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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經降臨,外麵一片平靜,但是仙鶴酒樓卻是燈火通明。臨時搭建的戲台上,七個打扮成小猴子的孩子,跟隨周和平在台上上下翻騰,全沒有章法。孩子完全憑著自己的想象,怎麼好玩怎麼來,看起來眼花繚亂,熱鬧非凡。台下的客人也覺得好玩,不停地鼓掌。小猴子們一時玩得興起,還從台上跑到了餐桌邊,把手裏的仙桃送給客人,逗得客人們哈哈大笑。

酒樓的後院邊,一個人冷冷看著屋裏的動靜,李方正滿臉憤怒,將槍握得緊緊的。他的視線一會兒落在秀秀臉上,一會兒又放在劉貴身上。李方正已經好幾次舉起手槍,瞄準劉貴,但他就坐在馬清遠和秀秀中間,已經喝得半醉,身子來回晃動。李方正的手槍來回擺動,就是不能勾動槍機,氣得一次次垂下了頭。

日軍的摩托車關閉了車燈,在街道上快速行駛,像一長串流動的幽靈。後麵跑動的步兵邁著整齊的步伐,把整條街道震得顫動起來。

突然,“燕飛俠”又一次出現了,他身著黑衣,兩翼像燕子般張開,門口的兩個保安隊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下打倒。“燕飛俠”閃身衝進酒樓,站到戲台上大喊。“快走,鬼子來了,從後院撤退!”

大廳內的七八個保安隊員愣了一下,掏出手槍就朝“燕飛俠”射擊。“燕飛俠”從台上跳下,一個落地翻滾進了人群,對著周邊的日偽就是一槍托。人群頓時騷亂起來,紛紛逃著出門,驚叫聲和杯盤的摔落聲此起彼伏。

周和平把崔琴和高山坡往身後推,命令道:“快,掩護孩子撤退。”

劉貴酒醒了一大半,掏出手槍對準了“燕飛俠”。周和平看準劉貴的手腕,快速抓起一個盤子甩過去,盤子擊中了劉貴的手腕,手槍掉在了桌子下麵。

趁著混亂,一邊的王紳士動作很快,他裝作害怕的模樣藏在了桌子下,一腳踩住手槍,把手槍用力踢到了周和平腳下。周和平拿起手槍,抬手就打死了一個衝過來的偽軍。

劉貴還掙紮著去尋找手槍,水棲雲一把將他拉住了,喝道:“快趴下,不要命了你!”劉貴被拽在了地下,趕緊抱住了一根桌腿。

李方正見亂了套,街道盡頭又有日軍趕來,他再也不敢戀戰,一把將槍插在了腰裏,說道:“劉狗子,下次我饒不了你。”一縱身跳出院牆,消失在一條巷子當中。

李方正剛走,高山坡、田海一手夾著一個孩子,從後窗跳了出來,隨後崔琴也領著兩個稍大的孩子到了後院。高山坡看一眼亂成一團的酒樓,來不及多想,一縱身出了圍牆,崔琴把孩子一個個遞給他。崔琴把所有孩子遞了出去,卻還不見周和平出來……

日軍趕到酒樓門口時,聽到裏麵槍聲大作,橫山一郎拔出指揮刀,叫道:“包圍起來,一個人不要放過!”

日軍開始往後院包抄,不停地開亂槍射殺。有幾個日軍一腳踹開被擠歪的門,衝進了酒樓。

“燕飛俠”和周和平見日軍進了酒樓,一個俯身前撲就朝日軍開槍。日軍首先就看準了蒙麵的“燕飛俠”,對著他舉槍齊發,子彈掃到桌子上麵,將桌布都掀了起來。“燕飛俠”落地後一個趔趄,蹬了蹬腿,用槍口拄著地,才勉強撐了起來,他腿上中了一彈,鮮血像一條蚯蚓順著地板遊動。周和平趴在地上,見狀要爬過來幫他。

“燕飛俠”吸著冷氣,換了一個彈匣,喊道:“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掩護你!”說完,提槍上手,對著門口就是一個連發。周和平咬了咬牙,一個魚躍出了後窗,朝院牆飛步跑去。

