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與塵世握手言歡
漸走漸深的夜,與一些有著體溫的往事一而再地重逢。且許我浮一大白,和塵世握手言歡。心隨浮雲,意賦花開,從此後,讓快樂成雙。
執著與固執
文|張宏濤
你應將心思精心專注於你的事業上。日光不經透鏡屈折,集於焦點,絕不能使物體燃燒。
——毛姆
眾所周知,“執著”是褒義詞,“固執”是貶義詞,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區別?很多人都說不清楚,因為執著和固執都是堅持己見,不聽從別人的意見。
有人笑稱:“如果最後你成功了,那你就是執著;如果失敗了,那你就成了固執。”但兩者的本質差異到底在哪裏呢?一位心理學家告訴我:“執著的人,堅持的是自己的方向和目標;固執的人,堅持的則是自己的情緒和做事的方法。”這句話讓我豁然開朗。
我想起了一些朋友,他們屬於執著的人,因為他們心中有夢想。他們是為了實現心中的夢想,才不受他人意見的左右,堅持傾聽內心的聲音,走屬於自己的路。他們堅持自己的夢想,但並不死板僵化,他們會根據實際情況采取靈活多變的辦法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他們也會適當妥協,但為的是迂回前進。執著的人,執著的是目標,不是實現目標的手段。他們遵循夢想的指引,而不是受情緒的控製。
固執的人,則是受情緒左右,他們堅持的是自己的手段,而不是夢想。甚至,他們常常沒有夢想,也不會將眼光放得長遠。他們隻是受當下情緒的控製,非要按照某種僵化的方法來做某事不可。
比如,有個人在野外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拐角處的一堵牆上,這堵牆是個荒廢的宅子的牆。他大怒,想要把牆給拆了再離開。但是拆牆的時候,他發現這堵牆特別結實,同伴勸他放棄,勸他繞路,勸他架梯子過去,他都不同意,他非要拆了牆再離開,這就叫固執。另一個人也在拆牆,但他拆牆是因為他知道牆那邊的地下埋著很多金子,隻要把牆拆了,就可以得到金子。他是有目標(或者說有夢想)的,他不會拘泥於拆牆這種辦法,隻是他嚐試過架梯子,但牆太高;也嚐試過繞過去,但四麵都是牆,都一樣堅固,他隻好繼續拆牆。雖然一樣是拆牆,但這就叫作執著。
又比如:兩個人同時見到一隻兔子撞死在樹上,從此,一個開始守株待兔,另一個則不拘泥於死等,而會同時采用挖陷阱、用網、弓箭等多種辦法來捉兔子。前者堅持的是捉兔子的手段,所以叫固執;後者堅持的是捉到兔子這個目標,他的手段更靈活,所以叫執著。
同一個人的同一種行為,在不同的時段也會有固執和執著之分。有個人曾經力排眾議,堅持要生產一種人人都能買得起的質優價廉的汽車。雖然多次失敗,他也不改初衷。後來,他終於成功了,他改變了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他就是世界上第一個使用流水線大批量生產汽車的汽車大王福特,這個階段的他無疑是執著的。但10多年後,當汽車已經在美國普及,這種質優價廉但造型不夠豪華、舒適度不高、動力不夠強的汽車已經無法滿足人們日益提高的品位和追求了。親人們都勸他轉型升級,生產更符合人們審美品位的新款汽車時,福特卻拒絕了,他還是堅持生產讓他成名的T型車。幾年後,福特公司的效益越來越差,被通用公司一舉超越,福特公司設在各地的工廠也一度關閉半年之久(直到幾年後推出了新車型才重振聲威)。這個階段的福特,無疑屬於固執的。為什麼會這樣呢?我想也許是一個人對自己的習慣行為、觀點等都會有感情(特別是過去的經驗讓他成功過),當被別人否定時,就會陷入不良的情緒裏,然後不自覺地就變固執了。
