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孩子
文|張素燕
忠誠的愛情充溢在我的心裏,我無法估量自己享有的財富。
——莎士比亞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在公園裏晨練,常常會遇到這樣一對老人,大約有60多歲的年紀。女的得了腦血栓,每天由男的攙扶陪伴著進行鍛煉。
從我初次看見他們到現在已有三個多月了。這期間的每一天清晨,這對老人都會準時出現。大爺陪大媽堅持鍛煉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大媽一開始不能站立,現在已能夠自己一人慢慢地獨立行走。楊柳依依,花木複蘇的公園和晨練的人們都見證了一段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平民愛情。
大爺說,大媽剛開始得腦血栓時站都站不穩,兒女要給她買一副輪椅,這樣大媽行動方便些,也節省了大爺的時間。大爺在一家公司看大門,平時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照顧大媽。可大爺卻堅決不同意。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老伴坐上輪椅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他毅然從自己緊張的時間中,抽出一定的時間陪老伴鍛煉。每天晨練就成了他們的必修課。
大媽不能站立,大爺就緊緊地拉住他,讓她慢慢地學走路,就像教剛剛學走路的孩子一樣,一切從頭開始。“她現在就是孩子,孩子需要照顧,需要培養,我現在就是在像照顧孩子一樣去照顧她。”老人充滿柔情地看著心愛的“孩子”說道。
大爺每天不辭辛苦地陪大媽鍛煉。可大媽卻不領情,還時常跟大爺發脾氣,雖然說不成話,卻滿臉惱怒,甚至不配合走路。可大爺一點都不急。他笑著說:“是孩子,就會不聽話。孩子也有脾氣呢!”他耐心地開導大媽,給大媽講故事、講笑話,把大媽逗樂了,然後再接著練習。邊哄邊教,邊教邊哄,就這樣,在大爺的悉心照顧和耐心教導下,大媽能夠在大爺的攙扶下慢慢行走了。
從站立到慢慢行走,對於孩子來說是一個自然的過渡,而對大媽來說卻費盡氣力,整整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是孩子,可是卻比孩子難教多了。”時間長了,大爺也流露出了無奈。讓大媽練習獨立行走是一個費心、費神、費力的過程。慢慢地撒開手,用心地在身邊護著,沒走出兩步就開始搖搖晃晃,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大爺趕緊上前扶住,然後再撒開手,再扶住。如此反複,大媽逐漸地從兩步走到四步、八步,逐漸能走出一小段……
看著大媽現在能小心翼翼、慢慢悠悠地自己行走,大爺在一旁開心地說:“我這跟逗狗似的。”大媽隨即發出含糊不清的詞語還擊道:“你……狗……你……狗”。大爺笑著說:“我要訓練她說話,就得用激將法。要不然的話,她還不開口……”
我的眼睛濕潤了,愛的潮水在心海裏洶湧翻動。愛是什麼?此刻山盟海誓在他們麵前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你是我的孩子,陪你走一生,把你當孩子去照顧,還有什麼比這更美的愛情!
原載於《情感讀本》
相愛時我們是彼此的依靠,可是在需要照顧的時候,她就成了他的孩子。這是多麼溫暖的愛情啊!
原來我們永遠都是孩子
文|林玉椿
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
——高爾基
當我還是個少年時,我無比渴望長大,遠離家門,遠離親人,像雄鷹一樣展翅高空,闖蕩人生,風雨無阻,無怨無悔。
恍恍惚惚,竟已過而立之年,在異鄉的城市裏有了一份安穩的工作,有了房子、車子、妻子和孩子。隻是並不能找到那種勇士的感覺,也沒有多大的成就感。
這時我才深切地感受到遠離家鄉,內心竟是如此落寞。每次拿起電話,跟母親訴說工作和生活,聆聽她的問候和歡笑,才發現自己奮鬥的意義。那些人生中小小的驕傲,隻有說給母親聽才最有效果,內心才有滿足感。這些話,不會在朋友麵前提起,甚至對妻子說也找不到感覺——因為見多識廣的他們會覺得這些事情微不足道。這是一種幼稚,像小學生剛拿到獎狀,興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向母親彙報、等待表揚一樣。
每次回到老家,在母親麵前,仍然像兒時一樣放肆。母親做的飯菜,哪樣好吃,哪樣不好吃,口無遮攔;洗完澡,衣服往旁邊一扔,等著母親拿去用洗衣機洗完晾曬起來;出去和老同學喝酒至深夜,第二天賴床,還要等母親準備好早餐左催右催……這樣的放鬆和放肆隻有在老家才會有,隻有在母親麵前才會有。
有個女性朋友,小時候父母離異,她跟著母親過,可是前幾年母親不幸病逝。父親另有家庭,加之一直不在一起生活,雖然也走動,卻總感覺生疏、隔閡。她雖已嫁人,有了丈夫、兒子,並且跟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但內心時常會覺得空虛、落寞。她對我說,逢年過節,看見別人歡歡喜喜準備回老家,看著別人為自己的父母買衣服、買補品,她就很羨慕,也很感傷,因為她已經無法為母親做任何事情了。她有一份收入還不錯的工作,她本可以憑著自己的資源做更大的事業,掙更多錢,可是她卻對我說,她缺乏欲望,缺乏激情,找不到奮鬥的意義。以前自己哪怕一點小小的進步都會向母親訴說,都能感覺到母親的欣慰——可現在誰會在乎呢?誰在乎自己在人生中那點點滴滴的成長?
