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本書策劃唐朝暉說,要把此書做得圖文並茂,美到極致,令人愛不釋手,要精構架整個布局與細部,令整本書如同一匹絲綢,色澤明暗交替,如同月光下的水一樣柔滑冰涼,撕開它,就會出現裂帛一般斷裂的聲音,從中顯現出美麗的山穀和雲朵,那些漫天翻卷的花紋,像葡萄葉,像鳥,像銀箔,那是一種高級的美,枯澹的美,無法描摹的美,令人歎息與感懷的美。雅俗共賞、令絕大多數人欣賞的美,貨真價實、在商業主義神話時代中能夠保值甚至升值的美。

當然,這也許隻是我的幻想。

見到施洗者約翰人頭忽然大放靈光,受到強烈刺激的一瞬。傳說莎樂美是公元前一世紀大希律王的孫女,以美麗妖冶淫蕩著稱。其母希羅底也是當時著名美女。希羅底初為其叔希律腓力之妻,後又為另一叔父希律安提帕霸占。施洗約翰於是指責她亂倫,她懷恨在心。一日,正值希律王生日,希羅底令其女在宴前為王舞蹈,王大悅,遂願滿足莎樂美的一切要求。在希羅底唆使下,莎樂美便要施洗約翰的人頭,王從其願,將約翰殺死。這個故事帶有一點殘忍的神秘意味,畫麵上的莎樂美潔白眩目的肉體上裝飾著綴有濃鬱東方色彩的絲綢和碩大的金綠色阿拉伯寶石。這幅畫以一種金碧輝煌、絕頂美豔而又絕對陰毒的形式走入我的夢境。後來我有點走火入魔地畫了許多怪裏怪氣的畫,諸如《引渡》,畫一個古希臘裝束的女人坐在一隻刻滿骷髏的骨船中,星星在夜空中組成一隻巨大的十字架(後改變形式為刻紙)。又譬如《阿波羅死了》,月亮女神狄安娜懷抱阿波羅的頭顱,站在羊蹄狀的金蓮花上,而上空的太陽卻被鏤了空,那個被鏤空的形狀正是阿波羅的頭形。這幅畫,曾經被一個當時深愛我的人視作珍寶,也因此,我在小說《末日的陽光》中寫到了這幅畫。總之,它們潛藏著我最初的奇思異想,與我後來的刻紙繪畫頗有關聯。

的確,世上一切學問、一切藝術都是相通的,這道理古人似乎早就明白。舞劍和繪畫有何關係?而吳道子觀斐民舞劍竟“揮毫益進”,聽水聲與寫字有何關係?而懷素“夜聞嘉陵江水聲,草書益佳”,更有打球築場、閱馬列廄、華燈縱博、寶鐵豔舞、琵琶弦急、羯鼓手勻……這些與寫詩有何關係?而陸遊卻因此“詩家三昧忽見前,屈賈在眼無曆曆,天機雲錦用在我,剪裁妙處非刀尺……”

據說,人腦有若幹億個神經細胞。人從生到死,這些灰白色的神經元僅僅使用了很少的一部分,而人有著許許多多的潛能未曾挖掘。從這個角度來說,人作為生命有機體,與應有的使用價值相比,是太微乎其微了。這不能不說是人類的大悲哀。人們有時太注重目的,注重目的的結果往往是一生隻能做一件事。專心做一件事,隻要智力健全,一般都能成功。但這成功的代價,卻是一種巨大的心智的浪費。還是那句話,看你更看重什麼了。

我對本書策劃唐朝暉說,要把此書做得圖文並茂,美到極致,令人愛不釋手,要精構架整個布局與細部,令整本書如同一匹絲綢,色澤明暗交替,如同月光下的水一樣柔滑冰涼,撕開它,就會出現裂帛一般斷裂的聲音,從中顯現出美麗的山穀和雲朵,那些漫天翻卷的花紋,像葡萄葉,像鳥,像銀箔,那是一種高級的美,枯澹的美,無法描摹的美,令人歎息與感懷的美。雅俗共賞、令絕大多數人欣賞的美,貨真價實、在商業主義神話時代中能夠保值甚至升值的美。

當然,這也許隻是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