當你堅持己見卻遭遇眾人反對的時候,要先想想:你是在堅持夢想,還是在被情緒所左右,在堅持某種手段?分清執著和固執,更有助於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同樣,當孩子堅持己見的時候,我們要先弄清楚孩子是執著,還是固執。如果是前者,要鼓勵,不要打擊;如果是後者,要設法委婉地引導孩子,讓他們不被情緒左右,把目光放長遠,用更靈活的方法去實現他們的目標。
原載於《才智》
執著使你永不停息地前行,固執卻使你蒙上了自己看路的眼睛。適當變通,收獲頗豐。
金?香?爐
文|趙豐超
願每次回憶,對生活都不感到負疚。
——郭小川
祖父平生隻有一張照片,黑白的,三寸,毛邊,被父親鑲在相框裏。他戴著眼鏡,穿著長衫馬褂,像個古董。
祖父若還健在,早已經是過百歲的人了。我無緣見他一麵,隻能從父輩那裏聽些相關的傳言,倒像是隔世的傳說了。
祖父在民國時曾任過要職,是極體麵的人。可他不慣在官場裏沉浮,中年時就卸去公職,回鄉務農了。雖曰務農,祖父卻不比旁人,他是不曾真下過田地的。大抵見過大世麵的人都喜歡保持自己體麵的樣子,祖父平素隻穿長衫,若換中山裝時,必須熨出筆直的褶痕他才肯穿。無論冬夏,即便居家閑住,他也從不隨意解開一粒紐扣。腳下永遠是潔淨的白襪布鞋,好似從不曾沾過泥土一樣。
祖父畢竟是見過大世麵,又有大學問的人,回到農村也與普通農人不同。他好讀書,從不輕易見人,倒像一個脫俗的隱士。隻是他見不得新式的事物,有戀舊的癖好。在旁人看來,就不免帶了遺老的習氣。隻要是年代久遠的東西,他是一律照收的。若東家有塊廟門上的匾額,他便用米去換;若西家有張破敗的木雕,他則用錢去買。有次竟偷偷支了八擔芝麻,到河間張姓人家換回一張吳昌碩的小畫。祖母極厭煩他的固執,幾乎要鬧出人命時,祖父才發現家裏確已家徒四壁,再無長物了。
不過祖父並未改掉“喜舊厭新”的“惡習”,反而一發不可收拾,終於背著祖母賣掉了那座極好的宅院,隻為換得一個宣德年間的純金香爐。據老人們說,那時候有一位收藏家叫張伯駒,在京城裏散財護寶,極負盛名。祖父就是受了他的影響,執意要做個真名士,卻未想過自己是個農人。當他見到那座香爐時,直瞪了眼睛,品嗻許久,認定那是難得一見的寶貝,願意把所有藏品貢獻出來,隻換一個香爐。但祖父“好古”不假,所收得的東西卻參差不齊,多是尋常器物,並不值錢。對方說,若要換時,隻需拿宅院來換,別的法子都行不通。到了這個份兒上,祖父早是箭在弦上,八匹大馬也拉不回來的。他一咬牙就交了地契,把香爐抱了回來。
事後,祖母雖大鬧了一場,千萬個不願意,卻挽不回什麼,隻能帶著一家十幾口人搬進了一所破院裏生活。祖父沒有了專備的書房,隻能在院子裏曬太陽、作畫,反倒安生了許多。他喜畫鍾馗,每日在院中擺設一案,在那隻純金的香爐裏焚了香才肯下筆。時間久了,竟有好些人慕名求畫,祖父卻從未應承,一一都推托出去。父輩們問時,祖父卻說他隻會畫鍾馗,並不會別樣。其實大家都能猜到,祖父是怕別人看到他的香爐。他也並不管家中的生計如何,任由一家人貧窮下去。
