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當天夜裏,王紳士聽到窗外“嘭”地一聲,一把短刀插在窗欞上,等他趕出屋子的時候,隻看到燕飛俠的背影。他取下短刀下麵的紙條,看完內容後,一夜沒睡踏實。
一大早,王紳士就急急出了城,去了離廣勝寺不遠處的郭家節村,遊擊隊就駐紮在那裏。郭家節村像一個圓形的蓮蓬,裏頭的蓮子便是散落的人家,雖然住戶不多,但是群眾基礎紮實,遊擊隊選擇在那裏駐守是再好不過了。情報上說,日軍準備集中三萬兵力,對太嶽地區進行大掃蕩,有七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才五歲,都是八路軍首長的後代,也是革命的後代,為了確保孩子們的安全,八路軍總部決定將他們從武鄉護送到延安。孩子們已經安全到達前麵古縣地下聯絡站,下一站就是趙城,上級命令想盡一切辦法,要讓孩子們順利通過日軍的封鎖線。
聽王紳士講完,龍遊山毫不猶豫地說:“放心王叔,霍山遊擊隊堅決完成任務,一定要保住這些革命的種子!”
王紳士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說:“任務比較艱巨,孩子們要進趙城,有兩道關卡,第一關就是卡在趙城和武鄉要道上的霍山炮樓,這是一塊硬骨頭啊!”
龍遊山拿根樹枝,在地上畫圖,分析道:“我知道,這個炮樓裏駐紮了二十多個日軍和十幾個偽軍,主炮樓四周,還有三個暗堡。最難辦的是,路口架設了一座吊橋,想要從這裏經過,隻有經過吊橋,沒有其它辦法。”
耿耳朵說:“就是通過了霍山炮樓,怎麼混進趙城?要進不了趙城,革命的後代還是沒法送走。”
王紳士沉思點頭,“這就是我說的第二道關卡,怎麼才能進城?如果不能用最快的時間進城,日軍人一旦發覺,肯定會大肆搜捕,那樣一來,對我們就更不利了。”
龍遊山說:“這事最好和周科長通一下氣,爭取他們的幫助,周科長經驗豐富,他有辦法!”
王紳士起身說:“也好!事關重大,我馬上去和周科長聯絡,盡快拿出一個解決辦法。”
龍遊山提醒路上當心,把王紳士送出院門。王紳士回城內,和周和平接上了頭。按照周和平的意思,他必須盡快趕到霍山炮樓,摸清地形才能再做打算。他不聲不響地出城,隱藏在一片山坡的樹林裏,打量前麵的炮樓。隻見一條路從險峻的山嶺中穿過來,路的一邊是深穀,另一邊是高山,山坡上拉滿了鐵絲網,炮樓矗立在半山腰,炮樓四周設有暗堡。暗堡下麵,鬼子們端槍巡邏得很緊。而暗堡上麵,架著高射機槍,將頭高高地昂著,俯瞰著半邊天空。唯一的路,當中被日軍挖開一條壕溝,上麵架設了吊橋,一個偽軍在路邊負責升降吊橋。吊橋升起來的時候,路兩邊斷開,炮樓前麵的路也就斷開。
躲在山林子裏,周和平問王紳士:“有沒有別的路可以通過?”
王紳士搖頭。“山那邊是懸崖陡峭,無路可走,這是唯一的通道。”周和平緊鎖眉頭,看偽軍放下吊橋,放行了幾個過路人。有一個過路人卻被一把攥住,兩個日軍拿槍托使勁砸他,過路人慘叫著辯解:“太君太君,我真的不是八路,不是扛槍的,我是挑夫,每天都要用肩膀,你看,這是扁擔磨出來的……”
前方的路上,出現十幾匹騾馬,兩個騾販子趕著騾馬,有些慌亂地通過哨卡,日軍喊叫著,但騾馬不聽指揮,不等日軍檢查,自己跑過了檢查站。周和平目光一亮,有了主意。
在郭家節村據點,周和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認為行動的關鍵就是要快,要在炮樓裏的日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過機槍封鎖線。
耿耳朵說:“周科長的方法倒是不錯,過了霍山炮樓,咋進趙城?”
