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1965(二)(1 / 3)

1962—1965(二)

#2#考試

}pc}刊1964年2月8日《解放軍報》

昆侖山的飛雪季節來到了,連日來風雪彌漫,把群山染得白皚皚,宇宙變成迷茫茫。

二連實習駕駛員李小冬伏在窗台上複習駕駛理論,準備參加團裏就要舉行的技術考核。說實在的,這幾天

他的心情是高興還是不安,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也可能是兩者都有吧!你想想,開車實習一年了,眼看

就要單獨頂車去完成黨交給的任務,誰也會興奮的;可是考試這一關……今天一天,他抱著書本啃呀啃呀

,總算把“大循環”呀,“小循環”呀,這些名詞弄懂了。此時他正打算回宿舍時,車管股長忽然出現在

麵前,笑嘻嘻地說:“小冬,上級叫咱們去不凍泉拉一車急用物資,領導決定讓你去!”“我?”小冬用

手指著自己鼻尖反問,好像不相信這個緊急任務會輪到他這個實習駕駛員身上。股長又肯定地說:“對,

是你!我也去。”別看小冬入伍時間短,服從命令從來都是堅決的。他把書從窗子裏扔進宿舍,頭一仰就

鑽進風雪裏,到車場發動車去了。

飛舞的雪花,像誰把碎棉絮撒得滿天都是,風一刮,攪得人什麼也看不清。李小冬發動著車,扭開雨刷開

關就出發了。雨刷像一隻勤奮的手,不住地刮著擋風玻璃上的積雪。就這樣還刮不及,走不上幾公裏,小

冬不得不停下車用手去擦擦玻璃。開始幾次停車時,一踩煞車,車就嗖嗖直扭頭掉屁股,要不是坐在旁邊

的股長幫著打方向,說不定會滑到溝裏去呢。股長一麵打方向,一麵給小冬講著冰雪路上的駕駛要領。說

也怪,這些要領,在課堂上教員講過不止一次了,他總覺得很抽象不好記,今天股長一麵操作一麵講,他

很快就用上了。以後幾次停車都是“老太婆趕牛車——穩穩當當”,股長瞅著直點頭,表示滿意。

車子慢慢駛進了昆侖山中的盤山道,車燈在這風雪的夜裏,顯得那樣的暗淡無力,隻能照見幾步遠。小冬

唯恐車子開進雪溝,把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一雙眼裏,注視著前進的路。有時還不得不抬起屁股,伸長脖子

去看。坐在旁邊的股長一會望望前方,一會望望小冬,然後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劃個什麼,又抬起頭打量小

冬。

就在這時,公路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高高的雪牆,擋住了視線。這顯然是暴風把深山裏的積雪卷來堆在這裏

。小冬“噗哧”一聲煞住車,因為心裏有點緊張,連火也熄了。他像是問自己,又像在問股長:“怎麼辦

?”股長沒有回答,卻問他平時你們不是常遇到這種情況嗎?”“那時怎麼辦的?”“鏟雪開路!”“那

就鏟吧!”雪,當然是可以鏟的,問題是……小冬望了望股長,吞吞吐吐地說:“沒有帶鐵鍬。”股長還

是沒有回答,卻看了看手表,說:“離規定到不凍泉時間隻有兩個半小時了,還有五十公裏路呢!”這一

句話就像誰在身後把小冬推了一把,他嗖地跳出駕駛室,撲進雪窩裏。股長明白這小夥子要幹什麼,滿意

地說:“這才夠勁!”小冬從齊脖子深的雪裏趟出了一條路,然後又用手去扒路上的積雪。手凍麻木了,

他幹脆就用肩頭頂。股長也學著小冬的樣子幹……

過了封雪地,雪更大了,天也更冷了,小冬因為一陣激烈的勞動出了一身汗,這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

把頭伸過去看了看股長手腕上的表,才放心地舒了口氣:“還有一個半小時,願老天睜眼,再別拋錨,準

時到達沒問題!”誰料他的話剛一落音,車燈忽閃一下滅了,前麵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清了。股長打趣

地問:“老天沒有睜眼吧!”這一回隻怪小冬沒有留意,原來是股長故意把電路的保驗絲擰斷了。小冬隻

惦記著時間和任務,根本沒有聽見股長說什麼,就走出駕駛室,跳到車上檢查去了。昆侖山裏的夜,天氣

是這樣的冷,偏偏又起了暴風,刮來的雪積在汽車旁,把小冬跪在葉子板上的雙腳也埋在雪裏。他扭過頭

用力蹬了蹬,又專心檢查車去了。過了一會兒,小冬嗬了嗬凍得像紅蘿卜似的手,對股長說:“股長,發

電機是好的,你幫我檢查一下電路!”股長點了點頭答應了。小冬剛一鑽到車下,他便把小夥子叫回到駕

駛室裏,告訴他是保險絲斷了。毛病找著了,小冬歡喜得臉兒像朵花,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一場勞累,把手

