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場院已經幹幹淨淨地鋪展在陽光下,等待成熟的糧食睡上去。
最先收獲的是小麥。莊園後麵的那片自耕田的麥子,在微風的吹拂下,麥穗兒鬧哄哄地擁擠著,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把頭張臘八帶著長工走到了地頭上,並不急於揮動鐮刀,而是蹲在那裏,各自揪了幾個麥穗,在兩張厚實的掌心內搓撚著,然後把手掌打開,噘了嘴“噗”地吹去。麥殼揚盡,手心裏留下一粒粒飽滿油亮的麥粒。
一隻隻粗粗的大手,有些笨拙地把麥粒摁進嘴裏嚼著。
張臘八咽下了麥粒,一股清香沁入心脾。他很爽快地說:“開鐮吧!”
鐮刀的銀光一閃,就有一個個麥浪翻滾起來。鐮刀下,粗壯的麥稈依鐮而臥了。
這幾天,陽光明媚,正是麥收的好日子,各家都不停地催促著長工們加緊收割,並從大本營的佃戶中,抽調了青壯年幫工。牟家規定,每個佃戶,一年要為牟家義務出工兩個月。這兩個月按常規,應選擇在閑散季節,或去遠處山林修剪樹木,準備冬天的燒柴;或是修補佃戶房屋,幫助莊園開山劈石之類。還有,租種牟家二十畝以上的佃戶,必須飼養一頭驢;四十畝田地的,要飼養一頭騾子。驢和騾子每年要有二十天,給牟家服務,大多在夏秋兩季,為牟家馱運糧食。冬季裏,山裏修剪的樹枝等柴草,也是靠騾子馱運回來。
牟家在農忙季節抽調青壯年,收割他們的自耕田,佃戶就無暇照料自己的莊稼。他們雖然心裏不滿,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抗。於是佃戶們相互之間達成了默契,收割麥子的動作就有些遲緩,常常跟監工的大把頭發生衝撞,有的甚至動了鐮刀,要把對方的鼻子或者什麼部位削了去。
這時節,不是教訓佃戶的時候,地裏齊刷刷豎著的麥子,就是白花花的銀錢。在薑振幗看來,靠鞭抽棍打強逼窮鬼們搶收麥子,就是把力氣用錯了地方,耗費了時間,丟了銀錢,還落了個狠毒的壞名聲。
她倒有個好辦法。
晚飯前,她派了腿子,悄悄去麥田挑選強壯的漢子,領到小灶裏。那裏已經讓傭人燉了一隻雞,備了米酒。漢子見到這陣勢,自然要驚訝和膽怯,不知道少奶奶對他的這份待遇,要讓他做些什麼。
薑振幗就微笑了說:“我今兒到地頭去了,看到隻有你這奴才很賣力,少奶奶是賞罰分明的,就要給你特殊的待遇。”
奴才聽了,就要感動,就要內疚,覺得自己並沒有特殊賣力。但聽少奶奶說,明兒她還要去麥田的時候,就心安理得地吃了眼前的燉雞,預備明兒在麥田使出渾身力氣,給少奶奶個驚喜。這奴才並不知道,在另一個屋子裏,還有一位奴才,正在吃著少奶奶特殊待遇的鴨子;在另一個屋子還有一個奴才吃完了一整隻兔子。
吃完了特殊待遇的晚餐,他們心裏想的都大致相似。
第二天,麥田裏的光景就可想而知了。少奶奶坐了一把藤椅,在田頭遠遠地張望。丫環翠翠給少奶奶撐了一頂藍色遮陽傘,很是醒目。吃了雞鴨的幾個奴才,彎腰撅屁股,拚命揮動鐮刀,都想在麥浪中一馬當先。沒吃雞鴨的奴才,被他們遠遠地甩在後麵,顯得很難堪,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憤怒,嘴上說道:“好,你不是要顯能嗎?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多遠!”於是也就貓了腰去追趕,並不想讓前麵的人在少奶奶麵前搶盡了風光。
到後來,大半個上午,麥田中見不到有人直起腰,隻看到撅起的一個個屁股,朝前一拱一拱的,把一壟壟的麥子吃掉了。
吃了雞鴨和沒吃雞鴨的奴才們,心裏都納悶了:這些孫子們,今兒像吃錯了藥,怎麼都突然發力了?