對於這種感覺,我有切膚的感受。一天,大姐打來電話,說母親上次手臂上割下來的腫瘤,醫生確認是惡性的。那一刻,我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崩潰了。坐在回老家縣城的班車上,我蜷縮在車內無人注意的後排,任憑淚水肆無忌憚地狂湧而出。我覺得如果母親有事,自己將來的生活將毫無意義。我的夢想、我的奮鬥,我教給別人的所有做人與處世的道理,寫給別人所有勵誌的語言和熱愛生活的規勸,在此時變得一文不值。我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流著淚在內心默默地向上天祈求,祈求這隻是一個誤會,其實母親得的根本就不是惡性腫瘤;祈求上天把我二十年的壽命,拿給我親愛的母親;甚至在腦海裏構思著要學古人歃血割肉為母親熬藥,以孝心感動上天,使母親度過劫難……
而上天似乎真的聽到了我的祈禱,事情竟然出現了驚天逆轉。醫院的進一步病理分析結果出來了,母親的腫瘤是早期,隻要切除徹底,對身體並不會有太大的危害。隨後,我和姐姐、姐夫帶著母親遠赴廣州,到了一家在設備和技術上都比較領先的醫院動了手術。手術後母親恢複得很好。
經過這一次磨難,讓我更加懂得珍惜自己的親人,更加懂得盡孝需及時的道理。
有一種愛,任何其他的愛都無法填補——那就是母愛。在母親的眼中我們永遠是孩子,無論我們多麼落魄,總有一個人可以容納我們,那就是母親;無論我們怎樣犯錯,總有一個人不會放棄我們,那就是母親。
其實,在我們內心深處,我們又何嚐不是母親那長不大的孩子呢?我們會比她有更高的文化,會比她更有掙錢的本事,我們談論的很多話題,她甚至都無法聽懂。可是,能最認真、最有耐心聆聽我們傾訴的人,永遠是母親;能給我們最真誠、最有效的安慰的人,永遠是母親。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我們內心最依賴的人,也永遠是母親。
原來無論飛多高、多遠,無論變得多麼堅強、多麼勇敢,我們也永遠都是母親的孩子。
原載於《情感讀本》
以前總是嫌父母嘮叨,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們習慣了,從小就操心,到我們長大了,依然還是忍不住操心。父母習慣了,愛也習慣了。
讓春天聽見我的心跳
文|張君燕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韓愈
漫長的冬季終於過去,盡管迎麵吹來的風仍有寒意,但暗藏在風中的絲絲暖流卻高調地向我們宣告,春天就要來了。德國詩人海涅曾說,春天的特色隻有在冬天才能認清,在火爐背後,才能吟出最好的五月詩篇。是的,在剛剛過去的寒風凜冽、滴水成冰的冬天裏,我們圍坐在火爐旁,就著幾粒花生米,小酌幾杯溫酒,心裏想的、嘴上說的,都是關於春天的憧憬。在那樣的天氣裏,春天才會變得格外誘人,雖然室外一片銀裝素裹、白雪皚皚,但內心充盈的卻是碧草藍天、柳暗花明。一顆經冬歲寒之心,才會對春天更為感知和感恩。一如人生的寒冬裏,有了對春天的希望,才能一路行來,走到春暖花開。
