔茹被劉貴盤問後,回到屋內,李潔茹覺得蹊蹺。別看李潔茹年歲小,心眼兒卻不少。她說:“劉貴為什麼會單單查我們,他們知道我們去了霍山,難道還知道我們的身份?”李潔茹覺得,袁文耀把李方正放了,總得有個理由,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將李方正放出來。萬一日本人知道了他們是國民黨的身份,再將李方正放出來……李潔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反過來一推斷,日本人知道他們上廣勝寺和霍山當然是易如凡掌。李潔茹將她的推斷說了,但是李方正不相信袁文耀會那麼做,他堅信袁文耀是自己人,不可能出賣他們。

李潔茹兩眼如冰,一甩頭,將束著的頭發散開了,說:“你別忘了,他在日本人的手底下幹活,在那種環境,他極有可能反水,你我可別被他蒙騙了。”

“你別說了,像你這麼多疑,我們什麼事也幹不成。照你這麼說,他不是在幫我們,反倒是在害我們,那他何不將我們幾人抓了才好。倒是周老板那幾個人,值得我們去用心觀察。”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幾個人也是有來頭的。我想知道,你和袁文耀的接頭地點在哪裏?”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李方正回答得不容質疑。

“為什麼?我也是特情處的高級情報員,你這麼獨自行動的後果是什麼知道嗎?”

李方正迎著她的視線,說:“我知道,我不告訴你就是在保護你,請你理解。”

“你……好,我要提醒你一點,再和袁文耀接頭時,不要什麼都說,你自己要把握分寸!”

天剛擦黑,皮影戲就演了起來。水棲雲客棧的天井當中燈火通明,飛蛾往亮光處使勁撲騰,鑼鼓聲一響,人們都伸長了脖子,隨著那塊幕布喜怒哀樂,鼓掌叫好。

自從上次金藏失竊以後,滿囤一步都不敢離開客棧,外麵再熱鬧,他也不去瞅一眼,盡心盡力地看好客棧。滿囤正在走廊巡查,突然聽見周和平房裏有聲響,馬上停下了腳步,再一看門鎖,垂下來耷拉著。他想都沒想,一膀子把門撞開,大吼一聲:“幹什麼的?”

田村正二蒙著臉,穿一身黑衣,腳上還打著綁腿。滿囤一吼,他愣怔了一下,本來正準備揭開床單,手一揮,撩在了滿囤身上。滿囤一把將床單打落下來,背靠著門一堵,說道:“想走,我看你往哪裏逃!”

田村正二眨了眨眼,手腕往下一翻,多了一把刀子,直直向滿囤刺過來,想叫滿囤躲開,把門讓出來。滿囤雖然看到對方有刀,但並不害怕,身子往右側一閃的同時,右手一下就將門帶上了。田村正二本想奪門而逃,不想門被關上,他停頓一下,隻得再去拉門。就這一下,滿囤側身抓住了對手肩膀,往懷裏猛的一拉,門雖然開了,但田村正二又被攥回了屋裏。田村正二肩膀被震得發麻,惱羞成怒,揮手連刺三刀,都被滿囤閃了過去。隻見滿囤一個大閃身,回步躲閃的同時,起腳一踢,正好將田村正二的刀踢落,飛刀狠狠的紮在門板上,發出“嗡”的震顫聲。

