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守候,真是備受煎熬的守候。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想起了我的兩位朋友,都曾經曆過與我相同的痛苦。
一位是師政委,常年駐守邊關。得知父親病危,他從邊關日夜兼程的往回趕,汽車,飛機,汽車,馬不停蹄。一下飛機就接到妻子的電話,催促說,快點兒,父親已進入彌留之際。可是,當他趕到醫院走進病房時,父親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眼裏閃出明亮的光芒還有微微的笑意。所有人都驚呆了。之後,父親的生命體征又恢複了正常。假期裏,他寸步不離的陪著父親。那是汶川地震的第二年,他率部隊救災的事跡已被寫進一本書裏,父親說想看這本書,但已經拿不動了,他就捧著書讓父親讀,父親讀完後,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10天的假期很快就到了,他不得不離開。走的時候他對父親說,我回去處理些工作,有空再回來看你。其實他和父親都知道,這句話很難兌現了。父親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他默默轉身離開。母親說,他走後父親睜開了眼睛,對母親說,總算是見了他一麵,沒有遺憾了。
半個月後,父親走了。噩耗到來時,他竟然因為有重要工作,關了手機。家人費勁周折才通知到他,那一瞬間,他大腦一片空白。
最終,他沒能送父親上路。
另一位朋友,是位師長,入伍幾十年,一直與父母相隔千裏。父親病重入院時,家裏人感覺已過不去這個坎了,讓他做好準備。他便把假期留著。到了九月,母親感覺父親已到了最後時刻,便通知所有的子女回去告別,他也回去了。可是,20天後,父親的心髒依然頑強地跳動著,他的假期卻到了。他是師長,不可能那麼長時間的離開崗位。母親對他說,你走吧,你也算是送行了。父親不會怪你的。他隻好離去。
沒想到,在他走後第三天,父親就離開了人世。母親打電話通知他時,他竟然沒接到電話,因為當地發生了地震,他正率部隊開往災區救災,行駛在信號不好的路段。到達後才收到短信。那天夜裏,他一個人坐在帳篷裏,默默落淚。第二天,他依舊把部隊帶到指定地點,安頓好,才飛回老家,匆匆參加了告別儀式,即返回災區救災。
他也沒能夠送父親最後一程。
眼下,我和他們麵臨著同樣的痛苦。
其實今天的部隊,已經很人性化了,家裏有這樣的事,是一定會準假的。可是,你無法確定什麼時候請假是最合適的,你不可能一直請假,或一直在家,你畢竟擔當著一份責任。
尤其是我的兩位朋友。相比,我要好一些,所以我想多陪陪父親,又怕他不高興。備受煎熬之時,我走到父親床邊輕輕問他,爸,我再陪你幾天好不好?他立即把臉扭向一邊,表達出明顯的不快。但是,當姐姐附身對他說,我們讓山山回去工作吧,他竟然清楚地說了一個字:“好”。
這是父親昏迷10天後說出的唯一一個字,一句話。是父親留給我的最後遺言。那一天,是8月27日。我心如刀絞,決定走。臨走前,我附在他耳邊說,爸爸我聽你的,回去工作了。他閉著眼,微微點頭。他聽到我的話了!我強忍著淚,迅速離開了病房。
回到成都後的第四天,8月31日淩晨,父親走了。最終,我沒能送上父親最後一程。雖然我知道父親不會怪我,但依然很長時間,我都無法釋懷,無法走出傷痛,。
我,和我的兩位朋友,都沒能送上父親最後一程,我們都在父親告別人世時,遠在千裏之外,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身份,軍人。這是我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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