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正聽了也有道理,但還是不甘心,說道:“袁文耀把情報遞出來,肯定是希望我們有所行動的,我們坐視不管,他到時問詢下來我們怎麼回答!”
李潔茹哈哈笑了,將辮子解開,散成了披肩發。“我們可以坐著不動,但並不代表我們沒有行動!”
“什麼意思?”李方正愣了一下,有些沒聽明白。
“你忘了,我們還有自己的盟友,霍山上的那些土匪見錢眼開,這次,我就讓他們去擋槍子兒!”李潔茹臉上露出了笑意,將頭發一拂,冷若冰霜。
“你的意思是讓土匪和八路去奪文物,拚個你死我活,我們靜觀局勢。”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李方正一下釋懷了,禁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周和平一行挑著兩個箱子,出城門的時候,劉貴手下漢奸歪把子和包喜正守著城門,端槍斜眼吆喝過往行人。
還是一大清早,出城門的人很多,暖暖的陽光刻在了灰色城牆上麵,厚實的城牆把斑駁的胸膛顯露出來,似乎要向人們傾吐故事和滄桑。
歪把子首先看到了周和平,望著搖晃的兩口箱子,他想起上次在水棲雲客棧,也是這兩口箱子,死沉死沉的,當時踢了一腳,疼了兩天。他眼睛一亮,指揮包喜道:“去,叫那唱皮影戲的先過來,老子要檢查他。”
包喜站著不動,直瞪瞪地說:“歪把子,上次我們不是在客棧查過他嗎?”
“又他媽歪把子歪把子的叫,不聽指揮了是吧?你忘了,上次沒查明白,趕快叫過來!”歪把子叉了腰,對著人群發令。“擠什麼擠,都給我排好隊了。”
老百姓趕快站好,隊伍顯得整齊了些。包喜有些不情願的跑了出去,跑到排著隊的人群裏叫。“周老板,你趕快過來,我們要檢查。”
周和平田海對望一眼,預感到不好,但還是從人群裏擠了出來,回應道:“來嘍!”
身後,高山坡緊緊盯著包喜,邊走邊小聲說:“是不是他們發現了什麼,今天出城門比平時要嚴。”
周和平叮囑道:“先別亂了分寸,鬼子這兩天可能有行動。”
靠著城牆,歪把子持著方正步槍,就等周和平過來,見幾人走得緩慢,喝道:“快點快點,想不想出城門了?”
周和平加緊步伐,過來殷勤說道:“這位大哥,我們以前見過,來,抽支煙。”
歪把子拿手擋了,說:“不抽。今天是幹什麼去啊?”
“下鄉演出,城裏演了兩天堂會,去鄉下看看有沒有生意。”
“喲,這還帶著一位美人呢,當心被強盜擄了去。”歪把子嘴斜成了一個八字,拿眼罩著崔琴。
崔琴想要發作,被周和平用眼神製止住,將煙收了奉承道:“有幾位大哥把著城門,咱趙城治安又好,強盜路霸哪敢為非作歹!”
“你這話中聽,手舉起,按規矩來!”歪把子要搜身,將槍一肩,命令道:“包喜,你搜那兩個,這兩個我來!”
包喜開始搜高山坡和田海,他搜得非常認真,一圈下來什麼也沒有。歪把子裝模作樣搜了一下周和平,又來摸崔琴,從上到下摸了個遍,崔琴眼睛蹬成了辣椒,硬是忍住了。
高山坡邁步要往前衝,一把被田海狠狠攔住了。“多大個事啊,咱是守規守矩的老百姓,讓他們去搜。”
高山坡氣不過,掙了掙,沒掙脫,將腦袋昂得像一頭小公驢,隻可惜繩子牽在了田海手裏。
歪把子摸完了,滿麵紅光,幹咳一聲道:“把你那箱子打開,裏麵裝的都是啥東西!”
周和平彎腰將兩個箱子打開:“都是一些演出的道具、服裝,您看!”
歪把子學精了,拿腳點了一片地,說:“我不看,你都給我倒出來,就倒這兒!”
