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1 / 3)

第四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故鄉的一切都浮現在我的腦海裏,那停滯的雲,流動的風,一草一木,都是我永恒的記憶。總是在夢裏看到自己走在歸鄉路上,你站在夕陽下麵,容顏姣好。

恰似麗江秋水

文|葉淺韻

旅行對我來說,是恢複青春活力的源泉。

——安徒生

我對於麗江最生動的認識,是從“一米陽光”開始。

我新奇地發現,陽光原來也有計量單位,可以用“米”來丈量。這個發現,勾起了我童年的記憶。那時,陽光從窗縫裏射進來,像一條條金色的射線,灑落到地板上。我靜靜看著它們,伸出小手,卻怎麼也抓不住。多年以後,到了麗江我才知道,那是“一米陽光”,或“一束陽光”。這精準的叫法,叫紅了一部電視劇,也叫紅了麗江大大小小的客棧酒吧。

當麗江成為浪漫之旅、豔遇之都以後,這裏空前熱鬧起來。以前多少以為這是炒作,可當我走進這座古城時,才知道我有多麼迷戀它。

這裏深埋著什麼寶藏?讓人們不遠萬裏慕名而來,隻為找尋各人心中的寶貝。

從麗江頭頂不斷變幻的彩雲開始,從玉龍雪山的雄偉聖潔說起,到雪山腳下寬闊的草地上,那些無名的野花與短鬆,再到古城裏涓涓流淌的清溪、琳琅滿目的店鋪,無一不是至極的美好。每去一次,總想著什麼時候還會再來。

仍記得那年國慶長假,麗江成了我的首選。幾家人相約,不顧客棧要價高昂,不顧道路擁擠,就這樣帶著美麗的心情,踏上了黃金之旅。

大麗線不夠寬闊的公路上,擠滿汽車,省內外的牌照穿梭一路,奔向那個心中向往的地方。抬頭,不斷仰望天上的雲彩,它們變幻著身姿,仿佛一場演出盛會,迎接八方遊客。有的像舞蹈著的流雲,從山那邊,一路迤邐而來,一番歡舞之後,陽光仿佛領舞者一般,從彩雲之間輕輕穿過。一會兒,烏雲來了,灑下一陣清涼小雨;一會兒,太陽又露出了笑臉……哭笑歡鬧隻在彈指間。我為自己發現了天空上演的“舞劇”暗暗自得,直到路標上那些“彩雲、祥雲”的地名提醒了我,這樣美的景致,早已鐫刻在古人的心裏夢裏了。

古城裏人頭攢動,這裏深埋著什麼寶藏?讓人們不遠萬裏慕名而來,隻為找尋各人心中的寶貝。也許,那是一條心儀的披肩;也許,那是一種自由的心境;也許,那是一次邂逅的等待……光滑的石板路麵,已被光陰的手輕撫過多少回,被遊客的腳,摩擦過多少回?我們緩緩走在古城的氣韻裏,忘了目的地在哪兒,時間驀然慢下了腳步,那樣大方地,任我們揮霍著。

找一家古香古色的小店,走走神,發發呆,讓美好的光陰,慢慢浸潤每一寸發梢,每一縷神思……

有人提起過嗎?麗江的菊高潔卻不寡淡。舉目都是怒放的菊花,繽紛豔麗,在流水白雲之間,秋天的寫意,被這菊花精致地詮釋著。小橋流水之間,琴韻悠悠,歌聲繚繞。流浪的康巴歌手,在這裏找到了生存的土壤,遠行的畫家也在這裏駐足。歌手賣力地唱著自己的原創歌曲,畫家忘記了耳畔的熱鬧,用畫筆捕捉這座城市別樣的風情。街邊處處是淘碟小店,店主有節奏地擊打著小鼓,暗示著流行音樂和民族音樂已在這裏生根、發芽、開花了。

豪華威嚴的木府,在我看來,簡直就是紫禁城的縮影,高壁畫廊,雕龍附鳳,樓閣軒宇,富麗堂皇。高高的門檻,讓人邁得頗為吃力,不得不低下頭來,虔誠地禮讚。封建土司的權力與威嚴,在納西人的低頭之間,彰顯著自己的尊貴。即使是幾百年後,我來到這裏,同樣要低下頭才能進得去。木老爺在這人間仙境,享盡了繁華,閱盡了春色,該是何等愜意呢!

