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燕飛俠,消息不會有假,上次我在王紳士那兒見過和這一模一樣的圖案,李氏兄妹是國民黨,也是燕飛俠提供的情報。”
田海思考了一下。“按理說,這情報應該送到王紳士那裏去,為什麼不送到接頭地點,這麼做很危險!”
“是很危險,極有可能是因為情況緊急,時間不等人,我們馬上走,通知龍遊山做好準備。”周和平果斷地說完,緊了緊身上包袱,快步前行。
在侯山的宗祠,龍遊山正憋得像一個困獸,總也打不起精神來。突然聽到周和平帶來了好消息,他激動得兩手一拍。“這次總算能幹一票了,我這手都快磨出繭子來了。”
周和平哈哈笑了,拍著他的肩膀,說:“這次行動,任務很艱巨,金藏的安全我們要保護,文物的安全我們也要勇於負起責任,你帶領的這支隊伍很重要!”
龍遊山明白他肩上的擔子,這次出動,既要圓滿完成任務,還得保證內部不出問題。內部要一出問題,任務不但完不成,趙城整個地下黨和八路這條線路就損壞了。一想起那個叛徒,龍遊山就覺得窩心,情緒就難免低落下來。剛才很高的鬥誌瞬間就沒了,誰也不知道那個叛徒是誰,對方藏在暗處,不能不叫龍遊山難受,他的壓力太大了,長出一口氣道:“周科長你放心,我盡力完成任務,保證不出問題。”
周和平看出了龍遊山心裏的壓力,安慰道:“輕裝上陣,相信你能掌控好這支隊伍,帶好這支隊伍!”
龍遊山看一眼宗祠外頭抱槍的隊員。
耿耳朵見周和平來了,眼裏滿是期待,一個勁的往這邊瞧。龍遊山有了些許信心,說:“隊伍裏的毒瘤我得想辦法摘了,不動手術,這病難得治好。”
幾個人都沉默了。突然,周和平剛毅的臉上掠過自信,說:“摘,最好是今天就給摘了!”
“什麼意思,你有辦法了?”龍遊山眼裏露出期待。
“嗯!這次,我們來個引蛇出洞!”
“怎麼引蛇出洞,你說詳細點兒!”
“呆會兒,你把明天要搶文物的消息告訴隊員,說這是和鬼子的一場惡仗,讓大家回家看親人一眼。這麼重要的消息,叛徒絕對會去報告,而我們就在入城的路上埋伏著,誰要是往城裏跑,這個人必是叛徒!”
龍遊山一提袖子,高興道:“周科長,真有你的。自從出現叛徒以後,我看了大家一個月,誰也沒有單獨行動過,兄弟們都想著回家看看,我愣是沒讓!今天,讓大家單獨行動一趟,我倒要看看,這個叛徒到底是誰!到時老子親手剮了他。”
“你現在就把隊伍集合起來,去辦這件事。”
龍遊山點頭出去了,把人召集過來,說明任務,還做了一番動員,然後放大家半天假,要求天黑之前回來。隊員們都歡呼雀躍,麵露喜色。耿耳朵說:“又有仗打,又能回家,痛快事兒都趕一起了,回家以後先給我那死去的哥哥燒兩刀黃紙,保佑我明天多打兩個鬼子!”
陳瞎子調侃道:“耿耳朵,回家以後不摟摟婆娘,你婆娘能放了你!”
“那是自然,陳瞎子你就會過過嘴癮。兄弟們拿起槍來抗日,還不是為了在這塊地界上不受欺負!”
說起媳婦,老莫長歎一口氣,他的媳婦被小日本害死了,至今想來都讓他心痛。“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陳瞎子指點著說:“你看,又來了!”
老莫撐起身子,拍打兩下屁股。“是該回去看看了,明天這一去……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
龍遊山一揮手:“抓緊走,不想回家的就在這裏留守!都給我聽好了,天黑前,老婆的被窩再暖也必須給我回來!”話一說完,人都嘻笑著散了,都往周邊的村莊走去。
龍遊山回了祠堂,出口粗氣道:“安排下去了,隊員們都回了家!”