幹農活一向走在前麵的大把頭張臘八,今天卻被幾個佃戶甩在後麵了,而且少奶奶就在身後看著,他就很焦急,心裏罵那些佃戶,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故意讓我在少奶奶麵前沒風光呀!心裏罵著,手下卻不敢鬆力,一個勁兒追趕。
坐在遮陽傘下的少奶奶,對著一排排倒下的麥浪,很是得意,不由得脫口而出:“雞飛,鴨攆,兔子滿地跑啊。”
身邊的翠翠,不知道少奶奶嘴裏說的什麼,眼睛瞪大了看眼前的麥田,卻怎麼也看不到雞鴨的影子。
各家的麥子上了場院,山一樣堆積著。這時候如果有一場雨,那就糟了。各家都忙著打麥場,大本營的勞動力遠遠不夠,就從附近的佃戶村抽調。各家的場院內,都有上百個青壯年,晝夜給麥子脫粒,然後揚場,之後把圓滾滾的麥粒,攤在場院上晾曬。汗水,強壯的身子,呼哧呼哧的喘息,亢奮的號子……都同那麥子,一起晾曬在打麥場上。莊園內傭人們也不知疲憊地忙著,把節日的飯菜送到場院,把燒開的綠豆湯端給漢子們。各家的老爺,這時節也知道打理一些家務,一次次匆忙地走過場院,手裏拎著永遠吸不盡的長杆煙袋;就連很少出門戶的太太們,也到了場院,看著自家油光光的麥粒。
日新堂的麥子,比其他幾家的多幾倍,經常要晚上挑了燈籠夜戰。日新堂門前享用放飯待遇的乞丐們,這時節真是幫了大忙,他們的組織者就是菜園旁居住的杠子。杠子一個人拖著個碌碡,能夠一口氣在麥場上跑十圈,比旁邊架著的那頭騾子都有力氣。薑振幗出手也格外大方,不僅飯菜好、米酒好,而且場院邊上,晝夜放著綠豆糖水,還有成捆的上等煙葉。
薑振幗每天都要到麥場上。奴才們怕太陽曬傷了少奶奶白皙的皮膚,就用麥秸搭了一個寬敞的草棚子,裏麵擺了一張太師椅,一個茶幾。薑振幗和丫環翠翠就在裏麵坐著,看外麵揮汗如雨的場麵。
再後來,這棚子就成了幾家太太們嘮嗑的地方。月新堂的李太太和東來福的陳太太,常常坐在裏麵納涼,跟薑振幗說一些女人們的事情。今年的打麥場就有點兒像過節,雖然依舊緊張,卻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李太太看著麥場上的乞丐,對薑振幗說道:“都說好女不如賴男,我看侄兒媳就例外,心眼兒就是多,把別人賣了,別人還傻乎乎地幫著你收銀子,你看這些叫化子讓你耍弄的。”
薑振幗笑了笑,說道:“我要是沒有這些叫化子心眼多,那我不就成傻子了?”
“我們莊園上上下下,哪一個能比你?在你麵前我們都像傻子了。當初你嫁過來時,文文靜靜的,誰能想到你一肚子道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哩。”李太太表麵上說著恭維話,實際要把薑振幗諷刺一番。她以為薑振幗聽不明白,說完了,就朝陳太太擠了擠眼睛。
“嬸子說的有理,嬸子的心長得咋樣,我們誰瞧得見?”薑振幗毫不留情地回擊了李太太,話鋒犀利。
南來福的王太太覺得兩個人的話都走了題,就忙打趣:“我知道,你們兩人的心都是血紅的肉球球。”
幾個女人就笑了。
等到麥子晾曬幹爽,佃戶們就用布口袋裝好,三鬥一口袋,扛到莊園內的糧倉入庫。管家帶著賬房先生們,站在糧庫門口,每個口袋進庫,就發給佃戶一支竹簽。糧囤節節升高,登板梯子也在升高,奴才的腰卻一節節地彎下去。
薑振幗天天坐守在打麥場上,一直看著黃燦燦的麥粒入了倉,心裏才塌實了。這是她經手的第一個夏收,她很想從這個夏收開始,去改變一些什麼。什麼呢?不是很分明,但她卻實實在在朝著那個方向走了。
接下來,就到了去鄉下的田莊收租的時候了。日新堂的六個賬房先生各自拿了算盤,去相對集中的佃戶村紮下營。賬房先生們最忙的也就是收租子的日子,他們要在鄉下居住一個多月,把收起來的租子就地入庫。
負責催交租子的,是每個田莊的莊頭。田莊就是牟家的佃戶村,佃戶居住的房屋和耕種的土地,都是牟家的,就連他們屋前屋後的樹木,他們田間地頭生長的一株野山棗之類的東西,也是牟家的。總之,佃戶們除去他們的身體是爹媽給的,其餘的一切都屬於他們主子。
莊頭由牟家任命,幫助牟家管理村子的一切事務,監督所屬的佃戶,及時給主子通風報信,在村子裏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莊頭可以優先挑選租種的土地,並且享有兩畝的免租田,用來飼養騾馬,供牟家收租和趕集使用,還可以無償修剪牟家的山林,作為燒柴。設立了市集的田莊,莊頭還享有免交三石租子的待遇。當然,莊頭要負責賬房先生下鄉收租、趕集賣糧的吃住費用。
莊頭就成了牟家在田莊內的代言人。
莊頭得知賬房先生下鄉收租了,就要督促本村佃戶,盡快把應該上交的租子,送到賬房先生紮營的佃戶村。賬房先生在那裏享受著莊頭的酒肉招待,然後張開了大鬥,挑肥揀瘦地過量租子。
孫管家第一次作為大管家,單獨為日新堂料理收租。臨走的時候,薑振幗特意叮囑他,讓他掌管好手中的秤和鬥,一粒不少地把租子收上來,說道:“有事多給莊頭打招呼,讓莊頭料理去。”
孫管家嘴上應了少奶奶,就趕著幾匹騾子,春風得意地下鄉去了。隻有離開了牟家大院,到了鄉下,他這個大管家才能顯出自己的身份。大管家下鄉,代表的是莊園內的老爺太太們,在莊頭和佃戶們的簇擁中,就找到了一些人上人的感覺,尤其他手中的秤和鬥,是權力的象征。牟家的鬥,有內在的玄妙。裏麵設置了一塊活動的木板,收租的時候把木板翻下去,放租的時候再把木板翻上來,這一上一下的倒騰,就差了四五斤糧食。還有,管家如果高興了,可以放平鬥,不高興就要放滿鬥,平與滿,一鬥又相差一二斤。
來交租的佃戶,把麥子倒入鬥裏的時候,熱切的目光就盯住了孫管家的那張臉,一遍一遍地撫摸著,這正是孫管家需要的。他把一隻手插進了鬥中,抓起一把麥粒揚起來,總會飛起一兩片糠殼,他就喊道:“怎麼搞的?連屎帶尿都裝來啦?”
