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藏是怎麼搬走的?”

“是貧僧師兄了悟組織寺裏僧眾組織搬運的!”

上原康夫直起腰來,環視四周,有些疑惑,難道金藏真的到了八路手裏了?他哈哈笑道:“想不到廣勝寺還有如此精美絕侖的石室,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橫山一郎臉上色變,手握刀柄,剛要發作,被上原康夫製止了,說道:“橫山君要沉住氣,再讓我來問問。”

上原康夫的目光變得琢磨不透,慢慢擺向了一旁的藏經閣。

天邊雷聲滾滾作響。隨著上原康夫的視線,了明心裏突然一陣收緊,他低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了悟,正低頭飛快的撥動佛珠。

橫山一郎戴著白手套的手卻握成了拳頭。上原康夫看著一旁的藏經閣,顯示出了濃厚的興趣,說道:“聽說寺裏藏經頗豐,今天既然來了,我倒想參觀一下貴寺的藏經閣!再說,這雨眼見就要落了,這些兵士們正好到藏經閣躲避一下!”名義上是避雨,實際上就是搜尋金藏了。

了明視線掠過端槍的日軍,顯得有些為難,竟一時沒有作答。身邊的了悟沒想到上原康夫如此狡猾,見此情景,已沒有辦法,隻得朗然應道:“施主若是喜歡,就由我來帶路,去藏經閣參觀一番。”

到了藏經閣,立櫃一個挨著一個,紅色楠木有了些年頭,就連那古銅色的扣環也黯淡無光,看起來好長時間不曾有人動過了。

了義跟在上原康夫身後,用眼神示意一處上鎖的藏經房,那處藏經房,正是他從沒有進去過的地方。

果然,上原康夫直奔那處藏經房,要求了悟打開。了悟快步上前,將門打開,說道:“施主,這裏麵存放的是《摩訶摩耶經》,請施主過目。”

上原康夫進去一看,果然是《摩訶摩耶經》,哪裏有半點金藏的影子!雖然上原康夫叫進來很多日軍,想搜尋《趙城金藏》,但看到滿屋的經卷,哪裏又分得清?一個個都如同看天書一般。不少日軍拿起經書翻來覆去地看,隻覺得稀奇。

日本兵士還在四處搜尋,卻了無章法,上原康夫麵露不快,知道雖然人多勢眾,卻靠不了他們,於是說道:“既然金藏已經丟失,我們就不打攪了,要是有八路的消息,請立即通知我們。”

“施主請放心,廟會就要到了,我們也不想惹出事端。”了悟答道。

上原康夫上前用日語和橫山一郎交流,準備撤退。橫山一郎沒想到,突然襲擊,沒有抓住廣勝寺的把柄,悻悻地點了點頭,招手集合士兵。不一會兒,寺裏響起跑隊的腳步聲。

再看外麵,憋了半天的雨,愣是沒有下來。厚重的霧氣漸漸散了。

了明和了悟鬆了一口氣,看來是虛驚一場……要不是袁文耀及時送來情報,隻怕金藏難逃厄運。他們在暗自猜測,這袁文耀到底是什麼人?

遊擊隊很快得知日軍突襲廣勝寺的消息,就在日軍剛剛離去後,周和平帶領幾名偵察員,打扮成村人的模樣,挑著糧食等物品,朝廣勝寺內走來。日軍駐紮在山下的小隊,將他們攔住,經過一番盤問,幾人順利通過了關口。

幾個人走到半山坡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叫聲:“前麵是周老板嗎?別來無恙啊!”

周和平回頭一看,見是水棲雲帶著她的貼身丫頭蓉蓉,有些驚喜地說:“水老板,你怎麼也來了?”

水棲雲莞爾一笑,碎步走近說:“我有點私事,來找了明住持。”

“哦,我們也正有事,要跟了明住持商量!”

崔琴側著身,半扭頭看別處,說道:“周科長,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啊,還是抓緊趕路吧!”

“既然周老板也要去見了明住持,那我就不必上去了,麻煩周老板給了明住持捎個口信,就說寺裏的了義和尚曾經偷偷拜訪過上原康夫,讓他小心為好!”

