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退了?汽車滑坡可是要掉溝的!”
“不,我的技術……”。
“我承認你缺少在雪山駕駛的經驗,可是你總是不敢走這第一步,就永遠也爬不過這座雪山,這樣,哪來
在雪山行駛的經驗?掛檔,上山!”
我這才發現前麵的車已經拉下我們有四五百米了,時間不容我再支支蔓蔓地猶豫了。我顧不得許多了,便
吃上排檔走車。
“把穩方向,慢踩油門,少用刹車,減檔變速。”黑子排長這樣提醒我。這些開車要領我平時背誦得爛熟
,但是此刻聽著卻十分親切,也很管用。
後來我估摸了一下,上下那座山一共加起來不過十多裏路,那夜我們用了整整四個小時才爬完。路況的險
峻以及膽怯和由此帶來的緊張心緒、慌亂操作,確實已經使我無法說清到底是怎樣走完那段山路的。但是
,有一個細節我是永生永世不會忘的。
在通過山中一個胳膊肘彎路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前麵已經說過,那次我們是隱蔽行車,不能開燈。
那一刻我真的沒有看見有這樣一個急轉彎出現在麵前,當我意識到必須左打一把方向才不致於使車戳進右
邊的山崖時,情況已經十分危急了。確切地說,在這個剛拐過胳膊肘彎的地方,停放著一輛車。我隻要向
左一打方向就會撞在那車的屁股上,可是往右打顯然不行,那裏是懸崖。我傻眼了,不知該如何處理,撞
也不行,下崖也不行……就在這當兒,隻聽黑子排長大喊一聲:“抬油門!”之後他幹淨利索地摘下排檔
,點了一腳刹車,向左打一把方向,車子的右翼子板擦著前麵車的槽梆停下了。我喊了一聲“媽呀”,便
下車察看情況。車子撞得不嚴重,隻是翼子板凹進去了一塊,水箱被撞癟了一個角。不影響行車。我用手
背粘了粘額頭上的冷汗,帶著後怕的心緒說:“好險,差點把命搭進去了!”
黑子排長這時正在前麵的車旁詢問情況,聽見我的感歎,他走過來,站在崖邊,比比劃劃地對我說:
“右邊是崖,左邊是車,哪邊都不能去,去了不是撞車就是翻車。可是,又沒有第三條路線可選擇,怎麼
辦呢?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全衡利弊,看往哪邊走損失小就往哪邊打方向。右邊是絕對不能去,那是車毀
人亡的死路。左邊雖然有撞車的危險,但一般情況下人和車可以保住,隻要處理得好還可以減輕損失。”
撞車、翻車原來也有這多學問,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真有學不完的課題。我服了。原先我有一個簡單且固
執的想法:撞車、翻車都是車禍,我永遠會躲著它們的。真沒想到,為了不翻車,你還得有意地去撞車。
這樸素的辯證法,當時的我不會從本意上去理解,和認識,但是,後來它烙入了我的腦海,我相信它會終
生起作用。
我們趕到竹節寺時,已經是次日清晨六時多了。竹節寺原來是座喇嘛廟,叛匪放火燒了寺廟後逃竄了,解
放軍正幫助僧人安排生活。我們快速卸下物資,一刻也沒多停留就要返回。黑子排長先我一步登上駕駛室
,對我說:
“我來開車。”
我沒有吭聲,心裏有意見。讓你幫忙的關鍵時刻,你耍奸,溜號;現在,大白天可以駕著空車過過開英雄
車的癮,風流風流了,你倒來幫忙?順便說一句,汽車兵心情最輕鬆最愉快的時刻是完成了任務,開上空
車返回駐地的路上。這陣子,那些兵們戴上墨鏡,嘴裏哼著小調,以每小時七八十碼的車速放行,好痛快
!個別調皮的角色在車經過姑娘們身邊時,故意摁著喇叭不放,把她們的目光吸引過來。其實,他們有什
麼好瞧的,臉上抹著油膩,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後,黑子排長見我半半醒仰躺著,便說:“現在你什麼事也不要想,美美地睡它一覺。
”
我真的睡著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剛一回到駐地,副連長就等待在車場了,他對我說:“行李不用
往下搬,車也不必開到保養間了,馬上去吃飯,吃了飯就立即出車,緊急任務!”
黑子排長下了車,對我說:“你睡足了,有精神了,再準備去熬幾個通宵吧!”
“排長,你事先知道我們一回來就要出發?”我問。
他搖搖頭。稍停,他又說:
“這次出發不是‘我們’了,而是你一個人開一台車。放單飛。你會飛得很高很遠的!”
我有一種似乎失掉了什麼的感覺,想到了前路的艱險、崎嶇。但是,我又很自信,因為黑子排長已經無形
中給了我一種很寶貴的東西……。他教給我的是怎樣去“撞車”,我學到的卻是如何不會“撞車”,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