不過世事難料,祖父的“惡習”倒讓一家人因禍得福了呢。新中國成立後,凡住在大宅院裏的鄉紳都被“鬥”了,凡家有良田的地主也被“批”了。此時一貧如洗的祖父被劃為“貧農”,反而得到集體的保護,從而保全了一家老小。那時,祖父就抱著他的香爐得意起來,仿佛早就算準了這一天,把香爐擦了又擦,每夜必須擁爐而臥才能睡去。祖母倒也不管,反而暗暗佩服他的眼光。那時他們都是知天命的人了,脾氣漸漸小了,家裏便和睦起來。隻是祖父祖母都不適應新式的農村生活,覺得過於集體化的生活方式太壓抑。那時候的農村是容不得閑人的,一個人不去上工,就掙不來工分,掙不來工分就分不到糧食,就要挨餓。祖父的隱士生活走入了困境,他再也不能躲在破院裏作畫。但是祖父並未逃避,他開始學種地,每日跟在祖母身後,依樣畫葫蘆,不久就得心應手起來。在最饑寒的年代裏,他們反而更堅定了。祖父時常拉住祖母,指著純金的香爐說:“這是個寶貝,能救我們一次,也必能救我們兩次。”他們憑著雙手活了下來,且把父輩們照看得很好,這確是不易的。
祖父隻活到58歲,奪去他生命的並不是饑寒交迫的年代。那年,紅衛兵闖進村子,凡見到上了年頭的東西是一律要砸的,無論是藝術的,還是實用的,都逃不過他們的“法眼”。這家帶著門神畫的大門被卸去,那家雕有龍鳳的窗欞被砍斷;裝鹽的瓷瓶被敲碎,新繡的花鞋被剪破。整個村子被破壞了,所有的人都嚇壞了。
祖母拚了命跑回家,見祖父正把玩著那隻香爐,便一把奪了去,擲進院後的茅廁裏。祖父還未回過神時,紅衛兵已經追進院子。他們一眼見到祖父的長衫正晾在繩上,就認定祖父是“頑固的文人”,決計要將他“打倒”,於是剪了黑白無常似的帽子戴在祖父頭上,又給他的胸前掛了牌子,拉到村口批鬥去了。祖母再返身時,已經遲了。她跟到村口,哭喊著撲向祖父,卻被紅衛兵推了一個趔趄,倒在路邊。
十幾天後,祖父看著滿地被撕得粉碎的畫,再也不堪淩辱。他把我的父親叫到麵前,交代他到茅廁裏取出香爐,趁夜埋在屋後,之後便於那夜懸梁自盡了。
祖父死後,祖母是極痛苦的,她常於夜間驚醒,提著木棍到茅廁裏劃拉。這或是她對祖父的想念,隻是她不敢真將香爐掘出地來,那香爐也就長久地眠在地下了。時間久了,再也沒有人提起此事,隻做心中的一個想念罷了。
許多年過去後,世事早已變了,再也沒有紅衛兵的打砸了,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有一次祖母不知又想起什麼,拄著拐杖要父親把香爐掘出來。父親卻似忘了,猛然想起那隻香爐,就帶著酸楚的回憶翻騰起來。他默默拿了鐵鍬,找到當年做下的印記,就下了手。祖母一直立在旁邊看著,也是默默無聲。
可是父親足足掘了一夜,周遭與更深處幾乎都挖遍了,也未看到香爐的影子。父親極失望地望著祖母,疑心香爐被人盜了。
祖母卻說:“人說家道敗落的人家埋下的金子是會走的,怕是真的吧。”
原載於《新青年》
歲月流轉,時光變遷。許多事情都離我們越來越遠,包括親人的溫暖笑臉。就這樣吧,因為他們,我們才能走得更加沉穩。
滿地綠豆苗
文|趙豐超
真理唯一可靠的標準就是永遠自相符合。
——歐文
許多年後我仍能夠記起,那一小撮蔥鬱的綠豆苗。它在我的記憶中生根發芽,遠比在泥土裏深遠茂盛。每當我在現實中看見狡詐的事情,便會想到那撮綠豆苗,它能教我真誠且不自欺。
在我10歲時,有過一次陪父親去種綠豆的經驗。那時我們的家鄉遭了大水,洪水退去後田裏積了一層厚厚的泥淖。我們不等泥淖幹涸,便要趁它鬆軟時就將種子直接撒上去,讓其深陷在泥淖之中。這樣就免去了再翻土耕地的麻煩。
當時我提著種子,站在地頭邊過膝的泥淖中,看著父親在淤泥中移動,來來回回地把種子撒下去。可是,我卻沒有注意手中盛滿種子的碗,就在我的疏忽中綠豆撒了一地。光滑圓溜的綠豆一落地便陷進了軟如豆腐腦的淤泥之中。我慌忙去撿時,卻隻抓了滿手的稀泥,顯然已經弄不回來了。
我父親是極嚴厲的,我至今都感激我的父親曾那樣嚴厲地管教他唯一的兒子。我犯錯時他會痛斥我,甚至鞭打我。在他去世之前的孱弱時光裏,他依然那樣嚴厲地對待我。
我怕被父親看見撒在淤泥中的綠豆,更害怕被他責罵。幼小的我是極懼怕父親的。我在心裏暗說:父親如果問起我,我便死不承認,隻說沒曾撒落一點。然後我又將撒落綠豆的地方撫平,看不出一點痕跡。