“這個和尚,和日本人之間還有勾當!”高山坡恨恨地說:“呆會我碰到了,一定不能放過他。”

周和平聞言,心中吃了一驚,問道:“聽說了義和尚武藝了得,怎會和日本人牽扯到了一起?”

水棲雲說道:“這個就恐怕得問了明住持了,興許他還知道一些內情。”

“水老板真不上去了?那好,你的話我一定帶到,水老板多多保重,日本人剛走不遠!”

“嗯,保重!”水棲雲站立未動,呆呆地看著麵前。周和平避開眼神,點了一下頭,轉身毅然離去。他能感覺到身後溫暖的目光。

了明見到周和平,有些意外,說道:“原諒貧僧錯怪了施主,心中很是愧疚,罪過罪過

“大師不必太過自責,我們目的是一樣的,就是不能讓金藏落入日寇手中。”

了明說道:“要不是袁文耀施主前來報信,隻怕金藏已經落到了日本人手裏!”

“袁文耀?”周和平也有些糊塗,看了看身旁的幾人,大家均是一臉詫異。

“他不是你們的人?日本人從馬會長那裏知道了存放金藏的地點,要不是他及時通知,金藏就已經落入日本人手中了。”

“這麼說,金藏目前很安全?”

“是的,施主請放心,我和了悟師兄商量過了,現如今,也隻有八路能擔此重托。”

周和平一臉嚴肅,說道:“寺裏情況太過複雜,剛才客棧水老板讓我給住持帶個信,說寺裏的了義和日本人上原康有來往!”

“這個我和了悟師兄早有覺察,一直在防範。了義師兄一直想著住持之位,早年間,他便拿了寺裏的金藏去和日本人做交易!唉,佛門不幸啊!”

見周和平來了,淨慧覺到了蹊蹺,問了幾個僧人,日軍來之前大家都在做什麼?這一問,便問出了事端。有僧人告訴淨慧,說是在搬運金藏!淨慧謊稱自己和師父在參禪,不知事情經過,金藏從石室搬到了哪裏?僧人告訴他,就放在了藏經閣裏。淨慧的心裏“砰砰”直跳,這麼重大的發現,居然一不留神就得到了。他感覺自己的價值終於得到了體現,為大日本帝國盡衷的時候到了,於是撒腿朝山下跑去。

眼看駐紮在山腳下的日軍小隊遙遙在望,淨慧不由一陣欣喜。就在這時候,他前麵響一聲女人的呼叫:“小師父,往哪裏走?”

淨慧不由停住了腳步。一塊石崖後,站起來一個人,竟然是客棧的水老板,他沒好氣地說:“我下山!”

“嗬嗬,下山做什麼去?”

淨慧見了水棲雲站在他前麵的架勢,明白過來是在這裏等他了,伸手從懷裏摸出了刀子,說:“快滾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是去給日本人送信的吧?”本來,水棲雲打算隨周和平一同上山,但想到他們去了廣勝寺,裏麵的內賊很可能下山報信,於是便留在半山腰時機而動。

“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去給皇軍送信的!”淨慧挺直了腰杆,全然沒了小僧的模樣,臉上露出一臉惡相。

水棲雲憤然道:“好好的和尚你不當,為什麼要幹漢奸的勾當?”

“別費話了,我本來就是日本人,擋我路者死!”淨慧提刀便刺了過來,直奔水棲雲咽喉要害。水棲雲右手一擋,輕輕撥開了淨慧的手腕,順著手腕一擰,刀轉手便到了她的手上。

淨慧目瞪口呆,大驚道:“你是誰?”

水棲雲臉上呈現少有的冷色,刀身反握在手,眼前白光一閃,說道:“這個你不用知道了!”

淨慧倒地,瞪著驚恐的眼睛,抽搐了兩下,鮮血噴湧而出。

為了不連累廣勝寺的僧眾,水棲雲拿出一張畫有燕飛俠圖案的紙條和一把飛刀,釘在了淨慧身旁。一個閃身,瞬間消失了。

上原康夫走到山腳下,突然想到給廣勝寺來一個“回馬槍”。 這一次,他輕車簡從,隻帶了田村正二幾個人,沿原路返回。走到半山腰,他突然看到一個人躺倒在路邊草叢中。過去一看,竟然是淨慧,急忙扳著他的肩叫:“島崎……島崎!”