周和平思索一下,說:“當夜不可能進城。霍山炮樓發現了我們,城裏的日軍就會對周邊加緊封鎖,進城的困難很大,隻能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待機會混進城裏。”
龍遊山說:“霍山連綿幾百裏,藏身的地方倒是好找,找個山洞先將孩子們藏起來,當地人也不會知道。”
周和平點頭道:“好,我們幾名偵察員跟你們一起行動。”
龍遊山不放心,說道:“周科長,你們身上有重要的任務,一定不能發生意外。要是少了你們,我們和日本人就沒法鬥了。”
“你放心,我們幾個人,都是選拔出來的優秀偵察員,有戰鬥經驗。這七個孩子,是首長們的後代,千萬不能有閃失。今晚八點我們行動。”
耿耳朵說:“這麼著急,時間太緊了!”
周和平不容置疑地說:“孩子們從武鄉出發,已經闖過了幾道封鎖線,鬼子有電話有電台,通訊聯絡好,消息來得快,我們必須要跟鬼子搶時間。”
龍遊山說:“我熟悉古縣那邊遊擊隊的情況,我想辦法混過去,跟那邊的遊擊隊取得聯係,讓他們準備好馬匹,和他們做好交接。”
周和平說:“那好,路上小心,我帶領偵察員們在這邊接應你們。”
日軍指揮部裏,電報聲此起彼伏,人員川流不息,橫山一郎少佐拿起一份密電,遞給上原康夫手。橫山一郎在地圖前站定,背身說:“太原密電,八路軍高級將領的七個孩子,要從武鄉轉移到延安,已經通過了沁源、唐城,到達古縣,下一站就是趙城,一定要想辦法活捉他們。”
上原康夫雙眼灼灼,不緊不慢地看完電報,說道:“看來這次,八路就不得不現身了,他們肯定會出手相助。至於怎麼對付八路,橫山君,就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上一次大掃蕩,殺了不少人,也遇到過小規模抵抗,但到底哪些是八路和遊擊隊,日本人也說不清楚。橫山一郎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嗆著眼說:“隻要八路敢出現,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我要拿他們的血和肉祭奠邊渡君。”
上原康夫附和地輕拍巴掌。“好好,橫山君有這麼大的決心,我相信能將八路一網打盡。”
“哼,這次上原老師就看我的吧!從古縣到趙城,霍山炮樓是必經之地,我會親自趕往炮樓,所有經過哨卡的孩子,統統抓住槍斃,不信他們能插翅而飛。”
上原康夫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一定要封鎖消息,保安隊就不要插手了,讓他們繼續搜查潛藏的八路,一定要搞得雞犬不寧,轉移八路和遊擊隊的視線。”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說:“在坐的就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想必也不會泄漏消息,對吧?”說完,征求意見似地瞟了一眼袁文耀。
袁文耀一直低著頭,掠了掠垂下來的頭發,說:“上原君請放心,有了這麼周密的部署,這次我們一定能夠成功。”
上原康夫不置可否,問道:“袁先生,你覺得趙城的八路有可能隱藏得那麼好,到現在還能不漏一絲馬腳?”
自從上次文物丟失以後,袁文耀的處境變得有些玄妙了,上原康夫開始懷疑他,就連國民黨李氏兄妹那兒也不再相信他,現在的袁文耀,是裏外不是人。袁文耀說:“據我所知,八路最會喬裝打扮,借此偽裝自己,有時候不起眼的人都有可能是八路,現在我們隻能加強盤查。”
“連國民黨那些人也不知道八路是誰嗎?”上原康夫帶著探詢的眼神。
“不知道。”
“那還留著國民黨有什麼用?”上原康夫繼續觀察袁文耀臉上的表情。“我已經給了明住持下了最後通諜,不管金藏在哪裏,廟會那天必須讓我看到。”
袁文耀臉上平靜如水,豪不遲疑地說:“上原先生的意思是除掉李氏兄妹?那我馬上派人去做。今天,就連八路和國民黨一起鏟除了。”
橫山一郎說道:“我覺得,不管是從統治趙城的角度來說,還是從奪取金藏方麵來看,打擊八路和國民黨都是必不可少的,這兩投勢力不可長留。”
“慢著!下一步我有個計劃,還用得著這兩個國民黨!”