最先探知到春來的便是可愛的孩子們,被寒冷禁錮了一個冬季的孩子大概早就憋壞了,他們嗅到了風中的清香,聽到了燕子的呢喃,於是迫不及待地迎著春風跑了出來。田野裏、小河旁、樹林邊,到處都是他們撒歡兒的身影,有些孩子還拿出了風箏,想要讓自己歡喜的心隨著風箏一起飛上天空。在孩子們純淨的心裏,最先印下了春天的足跡。而更多的時候,隻有讓自己的心清澈起來,才能映進春日的暖陽,才能漾起美麗的漣漪。
記得有一年冬天,一位老家的親戚來看望我們時送給我了一件花裙子做禮物。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冬天送我一件裙子,但那件漂亮的裙子卻頓時喚醒了我的愛美之心。每天晚上,我都會取出裙子小心地摩挲著,對著鏡子比試一番,心裏無比地渴盼寒冷的日子快點過去。在我的日思夜盼下,東風終於捎來了春的信息,在一個陽光晴好的天氣裏,我滿心歡喜地穿上了那條裙子。春風微微吹拂,裙角高高揚起,我站在小夥伴們中間,接受著他們羨慕的目光,仿佛自己一下子成了童話裏高傲的公主。
多年之後,回想自己當年臃腫的棉衣外麵套著花裙子的滑稽樣子,忍俊不禁。但心裏那份對春的渴盼、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卻仍讓我感觸頗多。那年冬天的花裙子,其實正是親戚送我的一份希望,讓我對春天有了暖暖的渴盼。就像人生之中,在黯淡的際遇裏,有人送你一份鼓勵,你便有了走出低穀的溫暖力量。
早春時分,最喜歡到剛解凍的小溪旁,聽小溪裏潺潺的流水聲,那清脆、歡快的聲音仿佛一曲充滿了希望和憧憬的樂曲,讓人感到莫名的欣喜和振奮。有時,看著清淺的溪水,我會不由地想到底是什麼給了小溪信念和力量,從而讓它撐著自己瘦弱的身軀毫不停歇、一往無前地流動?看著小溪延伸至遠方,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似有所悟,也許,在遙遠的遠方是一片大海的所在,而小溪正是聽到了大海的親切召喚,它知道,隻要堅持,一定會到達彼岸,融入大海的懷抱。
小溪的旁邊泛著新綠,綠茸茸的小草悄無聲息地鋪滿了大地,間或有幾朵小野花點綴其間,融融的春意讓人從心裏感到舒適和愜意。看著這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我竟生出了幾分感動,雖然它們不曾給春天獻上一份醇香和甜美,卻仍將一片新綠和生機獻給了大地。它們堅持著綻放自己,也實現了自己的價值。其實,對於我們而言,每一株小草,每一朵小花,都同樣值得珍惜和尊重,因為在晚秋時節,我們再也找不到此時錯過的那些花草。
剛剛消融的土地鬆軟而濕潤,行走在略顯泥濘的土地上,年少的我忍不住抱怨。父親溫和地笑了,傻孩子,沒有泥濘,哪來的冰雪消融,哪來的春暖花開呢?想要擁有明媚的春天,就不要抱怨解凍後的泥濘。當時對父親的話似懂非懂,現在經曆了世事,才深刻地懂得了父親話裏的含義,才算真正懂得了春天。所以,在人生每個艱難的時刻,我都不曾感到沮喪,因為我知道泥濘的背後將會是令人欣喜的春天。
春天從這美麗的花園裏走來,就像那愛的精靈無所不在;每一種花草都在大地黝黑的胸膛上,從冬眠的美夢中蘇醒。我輕輕吟誦著雪萊的詩,感受著春天盎然的氣息,心中湧動著陣陣感動和激情。在這個萬物複蘇的日子,我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去發現美麗、尋找美麗,讓春天聽見我的心跳!