也有人說,麗江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天下。納西人的審美取向頗有意思,他們以黑為貴,以胖為美。這給天天嚷著美白減肥的姑娘一種暗示:其實樸素、自然、健康的美,才是最美。這,不知算不算納西族特有的文化。刻在古城牆壁上的東巴文字,記載著這個民族的輝煌曆史。我倚在那裏發呆,想把自己置身於那個久遠的年代,不知能否透過厚厚的磚牆,聽到遠方的駝鈴。

或者,隻是悠閑地,從古城的這條巷子走到那條巷子。若不是水流的方向,常常就忘記了東西南北,心中一萬分地願意停留在腳下青石板上徜徉,腳卻開始隱隱地疼了。找一家古香古色的小店,要上幾個家常小菜,賞著菊花,聽著流水潺潺,走走神,發發呆,讓美好的光陰,慢慢浸潤每一寸發梢,每一縷神思……

傍晚的古城,又是一番景致。比起城市裏的霓虹燈火,古城斑斕綽約的風姿,讓人的心思婉轉百回。你不得不感慨:這才是人間煙火的味道。也許,多少曖昧,多少邂逅,就從這裏滋長了吧?從來沒有哪個城市像麗江那樣,在酒吧門口的黑板上,明目張膽地寫著“美女靚”。“帥哥多”“約會聖地”的字樣。店鋪的名字也叫得那般“露骨”:等你3天、邂逅、偶遇、千裏走單騎。就連一碗涼粉也可叫成傷心涼粉……怎麼樣,都離不了一個“情”字。麗江的情調,在這些細節裏被無限放大著,任你的思緒飛遠。酒吧裏的洋酒、紅酒、啤酒身價直線攀升,隻因這裏是豔遇的勝地。你可以端上一杯雞尾酒,邀請心儀的女士共飲。大聲地笑,縱情地笑,歡暢地舞,在這裏,這些都是你呼之欲出的情感。這座城市獨有的味道,它驅趕著你的寂寞,打破你的束縛,放鬆你的身心。好友說,我們留著下次再來吧。讓向往與等待,成為人生最美的風景,不好嗎?

當你登上海拔近5000米的雪山時,雲霧之間,雪山宛如出浴的仙女,聖潔得讓人頂禮膜拜。心靈的塵土慢慢落去,一切回歸自然,回歸真純。俯視腳下曼妙飛騰的霧,一會兒隱去,一會兒出現,它們像是雪山的錦繡紗衣,裝飾著雪山聖潔的美麗。麗江人對水的珍惜與熱愛,令人歎奇,一條條溪水流經村村寨寨,再流到古城,依然是幹淨清冽的顏色。從雪山上流下的水一路向前,遇山遇河,形成瀑布,形成潭水,每一處都是別致的美景。靜美的白水河,流淌著平淡生活中動人的韻律;玉水寨清澈見底的水裏,能看見魚兒暢遊的身姿。行走在這些景致裏,不知是你裝飾了風景,還是風景裝飾了你的眼睛。帶著這滿眼的純美,忘了時間,忘了煩惱,把身心都融入了它的懷抱。

遠遠看到,納西漢子牽著馬,一路唱著山歌,遼闊的音域透出這個民族的豪放粗獷。他們嘴裏不時蹦出簡單的英文單詞,對馬大叫著“come on!”讓我忍俊不禁,難道馬也懂英文不成?還真神了,納西老表說,他們的馬都能聽懂這一句。看來,麗江的美早已馳名中外了。策馬奔騰的感覺,定是颯爽的,在馬背的顛簸中,讓時光慢慢流過,感受風的呼喚,雨的呢喃,點點滴滴瞬時消融在茫茫天地間,身心被滌蕩得隻剩歡樂。我們向往雄鷹、向往草原,其實就是向往飛翔中的忘我吧?