套一脫,三下五除二地接上保險,又趕路了。

車子就要進入傍山險道了。小冬放慢了車速,集中精力,準備通過。車頭剛一開進險路,股長就說:“靠

右停下,咱們掉過頭回去!”停車,這是股長的命令,小冬不得不執行;不過這一回他確實對股長有意見

了,咕嘟著嘴不高興地說:“不是來執行任務嗎?為什麼又回去?”“任務你已經很出色地完成了!”股

長這麼一說,小冬更覺得糊塗了,他呆呆地望著股長,那疑惑的眼神好似在問:“完成了什麼任務?”股

長把駕駛室燈打開,拿出一個紅色的駕駛執照,遞在小冬麵前:“你技術上還過得硬,發給你!”這一下

,小冬似乎明白了,又似乎還不完全明白,好一會才說:“股長,原來這是在考試呀!”

#2#“昆侖泉”

}pc}刊1964年第六期《人民文學》

汽車在昆侖山下的沙漠裏行進,望不見一葉綠色,聽不到一縷水聲,隻有遍地的沙礫閃著刺眼的光芒。滾

燙的空氣簡直要把人蒸熟似的。駕駛員李大虎臉上的汗珠像一根線似的往下淌。開著車他不便掏手絹擦汗

,就用勁搖搖頭,甩了甩臉上的汗珠,這一甩不要緊,可濺了旁邊的乘車人一身,大虎歉意地笑笑:“嘿

,天太熱了!前麵不遠就有泉水,到了那裏好好洗洗。”

說著便咂咂嘴,好像真的已經嚐到了甘美的泉水了。大虎的話使乘車人感到驚奇。他是個在高原生活了十

多年的養路工人,熟悉昆侖山中的每個土包和溝壑,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樣,可是他還第一次聽說昆侖

山的沙漠地帶裏有泉水。他問大虎:“小鬼,你真有意思,這裏什麼時候有了泉啦?”大虎光笑不答話。

汽車在三岔路口停下休息的時候,大虎把乘車人拽到車下的陰涼處,講了關於泉水的故事。

去年夏天,一個熱騰騰的中午,昆侖道班的老班長在三岔路口修路時,遇見了一夥汽車司機圍著車吵吵嚷

嚷,一個尖厲的聲音不知是衝著誰這祥說:“你要有天大的本事,把昆侖泉搬到這裏才行啊!”老班長跑

到跟前一看,明白了,原來他們的水箱“開鍋”了,需要水。他不禁埋怨起這些年輕人來了,誰不知道這

沙海裏水比油貴重,為啥不把水帶足呢?轉而又一想,也許人家是第一次上高原,不了解這裏情況,再說

,沙漠裏氣溫高,行車缺水這是家常便飯嘛!想著想著老班長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冒著白氣的水箱口上。他

搖了搖頭,便回道班取水去了。誰知那天他們的水也用完了,他隻得把兩個水壺裏的水倒出來送給了汽車

兵。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月,可是老班長卻始終記著那個尖厲的聲音。以後修路又遇到過幾次同樣的事

情,這使他更不安了。汽車一次又一次因為缺水而寸步難行,身負保證運輸暢通任務的養路工,心裏能不

難受嗎?汽車的水箱在“開鍋”,老班長的心也沸騰了。

戈壁灘上初夏的黎明,微風送來陣陣寒意。老班長帶著道班工人正在戈壁灘上打井。井已經挖下一人多深

了。正挖著,井筒忽然陷下去,把老班長埋在裏麵。這下大家嚇呆了。用鎬挖吧,怕傷著班長,不挖吧,

又咋救班長呐?小楊急得用手直扒,扒著扒著隻見沙土動了幾下,老班長頂破土鑽了出來。他抖了抖脖子

裏的沙土,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說:“真有意思,我不相信鬆軟的沙子能把人壓死!來,另選地方

。”這一天,他們共換了五個地方。都沒挖成。

回到道班房以後,老班長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打井不成,怎麼辦呢?他又動開腦筋了。

第二天大家起床的時候,隻見老班長床上的被子亂七八糟的放著,被筒裏冰涼冰涼,顯然起來的時間很長

了。大家正要去找他,老班長卻悄悄走進來,問他到哪裏去了,他不回答,隻讓大家到外麵去看。大家湧

到門外一瞧,嗬,一個半人高的瓦缸靠門放著。原來老班長今天起了個大清早,去幾裏路以外的養路段,

用手推車運回來這口大水缸,小楊偏著腦袋看了一會,問:“班長,你買的這缸太大了,咱們盛水不合適

!”老班長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同誌,你的眼光老是在咱們道班房打轉轉可不行呀,養路工人的心

裏,要能裝下兩千公裏青藏線哩!”小楊聽班長這麼一說,跳起來說:“嘿,這話說得帶勁,是咱養路工

的話。班長,我知道了,這缸準是放在三岔路口供來往汽車加水用的!”