周和平依言將箱子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不急不惱地說:“您看,東西都在這兒呢,我們可以走了吧!”
歪把子笑了,繞著箱子轉半圈:“想走?”又拿腳踢了踢箱子,一腳竟然沒踢動,還是和上次一樣沉。“上次我都沒搞明白這個箱子為什麼這麼沉,今天老子可要弄明白了。”
幾個人臉上都僵住了,緊緊盯住那兩口箱子,高山坡呼吸變得急促,看著周和平。後背吹來一陣風,初春的早晨讓大家感到了涼意。
周和平陪著笑,翻撿起道具,說:“這箱子您看了,什麼也沒有,您看這道具,都是我們演戲用的,是不是……”
“不行!”歪把子起了疑心,周和平在那裏扒拉道具,根本就不能吸引他的視線,他始終還是盯著那兩口箱子,高聲叫道:“包喜,你過來,把這兩口箱子給我砸了。”
“好嘞!”包喜興衝衝的跑了過來。
高山坡的臉上一陣慘白,手握成了拳頭,耀眼的陽光不見了,他的眼裏隻剩下那兩口箱子,那兩口箱子瞬間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要吞噬了他們。箱子一旦被這兩個漢奸砸開,後果不堪設想,裏頭裝了他們四個人的槍支彈藥,高山坡感覺到了來自心底的緊張,絲毫不壓於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他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仿佛一槍托下去,那根線便斷了,他們所有的計劃都會暴露在這青天白日下。
“兩位大哥,先等一下!”周和平笑著蹲下身,摸出了卷成一筒的光洋放在箱底。“您要是將箱子給砸了,叫我們這東西沒地方放啊,兩位行個方便。”周和平指著地上亂七八糟的臉譜和樂器,伸手滿是無奈狀 。
包喜兩眼晶亮,指著箱底說:“歪把子,錢,要不要?”
歪把子頜頭往上一點,示意他拿起。包喜剛把錢揣起來,歪把子就說:“對不住了,必須砸,今天我就是得弄個明白。”
眼看事情就要暴露,周和平還是不慌不忙的說:“兩位大哥,有話好說,您不能砸了我們吃飯的營生啊……”
“包喜,聽到沒有,砸!”
包喜一手揣在兜裏,狠狠按住光洋,一手提槍,滿臉喜滋滋,一聽說要砸,馬上就將槍拖舉了起來。
高山坡像一頭倔驢,小聲道:“我跟他們拚了!”往前連走兩步,被田海給狠狠摁住了。田海緊緊看著周和平,臉上也是一臉緊張。
包喜將槍舉得高高的,“嘿”的一聲,正準備用力砸下。
“慢著!”劉貴從遠處走了過來,高聲喊道。他剛吃完早飯,嘴裏刁一根牙簽,兩邊來回梭動,還戴了一幅墨鏡,很是耀武揚威。
包喜將槍收了回來,說:“隊長,我把這個箱子給砸了。”
“胡來!”劉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指著周和平說道:“這是住在水棲雲客棧的周老板,你們不認識嗎?”
歪把子摸不清意思,忙說:“認識認識!”
劉貴繞地上看一圈,問道:“都搜過了。”
包喜直點頭,“都搜過了,全身上下搜了一個遍。”
“周老板又是有演出吧,這是去哪裏?”劉貴蹲下來翻了翻道具,撿起一個京劇臉譜問道。
“多謝劉隊長關心,我們這次去道覺村。”
“哦?”劉貴眼裏多了一層疑慮,將牙簽“噗”一聲吐了又說:“周老板的演出我看過,還有點小意思,你走吧!”
“多謝劉隊長,改日請劉隊長喝兩杯!”周和平拱了拱手,將地下的道具裝進箱子,快步出了城門。
歪把子有些不甘心,望著周和平的背影說:“隊長,就這麼放他們走啦?”
