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低頭會看到的美
春天從這美麗的花園裏走來，就像那愛的精靈無所不在；每一種花草都在大地黝黑的胸膛上，從冬眠的美夢中蘇醒……我輕輕吟誦著雪萊的這首詩，感受著春天盎然的氣息，心中湧動著陣陣感動和激情。在這個萬物複蘇的日子，我多想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去發現美麗、尋找美麗，讓春天聽見我的心跳啊！
被遺棄的妹妹
文|阿杜
家庭應該是愛、歡樂和笑的殿堂。
——木村久一
1
第一次在校園裏看見白靈時，我是有些震撼的，我猜想她可能就是我多年前被父親遺棄的大妹，她長得甚至比我還更像母親。
白靈剛上初一，個頭已經快和我一樣高了。我在初三，和她分在不同的教學樓，但每天的課間操時，我都能在操場上密集的人群裏找到她。遠遠地望著她，看她的烏黑長發和顏色鮮豔的裙裾在風中飛揚。我猜想，她應該是個開朗而樂觀的女生吧，她臉上總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明媚得如同春天裏閃光的綠葉。
自從第一次在校門口遇見她，我就一直悄悄地注意著她。那天，她朝我嫣然一笑，然後點了點頭，卻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進了教室。我徘徊在她的教室外麵，一直在考慮著如何才能走進她的世界。心裏有很深的渴望，我想弄明白，她是我多年前被父親親手遺棄在醫院大門口的妹妹嗎？那時候，她還沒有滿月就被一心想生個兒子的父親遺棄了。父親到死都沒有如願，送走白靈的第三年，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女兒，我的小妹貞慧。
我10歲那年，父親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了。父親走後，母親一直試圖找回大妹，但人海茫茫，去哪找呢？那些不眠夜，母親總是長籲短歎。窗外月光如水，母親時常端坐在床頭，望著窗外的月光淚流滿麵。有時半夜轉醒，看見母親流淚時，我也會默默流淚。白靈的出現，讓我心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2
我試圖接近白靈，了解她的生活，但苦於沒有機會。
白靈的成績很好，在班上也很活躍。每次從她的教室窗口走過，我都會駐足一會兒，遠遠地觀察她，心想，如果她真是妹妹，那就好了。可能白靈也注意到我總在看她，在課間操時間，遇上時，她也會看著我對我笑。多想過去和她說說話呀，可我不敢，不知如何開口。
沒想到，作為校文學社副社長的我，在學年開始招新的成員時看到了白靈的作品。那是一篇描寫自己家庭生活的文章，字裏行間跳躍著幸福。原來，她有一個電力工程師父親，媽媽是幼兒園老師，家裏還有爺爺奶奶，一家人其樂融融。
看著作文紙上娟秀的文字，我想：她過得很幸福，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妹妹，我都不能破壞她該有的快樂。原先的念頭被我否定了，我不想她了解事情真相後痛苦不堪。一遍遍閱讀她的文字，我的眼角不經意中濡濕一片。我會不會搞錯了？她那麼快樂，有那麼多愛她的親人，她怎麼會是當初被父親遺棄的妹妹呢？
心裏一直矛盾，我悄悄把這事告訴了小妹貞慧，讓她一起想想辦法。貞慧還在小學四年級，小丫頭聰明活潑，很有主見。我們尾隨在白靈後麵，一路跟著她回家，直到她進了家門才離開。
“她肯定是二姐！”小妹說。
或許是血緣的關係，看見她就特別親切。我叮囑小妹，這事千萬不能被母親知道。
通過麵試，白靈加入了校文學社。每星期兩次的社團活動，我總會有意無意地坐在她身旁，默默地觀察她，她的一顰一笑總在我眼中閃現。初三了，中考在即，別的畢業班學生少有參加文學社的活動，但因為白靈在，我還是每次都去。我們很快成了朋友，我也帶她認識了小妹貞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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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靈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即使隻是安靜地坐在一起，什麼也不說，我們也會快樂。貞慧參加“銀河之星”評選時，我拉著白靈一起去給她鼓勁。
白靈曾經說：“貞淑姐，和你在一起，總有一種特別奇妙的感覺，特別親切，你就像我的親姐姐。”聽她這麼說時，我好想告訴她，我們可能是親姐妹。但怕萬一傷害了她，我又不敢說，隻能摟著她的肩膀說：“我們是好姐妹呀！”聽她一口一個“貞淑姐”叫我，叫得我淚眼婆娑。
突然發現母親的身影時，我嚇了一跳。她怔怔地望著我們三個，半天沒有說話，而眼中卻淚光閃爍。我能理解母親為什麼流淚，她想的可能和我第一次看見白靈時一樣。貞慧打破了窘境，她撒嬌一般撲進了母親的懷抱，而母親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白靈看。白靈的臉有點紅，她可能不習慣這樣專注的眼神吧。
