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美麗移進心裏
容顏的蒼老是擋不住的,歲月是把殺豬刀,可是心態是可以永葆青春的。你的心還依然年輕嗎?
老?根?叔
文|崔永照
一個寬宏大量的人,他的愛心往往多於怨恨,他樂觀愉快、豁達、忍讓而不悲傷、消沉、焦躁、惱怒。
——穆尼爾·納素夫
老根叔在村裏輩分大,才五十五六歲,大半個疃家中的人都是他的晚輩。他農活把式高人一籌,不到20歲就當生產隊長,沒兩下子誰服哩?他養了個好兒子,大學畢業分到北京,混得人模人樣兒,才三十歲左右,聽說當上和縣太爺一般大的官兒,老劉家祖墳冒煙兒哩!疃家中的人一提起劉二爺,哪個不豎大拇指頭?
但是,這兩年人們說起老根叔,背地都罵他財迷,說他天生是打錢眼兒裏鑽出來的。人這一輩子,有啥都好,就是別有權、別有錢,一有這兩個玩意兒,好人變壞人哩!
無風不起浪,疃家中的人也不是生著法兒說老根叔的不是,這人實在是舍命不舍財,叫財迷了心竅哩!
三年前,兒子把他老兩口接到北京,不說住洋樓,也不說茅坑(廁所)在炕頭,更不說頓頓拎著小酒壺,單說那大夥兒心裏景仰的天安門,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見天溜達一趟天安門,瞧瞧那共和國開天辟地放禮炮、升國旗的地界兒,那心裏恣兒得要上天,一準得活到九十九哩!
老根叔是天生出大力的命,過不了城裏人那舒服的日子,沒挨到仨月就跑回村裏來了。人們問他咋回來了?他說待不慣,見天閑得渾身不自在哩!人們笑,說別人做夢都巴望的好日子,你卻有福不會享哩!他詭譎地笑笑,騎著驢(背著手)叼著小旱煙袋山上陂裏轉悠去了,好像他又是當年的生產隊長。有時候,坐在那地頭上,望著那滿地野草,眉心兒裏擰起一個大疙瘩。
那時候,村裏的青壯勞力都天南地北的打工去了,家家承包的土地都撂了荒。土裏摳錢難,沒出息,沒人做那營生,他卻打起這些撂荒地的主意。果然,他東家進,西家出,和人家合計那撂荒地的事兒。條件十分簡單:你家沒人手,地俺種,村裏上繳的糧食俺繳,所有花費俺擔,你啥心甭操,等有了人手,地仍歸你。這裏頭的好處誰心裏都是明鏡兒,老街古鄰,一疃一莊,誰好意思?個個都一個音兒說:“老根叔,虧你的一片心哩!”他說:“撂荒白丟白瞎,丟上種就打糧食,土能生金哩!”他又去找村主任,說了自個兒打的靠譜兒。村主任說:“你舒服飯不願吃哩?”他說:“啥也沒和土坷垃打交道這碗飯吃著舒服哩!”村主任笑說:“村民自治,隻要不少繳村裏的糧食,有多大能耐你就可勁兒使哩!”
第二年一開春,兒子先回一趟家,陪著老爹山上陂裏轉悠。兒子剛走不幾天,兩台45匹馬力的大拖拉機開進村裏。又過了幾天,他聘用的四五十號人也進了村,他們先是放火燒荒,接著就是深翻土地,再接著就是播種了。疃家中的人冷不丁醒了腔,大眼兒瞪著小眼兒,老根叔這爺兒倆原來是要當大老板,怪不得當爹的打北京城先跑回來,打的是村裏這一大片撂荒地的主意,要學當年村裏的大地主李家大院那派頭兒哩!街麵兒上出動靜了,都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鬧了半天老根叔爺兒倆是借船出海,借雞下蛋哩!那些把地交給老根叔種的人家,心裏總覺著有點兒上當受騙的滋味兒。
老根叔不言聲兒,就像啥也沒有聽見。頭一年糧食豐收,該給各家向村裏上繳的糧食一粒不少,他自個兒賺多少,街麵兒上傳的不一樣,有說三十萬斤,有說五十萬斤,不管多少萬斤,反正老根叔發了。有些人家打不著鹿也不讓鹿吃草,就攛掇一些人家把地收回來。這當口,村主任出頭了,他說土地撂荒本身就違反政策,有人替你種地,有人替你繳糧,天上掉餡餅哩!人們盤算著,也是這麼個理兒,收地的事兒就不了了之。