原載於《遼寧青年》
春天是最美的季節,好像人的青年時代,一切剛開始生長,一切都是嶄新的。
山村的祖父
文|文小聖
時光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他變老了。
——《父親》
祖父做過縣水文站站長,但他退休後就回鄉下和我們一起生活了。也許他想過閑雲野鶴的鄉下生活,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也許他想落葉歸根,重新回到這片養育他長大的鄉土中,所以他拒絕了單位分的房子,不肯在縣城留下來。
祖父是我從小就非常崇敬的人,他在村裏很有威望,他淵博的知識,他豪爽的性格,甚至他那略帶一點官腔的談吐和他易怒的性格,都深深地烙在我的心裏。祖父很有才,他寫得一手極好的正楷毛筆字,逢年過節、婚嫁喜事,村裏的人都會來找他幫寫對聯;他頗懂草藥,許多人慕名來向他求醫,他親自上山采藥,治愈過很多人;他有兩櫃子的書,平時每日都要看書,談吐之中,引經據典,令人欽佩。
祖父從來不幹農活,不做家務。他喜歡養鳥,家裏有三個鳥籠,養了兩隻畫眉和一隻竹雞。閑時,祖父就用哨子調教他的鳥,他養的畫眉聽到哨聲就會鳴叫,聲音婉轉動聽;那隻竹雞則每天早上都會像公雞一樣準時打鳴。
祖父經常會讓我幫他喂喂鳥;他寫對聯的時候,會讓我幫他倒墨、壓紙;他允許我到他的房間裏自由地翻看那兩櫃子書,但看了書後必須整理好書櫃。
我的童年,就這樣度過。我知道有花開花落,我知道有冬去春來,我也知道我在一天天地長大,我卻從未曾想過祖父的衰老。我一直覺得祖父堅實的身板可以永遠像鐵塔一般,或者說我一直認為他就像老當益壯的老將軍,管護著我們,同時也是我們的依靠。
然而,祖父畢竟在衰老。隨著我們長大外出讀書、工作,他也慢慢變老了。盡管他的身體仍然顯得強壯,仍然聲如洪鍾,但那滿頭的白發,那深夜裏的咳嗽聲,無不在顯示著歲月的無情。後來,祖父摔了一跤,左腿動了手術後就不太靈便了,走路需要拐杖來支撐。
父親是祖父唯一的兒子。我知道父親對祖父積了許多不滿。父親對自己得不到關心的童年,對自己出去工作後得不到祖父的支持,對祖父將錢亂借給不務正業的人,都存在著種種怨言。父親讀書不多,讀書的錢是靠自己賣柴掙來的,從17歲離家參加工作就靠自己的打拚來一步步地走人生的路。父親一直認為如果祖父能多擔負一些家庭責任,他的人生道路也就會很不一樣了。父親以前對祖父不滿,但又畏懼。我清晰地記得父親還在外工作時,有一次回家,晚上因為多喝了些酒,又談起往事,便和祖父激烈地吵了起來。祖父暴躁起來,將他那深藍色的酒壺砸出門外。第二天父親酒醒後,對自己昨晚的衝動感到懊悔而後怕,他主動去叫祖父吃早餐,顯然是在主動向祖父道歉。
可是父親內退以後,開始經常酗酒,經常和祖父爭吵,任何人都無法勸阻。他像一個孩子似的,爭論著他失落的童年,訴說著自己壓抑的往事。祖父已不願意再跟他爭吵,隻是唉聲歎氣,他讓我們想盡辦法勸父親少喝酒,怕父親的身體會垮下去。可是無論我們怎麼做,父親都無法從自己營造的悲哀中走出來,身體也一天天垮了下去。
終於,父親走了。那一刻,祖父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出來,右拳用力地捶著自己的胸口,號啕大哭,以前所有的堅毅與倔強都化作了淚水,他仰天流淚,悲愴地喊道:“老天哪,以前那個年代,我曾經保護過那麼多人,拯救過那麼多人,為什麼現在落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
很長的一段時間,祖父都沉浸在失去兒子的痛苦中,無法自已。他經常端詳著父親的照片發呆;經常拿著以前跟父親交換的那塊老手表出來戴上,給老手表上弦;跟我們聊天的時候,經常會自覺不自覺地談起父親。
母親在縣城幫大姐照顧孩子,我在離家很遠的省城工作,回鄉下的時間越來越少。80多歲的祖父和祖母不願進城,在鄉下相依為命。祖父的性格變得越來溫和,他開始主動幫著奶奶煮飯做菜;他經常關心著我們,打電話對我們噓寒問暖。
殘酷的歲月與世事磨平了祖父的棱角。我們在盡可能給予祖父關愛的同時,卻又深深感受到人世滄桑的悲哀。
在我的腦海裏,經常浮現出這樣的畫麵:祖父靜靜地去給他的鳥添食加水,或戴上老花眼鏡,捧著一本老書靜靜地看,或背著雙手,默默地凝望著門前的青山……
於是,淚水湧出了我的眼眶。
原載於《情感讀本》
總是有些人,生活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就是這些人,讓我們一想起來的時候都忍不住落淚。因為心疼,也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