外麵的鑼鼓聲越來越緊湊,似乎是在喝彩。屋裏的打鬥也越來越緊激烈,滿囤將田村正二手中的飛刀踢落,暗吼一聲,右手成爪,直奔田村正二麵門,想扯掉他的蒙麵。田村正二一個矮身,鑽到了滿囤胳膊底下,右腳突然淩空後踢,腳板直奔滿囤額頭。滿囤一掌拍下,右臂順勢一夾,想勾住對手脖頸,哪知田村正二借力已經伏地前竄好幾米,一個滾身,就到了門前。滿囤哪裏肯讓他走脫,見田村正二還在地上,他猛的躍起朝地上一撲。田村正二沒見過這架勢,純粹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想滾躲,右邊是門楣,就卡住了,隻得往左邊,空隙雖然大,但又回到了屋內。田村正二急於脫身,猛的從地上打身而起,兩眼露了凶光,他一拳直奔滿囤咽喉。滿囤馬上右手換掌,擋在了麵前,手順著拳頭再往前一探,狠狠捏住了對手的手腕。田村正二一驚,猛用力往回收,卻收不動,起腿便踢。滿囤握腕將他往前一拉,田村正二重心不穩,腿沒過腰,就被拉得一個趔趄。滿囤正想上前,隻見對手往懷裏一摸,滿囤恐怕有詐,隻待看個究竟。就見田村正二揚手往地上一摔,一陣煙霧彌漫開來,頓時看不清人影。滿囤不由得閉了眼睛,趕緊往門邊靠,而聽到走廊卻傳來腳步聲。滿囤看不清屋內,但已明白,對手已經鑽出了門。馬上棄了門口,急急到了走廊,卻隻看到一個背影,滿囤已來不及追趕,便大喊抓賊。周圍太過嘈雜,喊了幾聲才有人反應過來,下麵聲響慢慢小了,紛紛抬頭往樓上看。

滿囤喊時,田村正二已從樓上跳到天井裏頭,人群突然騷動,紛紛逃竄。周和平停止了皮影戲,看到一個蒙麵人從樓上縱身跳下,他站在幕布後麵不動聲色的觀察。高山坡放下道具,不由分說便要追。周和平一把拉住他,說道:“慢著!”

“萬一賊去了我們房間,為什麼不管?”

周和平說道:“不要顯露身份,即使去了我們房間,也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高山坡點了點頭,變得鎮定下來。再看外麵,亂作一團,蒙麵人已經越過人群,到了街上,四周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滿囤跟在水棲雲後麵彙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水棲雲迎著周和平視線,款款走到皮影戲台前,說:“周老板對不住了,剛才有竊賊進來,到了你的房間,你趕快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丟失。”

果然進了房間,周和平心裏還是翻滾了一下,回身道:“崔琴和高山坡上去,看丟沒丟什麼東西!”

崔琴不願意上去,嚕了嘴說:“行,那就不打擾你們了。”隨了高山坡,頭也不回的走。

水棲雲看著崔琴消失,嘴往上一挑,更顯嬌媚,說道:“也不知道賊人是不是惦記了什麼東西,周老板可得小心才好。”

周和平哈哈笑了,兩手一伸說:“我能有什麼東西,隻為了混個溫飽才出來走江湖,賊人定是慌不擇路,誤闖了房間!”

“說不定賊人惦記的不是錢財,還有其它好東西呢!”上原康夫走了過來,扶著眼睛陰陰地說。

“哈哈,上原先生真會說笑,我哪裏還有其它好東西,要說好東西,全部家當就是這副皮影道具了。”

上原康夫來了個倒打一耙,故意打量了四周說道:“水老板,你這客棧好象不怎麼安全,賊人倒是不少,不知是怎麼回事!”

水棲雲說:“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也不知道這些賊惦記的是什麼,我看周老板,你這皮影戲以後恐怕不能在店裏演了,每演一次就有事端。”

周和平躬了身說:“不能在店裏演,就隻能下鄉,全憑水老板安排。”

上原康夫有了一絲淺笑,看似不經意的問道:“據我所知,皮影戲隻有晚上才能演,不知道周老板下鄉了,白天的時間怎麼打發?”

“白天我們演京劇,晚上演皮影戲,為了混口飯,一會兒也不敢耽誤啊。”

“哦!看樣子,幹你們這行也不容易。”

“是啊,要不然有幾個人願意往那鄉下跑,還不是生活逼迫。”

水老板往遠處看一眼,打算走的模樣,突然又返身。“上原先生,田村正二先生不是一直和您在一起嗎,怎麼今兒個不見來看皮影戲?”

上原康夫麵不改色心不跳:“他是一個粗人,對這個不感興趣,就隻崇尚武藝,想必是習武去了。”

“哦!”水棲雲點了點頭,不經意地看了周和平一眼。周和平似乎領悟了水棲雲的眼神,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