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區的黃昏(二)(2 / 3)

邱華海因為老爸的出走,心裏亂亂的,所以就沒好氣地回應劉豔說:“你跟我發什麼脾氣?又不是我離家出走了。”

劉豔說:“你出走我也不攔你,你們都走好了!”

邱華海說:“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磨牙。”

他站起來去老爸屋子轉了一圈,發現老爸的生活用品都搬走了。這不是一個小動作,當時保姆應當發現的,保姆為什麼不給他和劉豔打電話?他就去責問保姆。保姆的理由很充分,說我問爺爺,爺爺說他要去你大哥那邊住去,我能知道他要離家出走?“走了好,我少做一個人的飯。”保姆說。

邱華海差點兒被保姆的最後一句話氣昏過去,但仔細想想,保姆說的也是實話。他坐在老爸的屋內鬱悶了半天,最後還是給姐姐邱華濤打了電話。

邱華濤趕過來問明情況,就朝邱華海和劉豔撇嘴,說你看看你們倆這點兒出息,值得慪氣嗎?再簡單不過了,去跟鄰門要人就行了,咱爸肯定跟那個農民工的老媽子在一起。邱華海拍了一下腦門。是呀,剛才暈了頭,怎麼沒想到這點呢?他拔腿去敲範大偉家的門。

霍清清開門出來。邱華海說:“我爸他們去哪兒了?你肯定知道。”霍清清確實知道兩個老人的住處,他們就在馬路對麵的小區租賃了房子。當時羅蘭不想跟邱抗戰走,說要等到跟他辦理完結婚手續再同居。邱抗戰說不能再等了,要是被兒女發現了意圖,他就走不掉了。“咱們搬走後,再慢慢辦理手續。”邱抗戰有些央求羅蘭了。

羅蘭沒了主意,征求霍清清和範大偉的意見。範大偉搖頭,他覺得母親現在跟邱抗戰同居,有點兒不明不白的。他對羅蘭說:“也不差這一天兩天,先讓邱大伯過去,你的戶口本還在老家,我抽時間回去拿過來,你辦完手續再過去。”

霍清清說:“邱大伯這種選擇,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咱媽不跟著過去,有些不近人情,讓邱大伯傷心。”

最後,霍清清說服了範大偉,給羅蘭收拾了物品,送她去了租賃房,還給他們打掃了屋子。霍清清離開他們的時候,邱抗戰叮囑霍清清,跟誰都不要說他們租賃的住處。“他們知道了肯定要鬧騰。”邱抗戰說。羅蘭卻拉住霍清清的手哭了。霍清清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以為跟那些出嫁的女孩子一樣,可能有些戀家。霍清清就勸她說,你別傷心媽,就隔著一條馬路,我和大範會經常過來看你的。

羅蘭搖搖頭,說:“我和老邱這一走,孫泰就孤單了。”

霍清清這才明白,羅蘭其實是惦著老孫泰。霍清清就說,你放心吧,孫泰大伯那兒,我會照顧他。邱抗戰歎了一口粗氣,說孫泰一個人不容易,別看他整天一能一能的,那都是裝出來的,他心裏最孤單呀。邱抗戰說著,臉上露出內疚之色,似乎很對不住孫泰。

本來霍清清想告訴邱華海,不用為邱抗戰擔心,他們兩個老人生活安排得很好。但看邱華海的臉色很難看,而且使用了興師問罪的口氣,她就改變了主意,說:“華海,我正想問你,我婆婆是不是被你爸拽走了?”

邱華海愣了愣,說:“嗨,你還倒咬一口了,你告訴那個農民工,要是我爸出點什麼事情,跟他沒完!”

霍清清說:“你別說話太難聽了。要不這樣吧,咱們打電話報警。”

這時候,邱華濤已經跟出屋子,站在邱華海身後。她聽了霍清清的話,就拽了拽邱華海,說人家不知道就算了,回屋吧,過些日子爸自己就回來了。邱華海轉身回屋子的時候,盯了霍清清一眼說:“算你狠!”

邱華濤回了屋子就對弟弟說:“你急什麼?咱們盯緊霍清清,她肯定要隔三岔五去看望農民工的老媽子。”

邱華濤判斷的沒錯,霍清清原來是準備隔三岔五就去看望兩位老人的,但邱抗戰和羅蘭從圈子消失後,孫泰的情緒受到影響,加上這幾天有些感冒,病倒了。本來他就有肺氣腫,抽煙又很凶,所以咳嗽得厲害。霍清清就把精力用在孫泰身上了,逼著他住了醫院。這些日子,邱華濤他們盯梢霍清清,就撲了空,每天隻是看到霍清清從家中到醫院,再從醫院回到家裏,來回忙碌著。

按照常理,霍清清把孫泰住院的消息通知了孫泰的兒媳婦。孫泰的兒媳婦在一家影視公司做化妝。接到電話,她趕到醫院看望了孫泰,跟孫泰訴了半天苦,說孫泰的兒子不負責任,一個人待在國外逍遙。而她的工作太忙,跟著劇組滿世界跑,還要照看孩子,快累趴下了……孫泰沒聽完兒媳婦的嘮叨,就打斷了她的話說:“你忙你的吧,我這兒沒事,清清照顧我挺好。”

