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摩尼教傳入中國時間考證
摩尼教是波斯人摩尼在公元3世紀創立的一個宗教。它吸收礻夭教、基督教、佛教的一些思想資料形成自己的教義，特點是崇拜光明。摩尼教曾傳至北非、南歐及亞洲的一些國家。傳入中國後，也叫明教、明尊教或末尼教。摩尼教曾被一些農民起義用作組織形式，入教者男女平等，分財互助，不吃葷酒，死後裸葬，反對佛教、道教和儒學。史書上說他們"吃菜事魔"，"夜聚曉散"，從事秘密活動。在宋朝的方臘起義中，就有許多摩尼教的信徒。
關於摩尼教傳入中國的時間問題，現在還在爭議之中。其中有一種很有影響的說法，可以陳垣為代表，他在《摩尼教入中國考》一文中說："摩尼教之始通中國，以現在所見，莫先於《佛祖統紀》所載這唐武後延載元年。"《佛祖統記》為宋代釋誌磐所撰；唐武則天延載元年是公元694年。但有些學者則認為摩尼教傳入中國當在694年以前。
隋末學者蔣斧根據宋代宋敏求《長安誌》中的一段記載："懷遠坊東南隅大雲經寺，本名光明寺，隋開皇四年，文帝為沙門法所立......"，指出這大雲寺即是摩尼寺，從而推測摩尼教傳入中國是在周隋之際。同時代的學者羅振玉依據《長安誌》這段記載，又依據《涼州衛大雲寺碑》和《老子化胡經》，把摩尼教傳入中國的時間推前到晉代。一九三○年張星火良先生刊印《中西交通史料彙編》，觀點偏向蔣、羅，認為"蔣氏之說，不為無因"，摩尼教的傳入應在唐武則天以前。一些國外學者也持相近的論點。日本的重鬆俊章表示宜把時間推到唐以前。國立澳洲大學教授柳存仁考證了唐以前摩尼教在中國一些痕跡及影響。但盡管如此，人們通常還是堅持延載元年摩尼教初傳中國的說法。
最近，有人專文討論摩尼教入華年代問題。指出，一種宗教的傳播，和其它一切經濟文化交流一樣，往往先在民間進行，然後才會到達官方。因此，"延載元年至多隻是標誌著摩尼教在中國公開合法傳播的開始，而在此之前，摩尼教早已在內地民間流傳了。"總括論者的論據有以下幾點：
一、史書對唐武後之前摩尼教僧侶在中國的傳教活動，並非全無記載。明代何喬遠《閩書》有這樣一段文字："慕當唐高宗(650-683)行教中國。至武則天時，慕高弟密烏沒斯拂多亻延複入見......。"慕便是摩尼教高級僧侶的稱呼。相信何喬遠是有所本的，隻不過他所依據的原始記載今人已不能見了。本世紀初在敦煌發現的《老子化胡經》殘卷中，有一段有關摩尼的經文。《老子化胡經》為公元300年前後王浮所作，敦煌發現的這個本子是後人的增修本，因此雖然不能象羅振玉那樣，據此就立證晉時摩尼教已入中國，但《老子化胡經》抄襲摩尼教義，應遠較摩尼教在中國公開合法傳播為早。還有，《資治通鑒·唐高宗紀》提到638年白鐵餘發動起義，"自稱光明聖皇帝"，這顯然帶有崇尚光明之意，與摩尼教的光明崇拜相一致。
二、從摩尼教早期傳播史和當時中西交通情況看，摩尼教進入中國也應遠比延載元年早。摩尼把世界劃分為四個部分：波斯、羅馬、埃塞俄比亞和中國。摩尼在生時便已派遣許多布道團到前三部分傳教，摩尼是想實現世界宗教的理想的，因此理所當然不會忽視中國。有人說摩尼曾親自到中國傳教，雖然這已被普遍否定，但如果摩尼從來沒有派遣傳教師深入中國西域，恐怕不致會有如此誤會。而當時恰逢口厭噠移民引起戰亂，促使大量西域人移居中國內地，這又為摩尼教在內地民間的傳播提供了機會。
三、摩尼教和礻夭教同出自波斯，一崇拜光明，一崇拜聖水，雷同頗多；傳入中國的摩尼教又具有很濃厚的佛教色彩，甚至是以佛教的一宗麵目出現。因此中國人對於摩尼教很難分辨。就是法國漢學家沙畹，到1893年還在說："我以為漢文中的摩尼教指的是穆斯林"，"中國似乎不曾有過摩尼教徒。"但是我們現在憑借對摩尼教的認識，還是可以在史書記載上找到摩尼教的蛛絲馬跡。如唐以前的一些農民起義，使用"聖王"、"明法王"、"建明"、"聖明"、"淨居國"等詞語，這見於漢文的摩尼教經，而為晉以前文獻所少見。又崇尚白色，這也為晉以前所罕見，而是摩尼教徒的一個特征。受摩尼教影響的事例還出現在四世紀初。《晉書》記載劉弘創立左道，"然(燃)燈懸鏡於山穴中為光明，以惑百姓"。由於礻夭教徒崇拜聖火都是燃燒木頭，最高級的用檀香木，未聞有用燈作聖火的，而摩尼教徒則常以明燈作為光明的象征來祭祀，因此較之礻夭教，左道更帶有摩尼教的色彩。由此可以得出結論：中國內地可能在4世紀初便已感受到摩尼教的信息。
摩尼教是否於694年以前就已在民間流傳，它在中國的初傳能否找到一個精確的時間，看來，問題的解決還有待於新資料的發現和進一步的研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