第二年,老根叔的買賣做大了,莊稼杆做飼料,養豬養雞養奶牛。兒子從北京請來專家,建起肉聯廠,肉類食品出口日本東南亞。疃家中的人眼紅了,特別是那些把地交給老根叔種的人家,非要收地不可,放著自個兒的財不發,為啥叫人家發哩?大夥一起哄,地就真的不給老根叔種了。這年冬季天,風聲傳得不對勁兒,說錢緊了,不少買賣幹不成了,打工的人都得回老家重操舊業,種地就是老本行。疃家中的人就像葵花盤兒著了霜,一下子耷拉頭了。
村主任又出麵安慰老少爺們,他說老根叔說,土能生金,他心疼那些撂荒地,叫兒子幫他的忙,兩年的光景,除了所有使費,他一共攢了一百萬斤糧食,價值約計五十萬元,辦起了禽畜養殖業和肉聯廠,置下一部分農用機械。他個人沒留一分錢,統統交給村裏,有老根叔創下的這個底墊兒,大夥就不愁二次創業哩!疃家中的人猛然醒了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都覺著錯怪了老根叔。
過年的時候,疃家中的人成群結夥來老根叔家拜年,千錯萬錯,一個悔字兒值錢,借著這正月,破解破解,你還是俺們大夥的老根叔哩!誰知,老根叔家大門鎖著,人不見影兒了!有人吆喝,說老根叔一準生氣了,上北京兒子那兒再也不回來哩!這當口,正好村主任走過來,立馬接過那人的話茬兒,說老根叔才不是那號人哩!剛才俺打電話給他拜年,說起這事兒,叫他千萬別往心裏去,你猜他咋說?大夥大眼兒瞪著小眼兒,盼著村主任的下文。村主任笑著說,老根叔開春就回來,今年要建大棚,在經濟作物上多下功夫哩!一疃一莊的,哪來那些講究?俺從小偷李家爺爺的棗兒吃,叫他打了個腚瓜子;俺當兵那年,就是他送俺一程又一程,直到俺上了車,他還站在那兒朝俺招手哩!
人們的心裏難過,個個眼圈兒都紅了。
原載於《中外讀點》
我們總以為有錢了就跟自己不一樣了,總以為生活好了就忘本了,其實沒有,有些人一直惦記著自己的本分,有些人卻真的可以變壞。
為別人的黑夜留一盞燈
文|一枚芳心
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應付生活中無邊的苦難的。所以,自己需要別人幫助,自己也要幫助別人。
——茨威格
樓道裏的燈壞掉了,每天早晨或者晚上,我隻好拿著手電筒接送上下學的女兒。那天碰到鄰居,她說:“這該死的燈咋說壞就壞了,昨天晚上我去上夜班,下樓時一腳踩空,摔倒了,你看,手都擦破了,還好沒傷筋動骨。”我說:“是啊,這燈壞了,還真是個麻煩事。”
許多天過去,樓道裏的燈依舊黑著,我們抱怨著、牢騷著,卻沒有一個人去真正關心這個事。
那天買菜回來,李嬸叫住我:“家裏電壞了,是不是得找物業的電工啊?”我說:“電壞了當然得找電工了,怎麼?您家裏停電了嗎?”
李嬸笑笑:“沒有,我隻是問問。”
第二天,看到李嬸正和物業電工小王爭吵,看到我,李嬸不再爭辯,敷衍著笑了一下,回家了。
去物業交水電費時,我又碰到李嬸,她又在跟物業經理爭吵。我過去勸她,她說:“沒事,你忙你的吧。”我很奇怪,李嬸這是怎麼了?住鄰居這麼多年,從沒見她和誰大聲說過話。
晚上八點,照舊拿著手電筒下樓去接女兒。關門的一瞬間,樓道裏的燈忽然亮了起來。嘿,這燈終於亮了!我關掉手電筒,無比輕快地下了樓。
日子又回到平常,清早或者晚上,除了有力的腳步聲,幾乎聽不到抱怨聲了。
鄰居來串門,與她說起樓道燈重新亮起來的事,鄰居說:“多虧了李嬸,李嬸對我們這麼好,她兒女不在身邊,以後我們要常去她家陪她聊天嘮嗑。”
“謝李嬸?”
“嗯,樓道裏的燈是李嬸花錢請電工來修的。”
原來,李嬸看到樓道燈壞了沒人修,眼見著上樓下樓的人磕磕碰碰的,就想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就主動找物業來修。物業說維修可以,但必須要給誤工費什麼的,李嬸說:“業主每月都交物業費,這點小事,你們就不能幫幫忙嗎?”