周和平馬上起身,沉著說道:“走,我們抄近路去進城的路上隱蔽起來,看這條蛇出不出洞!”
龍遊山帶著周和平,半個小時後,到了進城的必經之路。這兩條路兩旁都是樹林,樹林和道路之間,兩側都隔著一條深溝,作排水用。現在正是春天,溝裏幹涸,植被濃密,藏身於其中,根本看不出來。
周和平藏身好以後,說:“可能沒那麼快,我們安心等等。”
“嗯!”龍遊山一手抓著青藤,兩眼瞪得晶亮。
崔琴輕聲說:“明天情況可能比較複雜,不知道李氏兄妹會不會采取什麼行動!”
高山坡說:“他們未必知道這個情報,他們不知道更好,少一個對手,免得跟我們搶。”
“明天要做好各方麵的準備,不可小瞧上原康夫,他比較有心計,難免出現其它意想不到的情況!”周和平看一眼道路盡頭,提醒道。
一旁的龍遊山一言不發,滿是嚴肅,視線緊緊盯著道路入口處。現在的他,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就等著送信的叛徒出現。
“其它意想不到的情況,還有什麼情況?”高山坡不解。
“正因為難以預知,所以到時要求我們隨機應變!”
“是他?”龍遊山忍不住叫出了聲,他的眼裏噴出了火,一把將藤條揪斷,右手摸向了懷裏。道路盡頭,慌慌張張過來一人,邊走邊警醒的查看身後。
“不著急,等他走近!”周和平一把按住龍遊山,命令道:“田海高山坡包抄過去,堵住後路。”
有溝作掩體,雖然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聲,但在馬路上根本聽不到。來人越走越近,隻有五米就到了龍遊山跟前,他一個撐身,搶先躍出壕溝,大吼一聲:“陳瞎子!”
就這一聲吼,陳瞎子嚇得一下癱在了地上,慌亂的手在地上亂抓。“隊……隊長,你怎麼……怎麼在這兒?”
“該問這話的應該是我吧!”龍遊山掏出了槍,周和平崔琴也跟了上來,緊緊盯著眼前。
“我……我進城去……看看我三舅爺!”陳瞎子像篩糠一樣亂抖,臉上一片慘白,嘴唇不住地打顫。
“你不看爹,不看媽,倒去看三舅爺。你祖宗三代都是貧農,在城裏哪裏來的三舅爺?”龍遊山牙齒咬得直響,上前一把奪過他的三八大蓋,往路旁一扔。龍遊山憤怒得難以名狀,就是因為他,老丁犧牲了;就是因為他,所有人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脅。隊伍裏出了這樣的人,他的心都在滴血。他自認為並沒有對不起這幫兄弟,但不明白陳瞎子為什麼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出來,這讓重義氣的龍遊山比常人更難以接受。
“我……我進城買……買東西去,給我爹捎中藥。”陳瞎子還在狡辯。
“你這個沒卵子的叛徒,漢奸,賣國賊,老子最恨的就是你這種人,你應該知道下場。老丁,我來為你報仇了。”
陳瞎子再也繃不住了,嚎啕起來:“隊長,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饒你?你要是進城了,我們都得死,我能饒你,老丁不能饒你,耿耳朵不能饒你,就連老莫,也饒不了你!”