淨慧沒有半點反應。上原康夫叫道:“是誰殺了島崎?是誰?!”

田村正二從地上撿起一片紙,緊張地說:“上原君,你看!”

“燕——飛——俠!”上原康夫咬牙切齒地說:“島崎定是得到了情報……我們快走!”

上原康夫返回廣勝寺趕,直接闖進住持屋內,就看到周和平跟了明坐在一起。隨行而來的日軍,馬上把廂房圍了個水泄不通。見八路插翅難逃了,上原康夫放鬆下來,把門輕輕一推說:“看來我算得沒錯,果然是有人物來了,周老板好久不見,不介意我坐下來喝杯茶吧!”

周和平鎮定自若,起身道:“上原先生不必客氣,我也是到廣勝寺討杯茶喝!”

高山坡手悄悄往懷裏摸,上原康夫喝一口茶,眼神一瞥便發現了,將茶杯重重一頓,說道:“勸各位不要輕舉妄動,在寺廟裏開殺戒不好,是吧?了明住持?”

了明忙起立道:“善哉善哉!”

上原康夫故意不經意地問道:“寺裏的小和尚淨慧做什麼去了?”

“剛才還在,怎麼?施主要見他?我這就喊來。”

“剛才是在,可現在他被燕飛俠殺死了!”上原康夫臉上頓顯殺機。

“阿彌陀佛,心生萬法,萬法皆空,惡念行善事,此善事終為惡因;善念為惡事,終得善果。因果無常,無常因果!”

“住嘴!我問你,燕飛俠到底在哪裏?!”

周和平見上原康夫咄咄逼人,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上原先生是聰明人,應該能看出來,這事和廣勝寺無關。”

“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你們一上廣勝寺,淨慧就死了?燕飛俠和你們是一夥的吧?”

周和平反問:“上原先生這麼大動肝火,是不是淨慧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上原康夫愣了一下,不好回答,隻能氣呼呼地瞪著周和平。雖然淨慧是他的臥底,但已經死了,最好別跟自己扯在一起了。

上原康夫走到一個窗戶跟前,一把將窗戶推開,看著不遠從錯落的霍山,深深吸了兩口氣,說道:“周老板今天來,不會就是喝一口茶吧?”

周和平心想,上原康夫能殺一個“回馬槍”,一定懷疑金藏還在廣勝寺,於是就說:“我今天來,是跟了明大師告別的!”

“很可惜,我不能放虎歸山!”上原康夫朝門外喊了一聲:“來人——”

喊了一聲後,上原康夫發現外麵沒有一個人應答,剛要發脾氣,扭頭看到龍遊山走進屋子,原來外麵的日軍全被繳了械。遊龍山本來在山下做接應,卻見上原康夫殺了一個“回馬槍”,他也帶領遊擊隊員摸了回來。

上原康夫強裝鎮靜,說道:“我告訴你,這山腳下駐紮的全是我們的人!”

高山坡拔出槍來,對準了上原康夫,說:“我想提醒你,當心你的狗命!”

“把槍放下,不得對上原先生無理!”周和平心裏很清楚,要真槍斃了上原康夫,金藏弄不到手不說,不知道又要牽扯多少人,這裏畢竟是淪陷區!既然是為金藏來的,而了明大師也已經理解了八路,當務之急是把金藏到手。

“科長,他剛剛都想要了你的命,我能放過他?”高山坡梗著脖子。

上原康夫明白周和平的意圖,狂妄地笑了,說:“你和周老板比起來,還真是嫩多了。”

“你……”氣得高山坡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被田海給按住。

外麵雨下得越來越大,遠處像蒙了一層煙,不知是雨攪起了風,還是風攪起了雨。雨夾著風,風裹著雨,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織起了細密的斜線。了悟突然從外麵跑了進來,淋得透濕,驚慌失措地說道:“住持不好了,了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