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景在深山(三)(2 / 3)

土。路邊插著一塊木牌,寫著“禁止倒垃圾”的字樣,可悲的是,“圾”字已經被亂蓮蓬的紙片、草屑埋

沒了。

陪我的同誌感慨地說:“唉!深山僻壤裏的一棟大雜樓,今日你來,明天他走,準管呀!”

這就是初來烏圖美仁時,我看到的情景!

十天後,我從深山辦完事又返回到這裏。天下著小雪,零零散散的雪片像小蝴蝶似的在天空中旋轉。

真美!

樓前的垃圾不見了,顯得空蕩蕩的,格外寬闊。中間意外地長起了一棵小鬆樹,高不足一米,卻盛開

著碗大的三朵紅花。

怪事!鬆樹也開花麼?

我走近去一看,原來是塑料花。不過,製作得精巧極了,跟真的一樣。

樓前站著一位藏族老阿爸,大概他怕我思不透這“鬆樹開花”的含意,特地做了個注腳:“就衝著這

三朵水靈靈、嫩鮮鮮的紅花,看哪個大膽的還敢在這裏亂倒垃圾!”

噢,我明白了:鬆樹是“哨兵”,紅花是“衛士”!美最能捍衛文明!但願人間開滿鮮花,將汙穢、

齷齪擠得無立足之地!

可是,誰是栽樹者?誰是做花人?那堆堆垃圾又是誰搬走的?

我向老阿爸打問,他擺擺結滿硬繭的大手,一笑了之。我又打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不曾看見。這就

更使小鬆樹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又瑰麗的色彩。

我也作為一個客人,臨時在“大雜樓”上住下了。當天夜裏,我竟做了個奇怪的夢——半夜裏,一陣

“嚷啦嚓啦”的聲響將我驚醒。我從床上撐起身子,朝窗外一看,見三個穿戴整齊的藏族小姑娘,各拿著

一把鐵耙,平整著樓前的地麵,那鐵耙好似梳子,她們像梳理自己的發辮一樣,精心修整著坑坑窪窪的地

麵。三個姑娘穿著同樣的藏袍,蹬著同樣的藏靴。她們相貌一樣俊,個頭一樣高,三個人站在一起,簡直

分不清誰是誰。其中一個姑娘,走過來敲了敲我的窗欞,說:

“叔叔,你不是報社來的記者嗎?為什麼不寫篇稿子表揚表揚栽鬆樹的人呢?”

“可是,他是誰,能告訴我嗎?”

“哈哈,他呀,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沒等我再問,她們就笑著跑遠了。

我跟蹤而遣,三個姑娘緊跑慢跑,最後竟鑽進那三朵紅花裏去了。樓前靜悄悄,空蕩蕩,三朵紅花越

發顯得惹人注目……

夢醒了,我一陣好笑,自言自語地說:“舊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像謎一樣的三朵花,把我攪得一宿

沒睡安寧!”

次日清晨,那霧一般的夢境還在眼前繚繞。我信步出了門;一來散散心,二來想瞧瞧花,看它還能不

能再變三個美女出來?

我剛一出樓門,又遇到了那位藏族老阿爸,不曉得他做過什麼力氣活,臉上滾著熱汗豆豆,頭上蒸騰

著熱氣。此刻,他正在掄胳膊扔腿的做著廣播體操,動作很是笨拙,但做得很認真。老人見了我不說話,

隻是笑。我總覺得那笑裏藏著什麼秘密。

霎時,我的心弦兒一顫,仿佛明白了什麼……

23.提兜裏的帳篷

一輛飛馳在喜馬拉雅山下的軍用汽車突然拋錨了。

故障嚴重,需要拆開大修,一時三刻是走不了啦。晚風帶著山野的牧草味滾過公路,留下了陣陣清涼

。夜幕合攏來,蓋住了深穀。此地前無村後無店,今晚隻好在路上過夜了。

司機是位年輕的戰士,叫張京寧,他望了望車上坐著的三個“乘客”,輕輕歎了口氣,眉頭擰成個疙

瘩。

張京寧在藏北高原上一個建築工地執行運輸任務。今天清早,他拉了一車器材從某地出發,剛吃上檔

準備走車時,晨風送來一個蒼勁有力的呼叫聲:“喂,金珠瑪米,捎個腳!”

他推開車門,探出身子向後一看,一位藏族老阿爸領著兩個小孩氣喘地跑來。

“阿爸,是搭車串親戚吧?”小張問。

“不,我兒子、兒媳都在工地衛生室工作,送兩個小孫孫去度暑假。”

