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的“酒”,使多少動物流出了口水。黃羊、野牛、小鹿、獐子……踏著一路芳香,尋到酒湖,盡情痛
飲。有的喝得大醉,像一灘爛泥躺在地上……
蒲巴正繪聲繪色地講著,忽然,從湖對麵傳來一陣“嚓啦嚓啦”的響聲。“野鹿喝酒來了!”蒲巴說著一
把將我拽到花叢中藏起來。
透過花間縫隙,我看到足有二十多隻野鹿,撲哩撲騰地跳下水,將頭紮進了水裏……啊,我分明聽見了那
吱嚕吱嚕的美滋滋的聲音。
大約有喝一碗酥油茶的功夫,那夥野鹿一個個變得肚兒圓鼓鼓,上了岸。它們並沒有走,卻躺在岸邊的草
坪上,伸開四腿,舒舒坦坦地睡下,還用蹄子撥拉了些草枝蓋在身上。
“喝醉了!”蒲巴給我比劃著,“這陣子,酒味已鑽進了鹿的每一個毛孔眼,它們嘴裏甜絲絲,渾身麻酥
酥,把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
“獵人遇到這事就美上了,不用放一槍便能捉它幾隻!”
“不,獵人們是決不會動它們的。因為野鹿是國家保護動物,連小娃兒也懂得不應該傷害它們。”
我點了點頭。蒲巴告訴我該走了,汽車還等著我們趕路呢。臨走前,我望著醉倒在地的野鹿,心裏想:好
寶寶,你們就放心地睡吧,美美地睡它一覺,等酒醒後再走。
太陽緩緩地爬上了山崗,湖畔靜悄悄,隻有那濃烈的“酒”香,在空氣中的飄蕩,飄蕩……
啊,酒湖!在這個杜鵑花飄香的早晨,我覺得自己充實了許多。我雖然沒有品嚐杜鵑酒的美味,但心卻早
就醉了。當我和酒湖告別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廣大藏胞的生活就像這酒湖的杜鵑酒一樣,那麼甜蜜,那
麼醇厚,那麼芬芳,那麼令人心醉……
#2#“戰士專車”
}pc}刊1981年11月3日《解放軍報》
我一入伍就聽說,為了領導工作的需要,司令員有專車,政委有專車。現在冷不丁地冒出個“戰士專車”
,能不讓人感到新鮮嗎?
我對這“戰士專車”的來龍去脈作了一番探索,樂於向同誌們報道一下。
五連來到高原上一個深山溝施工,已有三個多月了。當地人對這個山旮旯兒是這樣形容的:“地無三尺平
,出門就爬坡;隔山能說話,見麵跑疼腿。”“交通問題”成了最傷腦筋的事。此地離部隊領導機關三十
裏,離市鎮還得翻一番,六十裏。平時戰士們有個頭疼腦熱要上醫院瞧病,或是星期天上街買些日用品,
隻有一個辦法:擠公共汽車。這裏的公共汽車可不像大城市裏那樣,三五分鍾一趟,而是每天早、中、晚
總共三趟。趟趟都是滿員,有時甚至超員,每次總有一些人擠不上去,成了遺憾的落伍者。這樣,有的戰
士便不得不去搭順便車。他們站在公路中間,看見汽車就擺手,手搖酸了,遇著個好心的司機,賞你個麵
子,收你上車。若是個鐵麵孔,不客氣,汽車嗖一下從你身邊飛過,嚇你一身冷汗。更有甚者,有的還把
頭從車窗伸出,嘴裏不幹不淨地“損”你幾句。
唉,乘車難呀!
上個月的一天上午,一輛黑色小臥車停在溝口,來的是郭副司令員。他一下車就順手抓了頂柳條帽摁在頭
上,進了施工現場。這位首長硬是和有些“官”兒不一樣,他來到風槍手跟前說,幹打眼飛塵太大,得動
動腦筋改為打水眼。他站在排渣輕便火車旁,給戰士們叨叨安全行車事項。他找到了放排炮的副班長,用
關切的口氣說,全連同誌的安危都係在你手中的炮撚上,你呀,可得時時謹慎,處處小心!他不僅到處轉
,還不時地挽起袖子親自幹,打眼、排渣、叫號子,樣樣都拿得起,放得下。這樣的首長,沒說的。但他
畢竟是老了,幹了一會兒就喘得像拉風箱,抹了抹臉上的汗,對大家說:“瞧你們,一個個像頭犛牛,我
這老頭子怎能比得上!同誌們,幹吧,我來助威!”說罷他唱起了夯歌,那“嗨喲嗨喲”的聲音,竟是那
樣的蒼勁、洪亮!