“哦,上原老師的什麼計劃?”
“讓趙城老百姓學習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文化,我打算在趙城辦一個日文補習班,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國家,為我們帝國效忠服務。用不了多長時間教材就會運來,我要讓全趙城人都學習日語。”上原康夫眼裏閃現一股冷漠的寒光,看得袁文耀的眼睛都連著眨了好幾下。
橫山一郎不解地問道:“上原老師的這個計劃,不知和國民黨有什麼關係?”
“你們難道沒看出來,霍山上的土匪已經和國民黨聯手了,要不然上次運送文物時,兩個國民黨把自己撇得清清楚楚,而六指鞭卻下山來狂妄至極。”說起六指鞭,上原康夫一肚子都是氣,這個仇他從沒有忘記要報,六指鞭偷了他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藏,又有恃無恐的下來搶劫文物,每次想起丟失的金藏和文物,心裏都一陣疼。
袁文耀說道:“上原先生是打算讓國民黨繼續和山匪聯係,最好是引誘山匪下山,然後把他們一網打盡?”他說完,一把捏住了拳頭。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要先除掉了國民黨,山匪們也該有所警覺了,在上原康夫心裏,打擊土匪比打擊國民黨更甚。
橫山一郎搖了搖頭,說道:“要用教科書來引土匪下山,恐怕他們對這個不會感興趣。”
上原康夫眼神直抵袁文耀,說:“這個,就要靠袁先生遞出去情報了,袁先生的情報說是什麼,便能是什麼。哼哼,希望不要出現上次的情況。”
袁文耀裏外為難,說:“上次運送文物,李氏兄妹對我已經有了防範之心,這次恐怕……”
上原康夫冷冷說道:“沒有恐怕,我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貢院街上,劉貴帶著隊伍橫衝直撞,身後押了好幾個“可疑”的人。他來到水棲雲客棧,停也不停,直奔二樓。
樓下的滿囤正在廚房,等他看到劉貴上樓,有些晚了,於是故意大聲地罵順子:“順子——你這個混蛋,又死哪裏去了?劉隊長到樓上了,你也不招呼一下。”
聽到滿囤的喊叫,水棲雲的房門馬上開了,蓉蓉走出來說道:“喲,劉隊長來了,就一個人?不是來搜查客棧的吧?”
劉貴瞪了蓉蓉一眼,說:“我來看你是不是又鬼混去了?”說完徑直推開蓉蓉,往水棲雲的房間走去,見水棲雲跪在佛龕前燒香,劉貴愣了一下,說:“嘿,水老板還在這裏假惺惺拜佛呢,聽說最近又跟周老板好上了?”
水棲雲對著佛像拜了一下,轉身說:“你聽誰說,我跟周老板好上了?”
“我手下……哦,那天在秀秀家,大家都看到了,我手下告訴我的。”劉貴一張口,便暴露了他派人盯梢的事情。上次歪把子和包喜眼睜睜看著她和周和平調情,回去就報告給他劉貴,聽得劉貴心裏酸溜溜的。
“劉隊長的消息真靈通,我在馬叔叔家裏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嘿嘿,誰沒有兩個好朋友。我聽說,戲班子差點栽了,是你出來護住了周老板。”
“是我咋啦?我就看著不順眼,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外地戲班子,真丟趙城人的臉。唉,都說你劉隊長壞透了,我看呀,他們不比你好多少。”
劉貴笑了,說:“還是水老板快人快語,說我劉貴壞,我承認,他們那些人可從來不承認自己壞。”
水棲雲不經意地問:“劉隊長,你真要辦訂婚宴?”
劉貴一幅急不可待的樣子,說:“當然是真的,我專門請人看好了日子,就定在明天。”
“我告訴你一件事,其實馬叔叔已經把秀秀許給了李方正先生,你從當中插一杠子,太霸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