張京寧熱情地把三個“乘客”扶上了車,並把駕駛室的兩本小人書送給小孩,以解他們旅途上的寂寞

。一路上,他盡心地照顧乘客。滿以為接預定的行車計劃,今晚在紅柳河兵站投宿,明天中午就可到工地

上了,可誰知現在……

就在張京寧站在車前發愁的當兒,那黑蒙蒙的山頂升起一片烏雲,飛快地散開來,把那茫茫的夜空罩

成了鍋底。啊,看樣子馬上就有一場雨。小張心急似火,車上沒有篷布,這爺孫三個“乘客”咋辦?四野

茫茫,上哪裏去躲雨。

忽然,遠處一點光亮撲入張京寧的眼簾,它像一把小剪刀,在沉沉夜幕上剪開了一圈光點,越來越大

,越來越近……

最後,一位藏族姑娘出現在麵前。她一手提著風燈,一手提著鼓囊囊的提兜,臉七淌著汗珠,呼哧呼

哧地喘著。顯然,她是一路跑來的。姑娘有什麼急事?還沒有等張京寧開口打問,她就用流利的漢話說了

起來……

姑娘叫德吉達娃,是放牧員。傍晚,她和阿媽趕著羊群經過公路時,看到這輛車在山下拋錨了。高原

的天氣說變就變。當天要下雨時,阿媽便一人看守羊群,讓兒女給坐在車上的幾個“乘客”送帳篷來。

“送帳篷?在哪兒?”張京寧不解地問。

姑娘笑了,怪自己心急,沒有把話說清楚。她打開提兜,取出了塊疊得方方正正的塑料布,啊,這就

是“帳篷”,輕便“帳篷”!

說話間起風了,雨很快就會降落。

張京寧和姑娘忙著搭“帳篷”,他們攤開塑料布,拽出四個角,綁在大廂的四個角上,又在塑料布中

間撐起一根棍,使它微微凸起,便成了一頂“帳篷”。

雨,跟腳而來。夏夜的雨,不緊不慢,輕輕地拍撫著高原的山河,拍撫著“帳篷”,一會兒,塑料布

四麵的邊上就網起了雨線線,順著槽幫,一直流到地上。慢慢地,地上落下了一排淺淺的水坑。德吉達娃

給阿爸和他的孫孫用提兜送來了躲雨的“帳篷”,把山野裏的大雨、冷氣一齊趕出了車廂,可她到哪裏去

啦?

她頂著風雨,正在山下的泥濘路上飛快地走著。阿媽還等著她照管羊群呢!看,她手中的風燈,搖亂

了雨絲,那麼耀眼,鮮豔!

1981.8.23

24.放鹿歸山

毫不誇張地說,這季節在我的家鄉八百裏秦川,遍地的迎春花早就開得金燦燦的了,可這昆侖山裏呢

,卻是風攪雪,雪卷風,讓人連路都難分辨清楚。我在不凍泉下了汽車,步行到山水村去,這是昆侖山中

的第一個文明村,我要去那裏采訪。

我走進一片山窪裏,風頭變小了,頓覺暖和了許多。我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藏族少年,戴著鴨舌絨帽,

一條像岩石似的黑紅黑紅的胳膊,露在藏袍外麵。他不緊不慢地走著,嘴裏似乎還在叨叨著什麼。我很快

就迫上了他,他卻站住了。顯然他沒有發現我,背我而立,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地說著話。我好生奇怪,這

孩子是跟誰說話呀?周圍沒有一個人嘛!好奇心促使我止了步,悄悄地站在一邊聽起來。我經常在牧區顛

跑,懂得生活中常用的一般藏語。隻聽那少年在比比劃劃地說著:

“好朋友,咱們就要分手了,你給我說聲再見,好嗎?我真是舍不得放你走呀,要是你爸爸媽媽就住

在我們村裏那該多好!不過……”

我越聽越糊塗,越聽越納悶。他跟誰講話呢?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是,附近除了我,連個人影兒也

沒有啊!那少年還在繼續說著:

“對啦,還有一件事要囑咐你,千萬記著,你腿上的傷剛剛愈合,回去以後休息幾天,可不能跟著小

夥伴們撒歡地跑,懂嗎?要不,那傷口會顛開的……”

我這時已經實在憋小住了,便開腔插話問他:“小朋友,你是跟誰講話呀?”

他轉過頭來,打量了一下我,說:“跟小鹿唄!”

我這才看見他懷裏抱著一隻梅花鹿。噢,他是和小鹿談心呢!我不由得笑了。

“小朋友,你從哪兒弄到這隻梅花鹿?又要把它放回到哪兒去?小鹿是怎麼受的傷?”我想起了他剛

才那番話的內容,便——問了起來。

小孩又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看到了我軍帽上的紅五星,放心了,才給我講起這隻梅花鹿的故事。他

先作了個自我介紹:“我叫貢堆,人都稱我胖敦,家就住在前麵的山水村。說起這小鹿嗎,還是上個星期

天的事——”那天,也下著雪。小胖敦趕著家裏的兩隻奶羊出村放牧,來到村外的窪地時,他看見雪地上

有一行花瓣似的印跡。他跟蹤追擊,來到了生產隊飼養場後麵的牆根下,這裏避風,沒有積雪,茅草堆裏

蜷臥著一隻小梅花鹿,它微閉著雙眼,一隻後腿離開地麵顫抖著,來了人也不動一動,隻是睜開眼睛看了

一下,又閉上了。小胖敦明白了:可憐的小鹿怕是受了傷,走不動了。他上前一看,小鹿的腿彎裏正滴著

血,將地上的雪都染紅了。他想,準是哪個挨刀子的獵人傷了小鹿。哼,政府明明白白地規定梅花鹿是國

家重點保護動物,這些人的耳朵讓小貓吃了,就是不聽!

貢堆掏出手絹,輕輕給小鹿包好傷口,把它抱回了家。就這樣,小花鹿當了“俘虜”。全家人為此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