孫泰的兒媳婦就對霍清清說了一堆感謝的話。霍清清說你別客氣,我們離得最近,再說我的工作也不忙,你放心把孫伯伯交給我吧。

孫泰的兒媳就很放心地離去了。

住了半月的院,孫泰感覺舒服了一些,就要求出院了。這半月,霍清清一直在醫院陪護他。有一次孫泰上廁所小便,突然覺得頭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省人事。霍清清聽到後,也不管那麼多了,衝進男廁所給他提上褲子,把他扶出來。孫泰出院回到家裏,心裏老是琢磨怎麼報答霍清清。“這孩子,天底下難找呀。”想來想去,想起了自己居住的這套房子。他感覺這次住院不是偶然,自己的身體明顯沒有力氣了,而且經常喘不過氣來,怕是活不長了。於是,他就寫好了一份遺囑,把自己的房子留給了霍清清。老孫泰不糊塗,知道房產的遺囑需要公證,他給公證處打了電話,讓公證員到他家中對遺囑進行了公證。遺囑一式三份,剩餘的兩份,他封存好了,交給了圈子中最信得過的一對老夫妻。他說:“你們倆肯定死在我後麵,我死後,你們把這件東西交給霍清清。”

孫泰出院後,霍清清這才抽空去看望了羅蘭和邱抗戰。羅蘭聽說孫泰身體不太好,當即跑回來看望孫泰。她看到幾天的光景兒,孫泰瘦了很多,目光也有些呆滯了,完全不是先前爭強好勝的孫泰了。羅蘭心裏酸楚,握住他的一隻手,一個勁兒地揉搓著。

她說:“老孫,你覺得哪兒不舒服?你咋瘦成這樣子?”

孫泰搖搖頭說:“紫羅蘭,我哪兒都舒服,我結實著呢。”

自己這樣說著,眼淚卻不自主地流出來。他這麼一哭,羅蘭也就忍不住了,哭得更凶。兩個人對著麵流了半天淚,到最後還是羅蘭先站起來說:“好了,人老了能不住院?能不死嗎?該咋地就咋地吧。起來幫我的忙,我給你蒸一鍋大包子。”

孫泰就高興起來,說:“我就喜歡吃你蒸的大包子。”

羅蘭回來看望孫泰,返回租賃的住處時,就被邱華海盯上了。邱華海又給姐姐邱華濤打了電話,讓姐姐來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

邱華濤闖進邱抗戰租賃的房子時,邱抗戰正在吃羅蘭帶回來的大包子,邊吃邊問:“孫泰一頓吃了四個?”羅蘭點頭。他就又開玩笑說:“老家夥胃口不錯呀,看樣子一天兩天死不了。”就在這時候,他聽到羅蘭驚叫了一聲,抬頭看見女兒邱華濤已經站在麵前了。

他吃驚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邱華濤說:“你躲進老鼠洞裏我也能找到。跟我回去!”

邱抗戰說:“我不回,你別管我的事。”

邱華濤說:“我不管行嗎?你跟羅姨真要在一起的話,那也要把結婚手續辦了,你們這樣在一起多不好?”

邱抗戰說:“她的戶口本不在,過幾天回家拿過來,我們就去辦手續。”

邱華濤說:“那好,你先回去,等辦了手續,我們再也不問你的事了。”

邱抗戰低頭不吭氣。他知道女兒是想把他騙回去。但羅蘭不了解邱華濤,加上她心裏還惦著孫泰,覺得回去一段日子,正好可以照顧孫泰,等辦完了手續再同居最好。羅蘭就走上前對邱抗戰說:“老邱,咱們就回去住幾天,我讓大偉趕快回老家把我的戶口本拿過來。”

邱抗戰無奈,就跟女兒回家了。

回到家裏,兒女們跟邱抗戰攤牌了,說他要真跟羅蘭結婚,就把存折交出來,他們保管著,把房子也要過戶給邱華海。“我們擔心人家把你的錢騙去,然後把你甩了。”邱華濤說。邱抗戰不答應,說他要靠這些錢跟羅蘭過日子,身上一分錢沒有,哪有幸福晚年?兒子邱華海說:“那邊不是有農民工兒子嗎?讓他管你晚年的生活。”

邱抗戰說:“我憑什麼讓人家管?我是你爸爸,應該你管!”

邱華濤說:“是應該我們管。為什麼我們要替你保管存折?就是預備他們不管了,我們保底。你放心爸,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邱抗戰不上當,死活不交存折,也不把房子過戶給兒子。女兒邱華濤就生氣了,說你要不交存折,就別想走出屋子,別想再看到農民工他老媽子。邱華濤對劉豔說:“你們給我收拾個地方,我就住這兒了,什麼時候老爸交出存折,我再走。”

邱抗戰明白,他被兒女們軟禁了。兒女們為了讓他打發時光,給他買了毛筆和墨汁,讓他在報紙上練毛筆字,而且規定每天必須寫滿二十張報紙。邱抗戰就照做了。他需要一種方式,排遣心中的苦惱,寫毛筆字不失為一種好辦法。兒女們滿心歡喜,甚至覺得時間長了,老爸過了戀愛狂熱期,也就把羅蘭淡忘了,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

但兒女們很快就意識到,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邱華濤在老爸練習毛筆字的每張報紙上,都能找出“羅蘭”兩個字,有的報紙還能拚湊出“想念羅蘭”或者“跟羅蘭生活到底”的話。兒媳劉豔在收拾邱抗戰的床鋪時,還找到了他寫的幾首詩。

劉豔把幾首詩展覽給邱華海和邱華濤,說:“嗨嗨,你爸成詩人了,你們欣賞一下吧。”

邱華濤就讀了一首詩:

昨晚你夢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