“隊長你聽我說,都是日本人弄的,日本人抓了我的爹,給我遞出話來,我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啊,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陳瞎子哀求道。
“誰和日本人都不共戴天,但是我們的骨頭要硬!你不用再說了,你爹我龍遊山來負責搭救,我這就送你上路。”龍遊山將槍收起,從懷裏換出一把刀來。
陳瞎子本來是癱軟在地的,乘人不備,突然從地上硬氣了起來,轉身拔腿便跑,沒跑兩步,田海和高山坡跳了出來,生生攔住了他的退路。陳瞎子一下子跪在地上,又緊緊抱著周和平的雙腳。“周科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真不敢了,你給我一次機會,你讓我陳瞎子幹什麼都願意……”
“你出賣了所有人,破壞了趙城地下黨組織,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周和平很是冷靜,看著趴在地上的陳瞎子。
聽見周和平的話,陳瞎子身子一顫,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奔著他的三八大蓋而去。他一下撲在了槍身上,迅速拉栓上膛,龍遊山雙眼瞪如燈泡,快步上前,一刀捅在了陳瞎子胸口。“虧我一直拿你當兄弟,你卻出賣了所有人。”
陳瞎子大睜著眼睛,腿在地上蹬了兩下,胸口瞬間被染紅,頭往下一歪,再也不動了。龍遊山和周和平找個地方,將陳瞎子的屍體埋好。晚上的時候,龍遊山背著槍回到了宗祠,隊員們也已回來,臉上都是興奮之情,耿耳朵打聽起陳瞎子來,問怎麼還沒有回來。龍遊山將肩上的槍取下,冷冷地說:“他回不來了!”
“什麼?”耿耳朵愣了,大家都驚奇地把頭擺過來。
龍遊山緩緩地說:“陳瞎子就是那個出賣大家的叛徒,剛才去通風報信,我已經把他處理了。”
大家心裏都感覺到了一絲涼意,誰也沒有想到,陳瞎子會是叛徒。耿耳朵氣得恨之入骨,直叫要剝了他的皮,簡直不是個爺們兒。老莫搖頭說,如此不忠不義之事,焉之德乎!
周和平鼓舞士氣說:“兄弟們不要抱怨了,叛徒已除,應該打起精神才是,明天的任務還很重,都給我省幾兩力氣打鬼子去。”
隊員們對明天的任務充滿期待,各自找了地方,開始擦槍。
此時,在霍山的山洞內,六指鞭斜躺在椅子上抽大煙,門口站著幾個放風的。他敝著胸,陶醉地閉了眼,煙霧繚繞中,隻聽見“叭嗒”嘴的聲音。
乞丐旺子急急進洞,說有要事向大當家稟報,六指鞭聽到聲音,躺著沒動,問:“什麼事,快說!”
旺子說:“李方正遞來的情報,說小日本明天中午12點要運一批文物到同浦鐵路,個個價值連城。大當家,這可是一趟幹貨,兄弟們動不動手?”
六指鞭坐起了身。“文物?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
“媽的,不能看著鴨子飛了,招呼兄弟們進來!”六指鞭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黑鞭,揮手喊道。
馬牛角和趙三在一角下五子棋,他站起將石子丟了,陰陰地說:“大當家,這鴨子恐怕不那麼好抓,弄不好是個燙手的山芋哩!”
“啥,燙手?燙手也是山芋,白白給讓出去,我六指鞭從沒有這一說。”
馬牛角走過來,說道:“李方正和我們談合作,讓我們去淌這趟水,他卻袖手旁觀,大當家你覺沒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那怎麼辦,眼睜睜看著小日本將文物運走?”
趙三將手中的石子用力一摔,說:“媽的,那兩個國民黨也不是省油的燈,看樣子是想利用我們。”
馬牛角說:“這樁買賣,八路少不了攪和,我們要一去,這可就是公開和兩方樹敵。”
“那正好!”一聽說八路,六指鞭六個手指拍在了桌子上,他天不怕地下怕地說:“上次八路把老子的事攪黃了,要能碰到他們,正好報仇。小日本將老子們趕下了山頭,損失了不少兄弟,這個仇明天就一起報。”
馬牛角的太陽穴一鼓一鼓,摸著山羊須說:“大當家真想幹?”
“那是當然,幹成了馬上將文物出手,大賺一筆。幹不成,兄弟們去打伏擊,連小日本和共黨一鍋燴了,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馬牛角自信地笑了:“我也正是這個意思,這一次,看來我們賠不了。”
山洞裏的兄弟都“嗷嗷”直叫,似乎看到了勝利,叫聲震顫了整個山穀……眼看一場交鋒就要來臨,夜的幕布落下,山尖把月亮挑了起來,天上的星星莫名其妙的眨著眼睛。誰也難以猜測,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場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