“這是我媽，白靈。”我指著母親，急忙向她介紹，很緊張地，我偷偷拉了拉母親的衣角。母親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看著我們，咧著嘴笑，說：“貞慧跳得真好！”原來是貞慧早早把母親叫來，卻沒和我商量。
那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母親，有貞慧，還有我和白靈，我們在一條崎嶇的山路上一直奔跑，後麵有人在追趕我們，我們跑呀跑，翻山越嶺，然而在過河時，一不小心，白靈被擠下了小船，很快地就被湍急的河水衝走。母親哭得肝腸寸斷，我和貞慧也跟著痛哭……醒時，我發現頭下的枕巾濕了。
望著幽暗的夜色，我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心裏起伏難平，還有種無言的痛，說不清楚，卻痛徹心扉。我不知道，在夜裏，母親是不是也這樣又一次夢見了自己的二女兒，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淚濕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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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日子我發現母親總是神秘兮兮的，她一直翻箱倒櫃，有時坐在床前想著什麼，突然就笑起來，有時卻懷揣著一件小小的紅色衣服在暗暗哭泣。
有一天，白靈到家裏玩時，母親正好休息在家。她熱情地招待白靈，忙進忙出，似乎想要在一時之間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白靈。白靈有些窘迫，母親的過度熱情讓她不自在。
“你媽看我的眼神好怪，深潭一般，讓我有一種溺水的感覺。”在母親轉身去廚房時，白靈偷偷問我。“沒事的，我媽就是這樣，過度熱情。”我敷衍著，心裏也在慌亂。
我知道，如果我們四個人站在一起，別人肯定會說：她們是一家人。
母親留白靈一起吃飯時，白靈臉都紅了。“沒事的，留下吧，貞慧很快就回來了。”我說。其實，我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白靈沒多推辭就留下了。那餐飯，母親炒了好多好吃的菜，很豐盛。隻是席間，母親東拉西扯，問了白靈很多家裏的事，什麼爸爸在哪上班呀，媽媽對她好不好呀，事無巨細，母親都問了一遍。知道她的父母對她很好，知道她在家很受寵時，母親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那表情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我的心情就像滌蕩後的沙灘，很平靜。白靈說的，我早已經在她的文章中看見過，我和貞慧還應邀去過一次她家，見到了她的家人。從她父母第一眼看見我們時的驚訝表情中，我就已經可以肯定，白靈是我妹妹。她和她的父母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開朗的性格，那是長期生活在一起養成的。白靈並沒有察覺我們幾個心裏想的，她隻是很奇怪我們之間的緣分。
我終是找了母親說出心裏的話。母親說：“是呀，真的很像。”“我們能不能不要去打擾她，不要相認，或許這樣會更好相處，畢竟她的父母把她養育了這麼多年。”我說。
母親同意我的看法，因為知道她過得好，已經寬心。母親還說，如果有機會，看看她的後背，如果她那裏有塊黑色的胎記，她就確認無疑了。
“媽，算了，就這樣吧，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或許白靈會接受不了。”我說，我總擔心白靈如果知道了自己是被親生父親親手遺棄的孩子，她會痛苦一生。那種心痛，我不敢去想，亦不想明白。
隻是沒想到，白靈的父母會找上門來。他們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也證實了那塊黑色胎記。母親聽後，大滴大滴地流著淚，我和小妹也在哭。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她還是在你們家吧，我們不會再去打擾，你們待她好，是她的福分。”母親艱難地說，因為哭泣，說得哽咽。
“我們就當親戚來往吧，好嗎？隻是事情的原委，我不想讓她知道，或許她會難過自己曾經被遺棄的事實。”白靈的養母說。我的母親頻頻點頭。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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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知道白靈是自己的妹妹後，我們的關係更密切了。她並不知道原因，但她相信她和我們一家人有緣。
隻是有一次，白靈問我：“別人都說我和我父母長得不像，倒是和你們一家人長得挺像的。”我聽後，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還好白靈後來自己又說：“其實也沒什麼，綜合父母的長相，可能就變得誰也不像了。像那麼多明星臉，真的很相像，比家裏的兄弟姐妹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