我說我還想去瀘沽湖、拉什海呢,我說我要在束河古鎮裏靜靜地發呆……好友說,我們留著下次再來吧。讓一座城市活在我們不斷的念想與記憶之中,讓向往與等待,成為人生最美的風景,不好嗎?

原載於《青年文摘》

走過一段路程,留下一段經曆,獲得一些感悟,這便是旅行的意義。願我們能將世間美景看盡!

動物小品

文|龐啟帆

愛是理解的別名。

——泰戈爾

靈性

家裏養有一條小狗,很瘦弱。一段時間之後,覺得實在無法養下去了,父親趁出差之機,把它丟在了離家一百多公裏遠的一處郊野,讓它自生自滅。

丟掉小狗後的第八個晚上,我正要就寢,門外突然響起哭泣的聲音,並有抓門的響聲。

我打開門一看,門外站著那條瘦弱的小狗。一周時間不見,加上一百多公裏的跋涉,它更瘦弱了。

看著那雙淚水汪汪的眼睛,我一把抱起它,潸然淚下。

母性

八歲那年,跟父親上山打獵。

來到一個山岡,突然看見一隻鳥,翅膀像是受了傷,艱難地在地上一蹦一撲向前走。我大喜,就想上去把它捉住。

父親卻叫住了我:“孩子,放了它吧。這是隻母鵪鶉,它怕我們傷害小鵪鶉,正設法把我們從它的鳥巢引開。”

我在周圍找了一下,果然發現一個鳥巢。鳥巢裏兩隻小鵪鶉睡得正香。

在我走近鳥巢的那一刻,傳來了剛才那隻母鵪鶉絕望的哀叫聲。

那次打獵,在我幼小的心靈刻下了一個叫母性的概念。

原載於《格言》

無論何時,我們都該對生命展現出柔軟的一麵,不管是同情也好,熱愛也罷。

此心安處是吾鄉

文|葉淺韻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詩經·小雅》

每一方山水都有自己獨特的走勢,依偎在這種地脈中長大的人也就有自己獨特的稟賦。

在同一方山水中孕育出來的人們除了血脈相連的親情,一定還有許多剪不斷的鄉情。而這些情懷,隻有遠離故鄉才有被檢閱的機會。

我在離故鄉不遠的小城裏居住,我的存在,成了故鄉的人從村莊通往城市的一個驛站,更或許是一個橋梁。無論是孩子上學、老人看病,還是借錢、購物、托人辦事,因為有我,他們就覺得與這個城市的關係不再那麼陌生。盡管有時我顯得那麼力不從心。

因為他們一直對我寄予著種種希望,有時,我就特別害怕自己對不住故鄉的山水,所以一直保持手機晝夜開通的習慣。我曾在深夜的電話裏聽到雞鳴狗叫的聲音,及時知道村莊失火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到家裏,與父老們一起麵對可怕的災難。以至於我對一些信息有了免疫的能力。陌生的號碼打進來,早早的電話,深夜的電話,我保持著高度的敏感。那一定不是讓我難過就是讓我耗費精力的事情。

這些年,我習慣了。習慣了把自己當成一頭耕牛,艱難地行走在故鄉貧瘠的土地上。

我知道自己隻是不小心成了遊離在故鄉懷抱的人。故鄉的山水草木,故鄉的親人鄰裏,就成了夢裏別樣的畫卷。

在男人們忙著尋根問底時,女人對於故鄉的概念像一根水草,根基不穩地守望著故鄉。當我在祖先的墓碑上看清自己的來路時,我卻成了不能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即使後來我堅定地走向一座橋,我也必須不時地回望著那條路。