中午,郭副司令員和同誌們共進午餐,他是喝稀飯就鹹菜,有言(鹽)在先:“我們還是老紅軍的規矩,
就是有鹽同鹹,無鹽同淡。
誰也別讓我犯特殊化的錯誤!”這頓飯硬是家常便飯,菜裏沒加一片肉,湯裏沒添一星油,可郭副司令員
吃的很香、很有滋味!就是在這個餐桌上,戰士們給他反映了乘車難的問題。他先是支棱著耳朵邊吃邊聽
,後來,索性把筷子一扔,掏出筆記了起來。建議,批評,戰士們的實際困難,三十二開的本,他記了整
整三頁。末了,郭副司令員把本子一合,抓起副連長的手說:“下午下了班,你跟著我到後勤分部去一趟
。今晚咱們舉行三方談判,設法解決你們乘車難的問題。”副連長還支支吾吾地有些為難,郭副司令員又
說:“你不用擔心影響你的工作,咱們今晚就拍板定案,明天一早就用我的小車把你送回來!”
這天傍晚,副連長坐著郭副司令員的小臥車走了。翌日清晨,太陽剛剛在山巔閃出一片金花花,他就帶著
“談判”的結果,乘小臥車回到了工地。副連長幾乎是用唱歌似的聲調給全連宣布了兩件喜訊:一,後勤
分部每周有兩趟班車開往不凍泉兵站,不凍泉離五連隻有十裏地,現在決定將這兩趟班車的終點站延長到
五連工地;二,後勤分部的小車班,今年以來節約了近兩噸汽油,在郭副司令員的建議下,分部領導決定
,用這些油料增加一次班車,每個星期天開往五連。因為這幾趟車都是專為解決戰士們的實際困難而增設
的,所以大家都叫它“戰士專車”。
如今,“戰士專車”已經開了快一個月了。
#2#手絹花
}pc}刊1981年11月23日《人民日報》
沙漠裏響起一陣風卷落葉似的聲音,那是曝曬的砂粒在叫,在蹦……
誰在這裏扔下一片片彩雲,在沙濤裏飄動,熱風中搖晃?那不是戈壁幻景,是十個治沙姑娘的手絹——瀚
海濺起的一串水珠。瞧這晾在尼龍繩上的各色手絹,紅的好豔,綠的生翠,藍的真鮮,白的似玉……十條
手絹浸透著治沙人的熱汗,濕淋淋,沉甸甸。
治沙姑娘的汗水啊,金不換!
開墾石頭窪,硬殼殼的地皮像鐵甲,是她們的汗水把它泡軟;拓荒紅柳灘,茫茫鹽堿蓋大地,是她們的汗
水把它衝洗;綠化沙子梁,滾燙的沙石冒白煙,是她們的汗水把它滋潤……駐進沙漠半月多,姑娘們流的
汗啊,能漂起一隻船!大姐巧巧的汗水最多,據說每天都要從手絹上擰下一老碗!
火熱的日子隨著歌聲逝去,十個姑娘的汗水在手絹上留下了印跡:這兒一圈,那兒一道:上邊一塊,下邊
一片……圈紋套著圈紋,曲線壓著曲線。有的像花展瓣吐蕊,有的像櫓正劃著船,有的像水波浪卷潮湧,
有的像琴弦在顫動彈唱,惟有巧手絹上的汗跡最特別,像孫悟空大鬧天宮的金箍棒!
沙漠裏,十姑娘的手絹是一片片水靈靈的雲彩,紅的、綠的、藍的、白的……下逗著蜂群、蝴蝶,上映著
藍天、雲霞。手絹雲啊,你來自哪個地下的湖泊,還是從哪個熾熱的心中飛出?你雖沒有洶湧澎湃的氣勢
,卻有浩瀚深厚的根基。假如有一天你飄到戈壁上空,這儲存著姑娘汗水的、濕淋淋的手絹雲啊,每一塊
都能下一塊大雨,把沙漠澆透、灌醉!