“你知道個屁,你差點壞了老子的好事,跟你們說過沒有?上原康夫叫好好盯住這兩人,你們差點打草驚蛇,老子這是用的一計,叫放長線釣大魚!一會兒去給我把這夥人盯死了。”劉貴很是得意,將墨鏡摘下來吹了吹。
歪把子說:“隊長,剛才我懷疑這幫人箱子裏有貨。”
“媽的,那箱子不是空的嗎,有什麼貨,瞎眼了你!”
“真的,我踢了一腳沒踢動,正想砸開來看。”
劉貴嘴張得像一隻青蛙,愣了一下,抬手打了歪把子一耳光:“你他媽怎麼不早說,趕快給我追!”
劉貴抽出手槍,帶著歪把子一路小跑,風把他的黑色褂子掀得老高。追了有幾分鍾,終於看到周和平一行,劉貴朝天放了一槍,高喊:“站住!”
周和平放下挑子,回身過來,等著劉貴走近:“劉隊長,你怎麼來了,不知有啥事?”
“有啥事,你們心裏清楚,把箱子倒了!”劉貴看著兩口木箱,命令道。
高山坡皺著眉說道:“剛才不是檢查過了嗎,你們也不是沒看,什麼東西也沒有。”
“廢話,叫你打開你就打開,不想活了!”劉貴一步上前,槍管頂在了高山坡下頜,咬牙切齒地說道。
高山坡額頭上青筋暴露,田海一把拉著他,說道:“多大個事啊,打開就打開。劉隊長你別跟他計較,他年紀輕不懂事。你這也是為了公事,我們肯定配合。”說完和周和平分別打開了一口箱子,東西再次被騰空。
劉貴一個眼色,命令道:“砸開!”
“慢著!”周和平一聲斷喝:“劉隊長,事先可得說好了,要是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怎麼辦?”
劉貴信心十足,拿槍把黑色禮帽撥正:“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還想我請你進去喝頓茶怎麼著,砸!”
歪把子早已是迫不及待,跳起來一槍托下去,箱底就裂開了,又跳起來敲了幾槍托,整個箱子就隻剩下了木板。歪把子用腳把木板都撥弄開,結果什麼也沒有。
劉貴臉色青了,一把抓過歪把子道:“你說的貨在哪裏,狗屁都沒有!”
歪把子驚慌失措地說:“我也隻是猜測,誰知……誰知……怎麼會那麼沉呢?”
周和平撿起木板,心疼地說:“這可是實木打的箱子,現在廢了,這些道具該怎麼辦才好!”
“哼!”劉貴根本不管,槍一挑,命令道:“走!”
走了幾十米,一拐彎,歪把子問:“還盯不盯著他們?”
“盯個屁,都打草驚蛇了,明天還有重要任務,給我機靈著點兒。”
望著走遠的劉貴,崔琴笑了,將地上的物件打成包袱,說道:“周科長,你可真高明,誰能知道他們會殺個回馬槍!”
周和平快走兩步,從山路旁邊的叢林裏取出槍支彈藥,對著高山坡說:“做我們偵察工作,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高山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對不起周科長,我知道錯了。”
“走吧,我們馬上去侯村找龍遊山。”周和平招呼大家,再一次起身上路。
走了幾裏路,經過一片山林,突然感覺身後有異樣聲響。周和平放緩步子,回身抬頭,隻見一個黑影展翼掠過,他大叫一聲:“什麼人?”
黑影並不回答,抬手一揮,一個飛刀釘在了樹幹上。高山坡摸槍要追,被田海一把拉住。“先不著急,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別上當。”
周和平快步上前,一把摘下飛刀,上麵釘著一個紙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燕子圖案,一筆畫成,柔韌中見剛性。“是趙城地下黨的負責人。”周和平肯定地說。
紙條上寫著:明日中午12時,日本人運送文物至同蒲鐵路。
周和平一把將紙條攥緊,兩眼望著那片樹林,哪裏還有來人的蹤影,剛才一晃身就已經不見了。
高山坡吃驚的瞪大眼睛,說道:“難道是燕飛俠?這個消息不會有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