父親回來取種子時果然問我是否撒了,因為他一眼便看出種子少了。而我卻隻死死說不曾撒,況且父親也記不清原先到底有多少種子。他沒有再說什麼,拿了種子便又往遠處去撒。我想這一關算過去了,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心中暗自慶幸。
大概是三天後,我陪父親又去那塊地,看看種子的出苗情況。剛到地頭邊上,父親便已經看見了,在我曾站立的地方長出了一堆蔥鬱的綠豆苗,格外碧綠顯眼。那不就是我那日撒在泥中的綠豆嗎?我曾多麼肯定,多麼信誓旦旦地說不曾撒過啊!盡管當時我尚年幼,卻依然覺得滿麵發燒,頭也不敢抬一下。父親指著綠豆苗說:“你還說沒有撒,又說謊了吧。”然後就沒有再說什麼,大概他已經看到我通紅的麵龐。
盡管那次父親並沒有再罵我,可我卻永遠記住了那一撮綠豆苗。
它讓我明白了,不管我怎樣巧妙地欺騙了別人,欺騙了自己,又如何欺騙那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和那不證自明的不爭事實呢?
無論我多麼巧舌如簧,那綠豆卻是隻要一落地就會生根發芽的啊!這就是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那滿地的綠豆苗不就是不證自明的不爭事實嗎?我想,最終受騙的,也是最悲哀的,難道不是我自己嗎?哪怕我能將天說成地,哪怕別人也都相信了。可是,那天不還是天,地不還是地嗎?我做的難道不是在自己欺騙自己?
其實,在真理和現實麵前啊,任何伎倆都是蒼白無力、不攻自破的。
原載於《新青年》
人總會長大,那些自以為是的小伎倆總會被生活證明是多麼拙劣。不過,這有什麼呢,當時還是孩子,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浮躁最終敗給了安靜
文|韓青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大學》
1
班裏有兩個這樣的學生:一個浮躁得不得了,一個安靜得不得了。無論課上課下,前者都一樣頑皮、好動、聒噪,而後者卻都一樣安靜、寡言、喜歡思考。
浮躁的,人見人煩;安靜的,人見人喜。
浮躁的,從來都沒能考過安靜的。準確地說,浮躁的,幾乎都是榜尾;安靜的,幾乎都是榜首。真正的天壤之別。
浮躁最終敗給了安靜。
2
辦公室裏幾個同事,多數都喜歡熱鬧,他們除了完成工作任務之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閑聊上。
而兩名年輕的同事卻不跟他們閑聊。空閑時,他們都在學習,準備考公務員。最後,他們兩人都考上了。
理想在安靜中開花。而那幾個同事,依然在那裏嘰嘰喳喳地“指手畫腳”,仿佛那就是他們想要的“江山”。
3
一次,跟一位詩人朋友聊天,他說:“我比較得意的詩作幾乎都是在心情不是很好的情況下寫出來的。相反,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卻沒有一點兒靈感可言。”
也許,這隻是他個人的經驗而已。但是,他的話還是給了我一些思索。
一般而言,心情有點悲傷,人會更安靜,這時的思考也會變得深刻。相反,心情特別好的時候,人會變得浮躁不安,這時的思考也會變得膚淺。
深刻往往代表一種深度,而隻有有深度的心靈,才能結出思想的果實。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