誰說沙漠裏沒有春天?十姑娘的手絹就是春天的花。別看眼下風沙漫天,那稻香、麥香、瓜香,就包在這
汗漬潰的手綃裏!手絹花,春天的花!
#2#鏟不斷的魚——鹽湖上的工藝品
}pc}刊1982年第四期《少年文藝》
在我窗台上的魚缸裏,有一條通體白亮的小魚。這是一個沒有生靈的鹽晶體,但它真像一條鮮靈靈的活魚
。瞧,那尾好像在一搖一晃地擺,腮在一張一合地動,身子在一上一下地遊哩……
那年,我們連隊從內地調防到昆侖山下,不久,就決定修建籃球場。戰士們到察爾漢鹽湖去挖鹽,準備修
一個漂亮別致的“水晶籃球場”。
原來,高原上的球場都是用鹽塊作地基的,再將濃度很高的鹽水潑在上麵,表層鋪上少許細沙,等到鹽水
凝結以後,場麵變得平整如鏡,堅硬似鐵,就成水晶球場了。
察爾漢鹽湖的麵積為五千多平方公裏,相當於杭州西湖麵積的一百三十三倍。時值夏日的中午,放眼望去
,白花花明晃晃的一片,那光芒像一根根尖針,刺得人眼睛發疼。我們隻好戴上了墨鏡,吭哧吭哧地挖著
鹽。忽然,戰士小李驚叫了一聲:
“魚!”
“你在說夢話吧!這鹽湖的水把鐵都能腐蝕透,哪兒來的魚?”
有人懷疑地說。
“真的,是魚!”小李說著抓起一條魚,在十字鎬把上咣咣咣地敲著,好脆的響聲!
說話的工夫,好多人已經圍了上來,隻見小李一共挖出了三條魚,一條比一條白亮、精巧。它們跟真魚一
樣,有魚鱗、魚腮、魚尾,有一條還長著三隻魚腳——沒有見過吧,魚還要走路!
鹽魚是怎樣形成的呢?
和我們一起挖鹽的德吉阿爸,是藏族人,又是個百事通。他提起魚尾巴在大家麵前晃了晃,笑盈盈地講了
起來:
“這要感謝大自然這位能工巧匠了,是它給我們在鹽湖裏雕刻出了這些形形色色的工藝美術品來的。”說
著,他指著湖麵上各種形狀的鹽晶體讓我們看——
“這像什麼?”
我們順著德吉阿爸的手臂望去,那兒是一片寶塔群,高低參差,圓頂飛簷。
“再看看這裏——”
嗬,一對對活生生的鳥兒正要展翅高飛。
“還有這兒呢!”
啊,那不是一片壓著白雪的樹林嗎?一條公路從林中穿插而過,路上正跑著一隊白色的汽車!
“再往東麵瞅!”
我們又看到一群犛牛正在揚蹄飛騰,踏起了一片煙塵。
鹽湖上的工藝美術品把我們吸引住了。真想不到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裏遊的,山上長的……樣樣都有
。我問德吉阿爸大自然的藝術家是怎樣創作這些工藝美術作品的?”
“說起來並不複雜,這位雕刻家並沒有雕刻刀,狂風暴雨呀,雪崩呀,寒暑呀,地質變化呀,流水呀,…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把鹽晶體雕刻成各種各樣工藝品了。”阿爸掂了掂手中的魚,接著說我們可以
做這樣的設想,很久很久以前,這個鹽湖裏有一條小河,那潺潺的流水把一塊塊鹽晶體衝呀刷呀,慢慢地
就形成了一條又一條的小魚;後來,河水改道了,這些魚就被晾在河床上。又過了許多年,暴風卷來沙土
,將它埋入地下……
“我們今天在這兒挖鹽,便得到了這些‘出土文物’。哈哈”
德吉阿爸指著三條鹽魚說:“這些小工藝品可結實了,不信,咱們就做個實驗。”
他來到推土機前,將一條鹽魚放在鏟刀下,然後對司機說:“加力,鏟!”
鏟刀下去,魚身上隻留下一道白印。阿爸又指揮司機鏟了一次,還是隻有一道白印。
啊,推土機都鏟不斷的魚!乖乖!
我十分珍惜地揀起了這條鹽魚。後來,我把它帶回北京,放入了魚缸。閑暇無事時,我常看魚,聽那遠古
的濤聲。大自然的生命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