拗不過物業,李嬸又怕是自己找的事,再去找住家們收錢不好意思,就自己掏錢給了物業。
我的心升騰起縷縷感動。李嬸常年住在儲藏室,她是最不需要樓道燈的人,而她卻為這事忙前跑後,費心盡力。
想起了曾經讀過的一個故事:18世紀初期,本傑明·富蘭克林在費城經營一份報紙。他在看稿的時候,發現搶劫等暴力犯罪大半都發生在晚上城裏黑暗的街道上,很少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還膽大包天地攻擊別人。
為了讓身處的城市更安全,富蘭克林向費城政府陳情,要求在最繁忙的街道上裝設煤氣街燈。政府拒絕了,當時的城市裝設街燈的寥寥無幾,而且耗資不小。
富蘭克林自掏腰包在報社前裝設了一盞路燈,又去求助當地的商人,請他們在自己的商店前裝設路燈,但每一個人都拒絕了,說這樣的花費完全沒有道理。
黑暗的夜晚,人們習慣到富蘭克林那盞孤燈的光亮裏聊天寒暄。後來,一名商店老板也在店門前裝設了路燈,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店家開始跟進。不久之後,路燈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奢侈品,而是小區守望相助的必需品。最後,政府接管了這些路燈,負責出資設置和維護。富蘭克林望著報紙笑了,因為他可報道的犯罪案大大下降了。
富蘭克林為費城的黑夜帶來一盞路燈,他也得以住在安全的城裏。
身處黑暗,最大的渴望就是一縷光明。為別人的黑夜點亮一盞燈,把別人的福祉看得跟自己的福祉一樣重要,別人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人,光明便開始在黑暗裏散布、傳播。
原載於《妙筆·閱讀經典》
伸出你善良的手,為別人點亮一盞關愛的燈。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把別人裝在心裏,那這個世界就溫暖了。
願??望
文|一簾風絮
愛之花開放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榮。
——凡·高
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走來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中年女人。他們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那個小女孩的家。女孩正在幫著姥姥挑揀從地裏挖來的野菜,看到陌生人進了她家的院子,慌忙站起身,躲在姥姥身後。
姥姥站起身,說:“你們這是……”
女人迎上去,握住姥姥的手說:“可找到你們了,這孩子就是杜鵑吧?”姥姥一聽,把身後的杜鵑拉到身前來說:“早聽說你們要來,一直盼著呢!杜鵑,快,你城裏的阿姨來看你了。”
女人伸出雙臂,示意杜鵑到她的懷裏來。杜鵑怯生生地走過去,輕輕偎依在女人的肩頭,就像依偎在媽媽的懷裏,眼神裏綻放著純真的幸福。
“哥哥呢?他怎麼沒有來看我?”杜鵑把頭從女人的肩膀上拿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女人。
“你哥,他……今天正好有事情,改天他忙完了,我一定讓他來看你。”女人的眼裏閃過一絲悲傷,但瞬間轉成了笑容。
吃過晚飯,杜鵑寫完作業就上床睡了。姥姥和女人坐在院子裏說話。
小村的夜晚很安靜,連風都不好意思來打擾,天上的星星眨著清澈的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月亮悄悄躲在樹梢後,聽女人和姥姥輕聲細語卻切切深情地談話。
女人長舒了一口氣,說:“這是我兒子的願望。”姥姥握住女人的手說:“孩子,我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怎樣的一種傷痛。杜鵑的爸媽出車禍那陣兒,我真是不想活了,可是看看杜鵑,那麼小的孩子沒了父母就夠可憐的了,如果再沒了我們,可就真成了風中草了。”
“嗯,不能讓孩子看不到希望。”女人輕泣著說。
“我兒子說他與杜鵑的血樣配型很符合,明天我們就帶杜鵑進城做心髒移植手術,醫生說我兒子撐不了幾天了……”女人低低地哭泣起來。
那個草上滿是清露的清晨,杜鵑一手拉著男人,一手拉著女人,沿著彎彎曲曲的環山路,走出了小山村。
兒子頑強支撐著自己的生命,在得知杜鵑已來到醫院時,帶著一絲微笑,永遠地離開了他眷戀的父母,離開了他做義工三年間所幫助的小女孩杜鵑。
這個消息,女人沒有告訴杜鵑,她不想讓杜鵑幼小的心靈再一次接受重力的打擊。