這以後,三岔路口就有了這水缸。每天上班前、下工後,工人們端著道班房裏的所有盆盆罐罐,開著11號

“汽車”去深山裏的昆侖泉打水。打水的隊伍像一條溪流一樣從沙漠裏流過,昆侖泉裏的水順著他們的腳

印流進那瓦缸裏。缸裏的水日夜滿蕩蕩的。過往的汽車,不管是清晨或午夜,隻要是缺水了,總是“有求

必應”。今天加完了,明天又滿了,真像泉水一樣,源源不斷。司機們就給它起了個名字:“昆侖泉”。

昆侖泉日夜映著養路工忙碌的身影,和汽車司機們笑盈盈的臉龐。

“泉水?真有意思!”聽了大虎的故事,乘車人不以為然地說。看來他對大虎講的故事並不太感興趣。就

在這一刹那,大虎忽然覺得乘車人好麵熟啊!噢,大概是一位道班工人,而且是昆侖道班的!莫非是他?

是他!一定是他。於是他上前喊:“老班……”乘車人忙止住他的話,說:“走吧,咱們還要趕路呢!”

車子開動後,大虎一直覺得自己作了一件傻事。怎麼給故事裏的主人公講這個故事呢!

#2#“裴大嫂”

}pc}刊1964年×月×日《人民軍隊報》

來青藏高原以前,我就聽說過安多兵站的模範招待員裴大嫂,於是就下了決心,要好好把這個兵站上的“

紅牡丹”報道報道。說實在的,我很擔心這次采訪任務能夠完成好;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個怪脾氣,

見了女同誌說不上三句話就臉紅。我懷著緊張的心情來到安多兵站,正要進門的時候,一位老戰友——兵

站管理員張宏福來了。老友相見,格外親熱。我們寒暄了幾句,我就向他說明了來意,老張一聽高興地說

:“好,‘裴大嫂’的事跡很值得登報,我這就給你找他去!”我一來怕和女同誌談話,二來覺得先從別

人口裏了解一下情況還是好,就說:“模範人物都有個毛病,總不願在人麵前談自己的功績,還是你先談

談好。”大概他覺得我這話說辦有道理,才沒有去找裴大嫂。接著,老張就給我講了不少關於裴大嫂的事

,我下麵所記的僅是一些平凡的小事情。

裴大嫂是一個招待員,可是他幹的事情遠遠超過了招待工作的範圍。他和汽車部隊的關係很不錯,大家都

喊他裴大嫂。你問大家為什麼都叫他裴大嫂?一句話,他愛戰士戰士也愛他,覺得隻有這樣稱乎他才最親

熱。

本來,安多的5月,天氣就開始暖和起來了,可是今年的5月裏卻落了一場大雪,天氣忽然變冷了。這時,

在安多兵站住著汽車五連的車隊,早上出發時,他們有九個同誌同時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那破破爛

爛的皮大衣,不知讓誰給縫補好了。本來嘛,這樣的事在革命部隊裏是平常的,不足為奇,可是奇怪的是

全車隊確確實實沒有一個人縫補呀!大家穿著縫好的皮大衣,心裏又激動又不安,有的還議論著,埋怨這

個縫補好了大衣又不肯留下名字的人。這個車隊出了兵站沒多遠,就被二擋山上的積雪阻擋住了。於是,

大家都脫掉了毛皮鞋,換上了長筒氈靴,準備鏟除積雪,繼續行車。就在這時,大家又在氈靴裏發現了一

件奇怪的事:每個人的氈靴裏,都塞著一團軟綿綿的羊毛。怎麼搞的,今天盡遇這樣的好事!這回大家都

知道,這一定是兵站上的同誌為了保暖禦寒,才這樣做的。然而,到底是誰幹的呢?不是別人,正是戰士

們所稱呼的裴大嫂。

還有一次,兵站上一起來了四個汽車連隊投宿,天哪,就是把站上的房子擠破也住不下呀!這樣就非有兩

個連隊在外麵雪地上搭帳篷住不可。天氣這樣冷,讓同誌們睡在雪地大家心裏著實過意不去。可是沒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