在異鄉的時間長了,就如寄生在某種植物身上的另一種植物,自然或是不自然地生長在一起。一旦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故鄉,匆匆幾日,又逃離了故鄉的懷抱。仿佛故鄉隻適合存在夢境裏。

可以割裂故鄉的景物,而對於故鄉的人,無論我夢著還是醒著,幾個數字之後的鈴聲,再一輛從故鄉通向城市的班車,我的全身就必須投進故鄉的懷抱。

明知道有些債從借出的那一天開始就打了水漂,有些人明明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而心中留存的那份情,卻容不得我拒絕。我忍不住要伸出手去,不,我恨我不能長出千手。

夫取笑我說,我不是強大的美利堅合眾國,卻要充當世界警察。也不是千手觀音,救不了人間苦難,更不是瑪莉婭、特雷莎修女。其實,我知道我那麼渺小,常在心力不足之間抱愧不止。而我卻拒絕不了,忍受不得。

在疲憊乏累的夜裏,夢是一片沉睡的海平麵。這時,我忘記了故鄉的一切。我夢見清澈的小溪,靜靜地、輕輕地淙淙向前流走著。醒來,想起蘇軾的那首詞:“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不知道在明天,那片山水之間生存著的人,他們會給我喜訊還是悲傷。但我知道,我永遠無法割舍與故鄉連接的那條線,即使在閉上雙眼時,我成不了故鄉山水的一部分,我的靈魂也一直行走在故鄉的土地上。

原載於《知識窗》

故鄉的一切都映在我的腦海裏,那停滯的雲,流動的風,故鄉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永恒的記憶。總是在夢裏看到自己走在歸鄉路上,你站在夕陽下麵,容顏姣好。

啟文巷記

文|春光

江南佳麗地,山水舊難名。

——孟浩然

在千陽縣城的北端,有一條東西走向的百年老巷——啟文巷。這座城池自明代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由眉縣縣令王實命率鳳翔府屬七縣民夫曆時11個月建成後,就奠定了這條巷子的基本輪廓。她的命名也是一位曆史賢達的饋贈。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雲南景東縣舉人羅曰璧在出任千陽縣令七年後,用自己的養廉金,在縣城東北角察院舊址上創辦了啟文書院,這條巷子因此而得名。“文革”期間,有人將這所學校和這條巷子改名為“工農”,後來,在人們約定俗成中還是被“啟文”所代替,一直沿用至今。我想,啟蒙教育、傳承文明的文化底蘊是人們接受她的根本原因。

啟文巷是縣城的一條筋骨,如果說,由北向南的西城巷、藥王洞巷、水橋巷、雪白巷、東城巷像五指一樣把縣城的建築物分成了方塊,那麼,啟文巷就是連接五指的手掌。在我擔任街巷路長期間,我和同事們逐戶進行家訪調查時,驚訝地發現,這裏藏著一個豐富的世界,博大精深,可以說是一個小社會的縮影。

大小家屬樓14棟,420多戶,加上“坑坑院”的公房,還有那院套院,曲徑通幽的老宅,這裏居住著1600多人。每天早晨起來,去啟文小學上學的學生、送學生的家長,在這裏彙成了彩色的河流,充溢巷道,慢慢湧動。賣豆腐的、賣蔬菜的、賣醬油醋的、換煤氣罐的、收破爛的、起刀磨剪子的,從早到晚喊聲不斷,一種濃厚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那些從家屬樓裏走出來的老太太們,受不了單元門一閉與世隔絕的冷漠,她們三五成群,坐在巷子的樹蔭下、沿石邊,談古論今,說兒道女,顯得舒心和愜意。

我在啟文巷已經住了13年,起初住在啟文巷和水橋巷交彙處的19號家屬樓上,因為那幢樓的外牆是黃顏色的,人們習慣上稱其為黃樓。後來,我搬到啟文巷12號,住在政府家屬樓裏,這裏是啟文巷的中段。我們的西隔壁是民房,住著許多農戶人家,院裏的核桃樹、門口的桐樹枝冠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