杜鵑出院了,女人帶著她回到了小山村,看著杜鵑微笑陽光的臉,女人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眼中含著淚花,笑了。
幾天後,看到杜鵑恢複得很好,女人說要回城了。杜鵑撲進女人的懷裏,依偎著抱緊,就像抱緊親愛的媽媽一樣。
杜鵑交給女人一封信,說讓她坐上車時在車上看,女人微笑著點頭。
打開信封:我知道哥哥的願望,也知道哥哥和壞人搏鬥,受了重傷,也許他就要去我爸媽去的那個遙遠的地方。我那晚偷聽了你和姥姥的談話,我多麼不想進城做手術啊,可是我心裏也有一個願望,我哭了好久,為了我的願望,我決定跟你們進城做手術。我的願望沒有哥哥的願望那麼崇高,但是是真誠的。我想說,我的願望是做你們的女兒,照顧你們一輩子。
女人握著信,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不同的是,這眼淚少了悲痛,多了幾分潤心的暖。
原載於《小小說大世界》
有些故事始終是溫暖的,就像春雨滋潤著我們的心田。這世界上最溫情的東西,便是愛的表達。
一朵花的靈魂
文|楊張光
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變成黑夜。
——羅曼·羅蘭
天有些昏沉,下著小雨,城市像積漲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一樣,連生活在裏麵的人,呼吸都不敢深長。
蘇俊霞,這個名字我是聽過的,並且深知有一個呼喚的聲音來自這片土地,這是一片受難的土地。
雨一直幹淨地下著,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我跟在蘇偉老師身後,向那個有聲的遠方走去,我越發地感覺到手中相機的沉重,我不知道自己是該護住被雨淋濕的相機,還是該停下來理順自己的心情。隻是偶爾遇到窪陷處,我注意到自己在積水中呈現的影子隨著滴下的雨擊出的波痕變得毫無形狀時,我才知道此刻是我最麵對自己內心的時刻。
不到一會兒,麵前迎來一位老人,半白的胡茬已顯現了他蒼老的年齡。他的眼神很柔弱,但又很堅定,眼睛向上是一頂剛好適合頭型的、微斜的鴨舌帽,他半曲著身子在那裏等候著。我看到他柔弱的眼神注視著我身旁的蘇老師,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偉偉,是你啊!”老人皺了下眉頭,眯著眼說。
蘇老師立即上前,抓住老人的手:“是我,您是俊霞的父親吧?”
“對對,知道你要來,我特意等著,走走走,我帶你們上去。”
老人一邊緊緊抓住蘇老師的手,一邊低下頭,掩飾眼底欲流的淚。
老人上前帶路,走過小區一道沒有看門人的鐵門,來到一個黑暗得有些陰冷的樓梯口,最後上樓,看到一扇安靜的半掩著的門,像是久候著歸來的故人一樣。我分明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但我又在潛意識裏感覺到一種不願意相信的矛盾與不安。我想象著會見到一個怎樣的蘇俊霞。一個怎樣的獨自扛忍,命若心懸般痛苦災難的個體。更重要的是,我該以怎樣的表情來麵對將要見到的這個人。
沒待我想明白,眼前的門已經打開,一個不到40歲模樣的女人出現在我們麵前,紅色毛衣上套著一件深紫色的馬甲,一頭被捋得光亮而向前彎曲的短發。她斜眯著眼,雙手合十,靠門倚倚,像是在等待。
“娃娃,偉偉來看你來了……”老人低下身子,側頭拖著深長的音對女人說。
還沒等女人反應過來,蘇老師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說道:“蘇俊霞你好,我是蘇偉。”
“哦……哦,您好您好,不好意思,我知道您要來,我特意等著,但我看不清您。”女人的聲音很細,細到不像這裏的土地。
女人說著,連忙抓住蘇老師的手,緊緊不放。
“小楊,她就是我文章裏的主人公,蘇俊霞。”蘇老師回過頭鎮重地對我說。
我走上前,伸過手,仔細注視著眼前的這個人。當我主動握到她的手時她才感知到我在向她問好,才連忙抓起我的手。我分明感覺到,她的雙手如此小,但又如此有力。
我完全想象不到眼前的這個女人曾經經曆過被拋棄,甚至險被殺害的痛苦。她曾在這片土地上受難,在這個被她稱為故鄉的地方忍辱負重,我無法理解這種生命被擱置在荒山的那種飄零且無能為力的感覺。那一刻,我不得不為我想到的這些感到渾身寒戰。我緊抓住她的手,試圖感知那顆曆經了如此滄桑與沉淪後的、殘缺的心,觸摸那種燈火將滅時僅存的微弱溫度。然而,這一舉動,以及蘇老師的幾聲問好,女人突然抑製不住情緒,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