日軍從門口衝進來,“燕飛俠”頂住壓力,邊打邊撤,他見周和平已跳出圍牆,正準備從後窗撤退,手槍卻沒了子彈。包抄過來的日軍剛好到了後窗,一把槍頂住了“燕飛俠”的頭。

橫山一郎陰著臉,他吼著讓所有人都站起來,轉頭看了一遍,根本沒發現小孩子的蹤跡,卻看到了劉貴騷眉耷眼的站在那裏,他氣得上前就給了劉貴一嘴巴。劉貴哆嗦了一下,帶著哭腔邊打自己邊說道:“太君、太君,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八路,我該死、該死。”

橫山一郎豪不理會,用鷹般的眼神掃過人群,腮幫一直在磨動啃噬,他慢步走過瓷器碎片,瓷器在他的軍靴下麵輾壓得直響,發出刺耳的聲音。到了“燕飛俠”跟前,橫山一郎站住,一把扯下了“燕飛俠”的麵罩……

縮成一團的客人們都發出驚呼,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滿囤。

有手下跑步過來彙報:“橫山少佐,小崽子從後院跑了!”

橫山一郎暴跳如雷:“快給我去追,不留活口!”

酒樓裏頭已經站滿了皇軍,齊齊拿槍對著紳士們,所有人都不敢動彈。劉貴心裏也憋著一肚子火,他突然跳起來,衝到滿囤麵前,給了滿囤一個嘴巴。“媽的,原來你就是燕飛俠!太君,就是他給八路報了信,八路才逃跑了!文物也是他偷的,壞了我們多少事啊。”

袁文耀把話翻譯給橫山一郎聽了,橫山一郎打量一眼滿囤,卻把視線停留在了水棲雲身上。劉貴這才回過味來,似乎恍然大悟,說道:“水老板,滿囤是你的人,看樣子你的客棧也逃不了幹係!”

水棲雲鎮靜地說:“劉隊長,滿囤是八路,我就是八路了?”說完,她走到滿囤麵前,不相信地說:“想不到呀,你平時傻乎乎的,哼,鬧了半天我差一點兒就被你利用了。”

滿囤毅然絕然的扭頭,“呸!讓你看不起我,臭婆娘。”

橫山一郎不動聲色的看著水棲雲和滿囤,臉上現出一股殺氣,他伸手從腰裏拿出槍,遞到了水棲雲手上,喝道:“給我殺了他。”

袁文耀把話翻譯過去,水棲雲抖了一下,雙手把槍接過來,握著卻不太會使用。

橫山一郎遞了一個眼神給劉貴,然後側身看著窗外。劉貴會意,走到水棲雲身後,教她道:“舉起來,對準他的胸口,勾這兒。”

四周的日軍同時把槍口對準了水棲雲,周圍安靜得讓人窒息,月亮都躲進了一片烏雲裏,將黑暗豪不留情的投下來。水棲雲拿著槍,胸口一起一伏。

滿囤怒視水棲雲,大吼一聲:“開槍吧,你這個婊子!”

水棲雲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裏有了霧,舉槍的手一直在抖動。她的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滿囤突然朝不顧一切地水棲雲撲過去,吼道:“我給你拚了,老子弄死你!”

水棲雲一愣,滿囤已經貼身衝過來。一聲清脆槍響,滿囤的身子顫動一下,眼睛看著水棲雲,雙手緊緊抱住她,想做片刻停留,卻開始無聲的滑落。

水棲雲像被點了穴似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感受著滿囤留戀的雙手。那雙手終於變得越來越無力,一下癱倒在地上。水棲雲手中的槍,也“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劉貴沒想到水棲雲還有這股狠氣,吃驚地看著她,又上前踢了滿囤兩腳。

馬清遠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呆傻的水棲雲,不住地擦汗。橫山一郎看到被擊斃的滿囤,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日軍進來報告道:“少佐,八路和孩子逃往山裏,正在朝汾河方向逃竄。”

“汾河?命令摩托隊,快速趕往汾河,將他們消滅在汾河以東!”橫山一郎出門跨上了摩托 。

劉貴也馬上帶著人,誓將八路一網打盡,一屋子日軍和日偽將黑夜撕開了一道口子,瘋狂往街上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