佃戶就忙給他賠笑臉,恨不得把那一兩片糠殼吃進肚子裏,說:“二主子,可不是成心的,可不是成心的……”
他就在一種滿足中,斜睨了眼睛,讓麥子從他的鬥中淌過去了。倘若他不高興,還可以捏幾粒麥子放入口,然後說麥子不飽滿,麥子不幹爽,等等。隨便一個什麼理由,都可以扣除幾斤麥子的。大多數的佃戶,被無端地刁難了,也就吃了啞巴虧,不敢跟他理論;有一兩個理論的,結果不是被扣除更多的麥子,就是被莊主狠踢兩腳。
有一個姓李的佃戶,被孫管家無端扣除了幾斤麥子,心裏很不痛快,就與孫管家爭吵起來,被孫管家打了一個嘴巴。這姓李的佃戶脾氣有些暴烈,抄起了一根木棍,朝孫管家劈去,差一點兒索了他的命。
莊頭親自去了日新堂,把事件報給少奶奶。莊頭因為自己的田莊出了這個姓李的佃戶,一臉的愧色。他反複說:“這東西,簡直無法無天,要抗租,少奶奶要給他一點兒顏色。”
其實,這並不是薑振幗希望看到的。日新堂的佃戶要抗租,傳出去很沒有臉麵。她心裏明白這是由於孫管家不得力,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又不能放任下去。想了想,她就派了腿子,去縣衙門告了官府,順便讓腿子給羅縣長捎去了一些銀錢。薑振幗是不想破費這銀錢的,卻又必須讓佃戶們看到牟家不可侵犯的神聖,所以掏了銀錢,心裏就恨起姓李的佃戶,把事情告訴官府的時候,額外增加了一些罪狀。
幾天後,這姓李的佃戶被官府的兵丁狠打一頓,關進了大牢裏,要在一年半後才能再見天日了。
姓李的佃戶進了大牢後,孫管家更神氣了,佃戶都怕得罪了他,早早地把租子交齊了。但心裏,卻把仇恨的種子埋下了,倘若哪一天氣候適合,種子便在心裏發芽,最後鬧出亂子。
大多數收來的麥子,都是就地入庫。孫管家從佃戶中抽調來騾馬,馱著麥子朝糧庫運去。通往糧庫的路上,排了幾裏長的騾馬隊,騾馬的丁當聲,不絕於耳。
牟家在相對集中的佃戶村附近,都設有糧庫,總計五十餘個,分布在整個棲霞境內的各個角落。有糧庫的地方,一定有市集。農閑的時候,賬房先生們就要到各個糧庫挖了糧食,到市集上叫賣。到了那時候,路上騾馬隊的情形,跟現在大致相似。
牟家最大的糧庫在大柳家村。這裏地勢平坦,有良田萬頃,附近的二十幾個村莊,無一不是牟家的佃戶村。從祖上起,牟家就在這裏建造了糧庫,最初隻有一百餘間糧倉,曆時百年後,被子孫擴建到了二百餘間。糧庫建造得氣勢宏偉,寬敞亮堂,每間房屋的後牆,都留有通風口,頂部是設計巧妙的百葉窗。倉庫圍牆高十二尺,寬三尺,環繞了近三裏。外麵臨街的圍牆,用青綠色的石塊壘砌而成,在陽光照射中,泛著瑩瑩的藍光。大柳家村的幾十戶人家都是牟家的佃戶,就被圍牆圍在當中,給他們配備了土炮和火槍,在耕種田地的同時,又肩負了看守倉庫的責任。
大柳家倉庫,自然是夏秋兩季收租時節最熱鬧的地方了。莊園幾大家的管家,最終都要蹲守在這裏,監督賬房先生把在附近收下的租子,運來入庫。
管家們各為其主,都在這裏兢兢業業地把守入庫的關口。他們白天雖然也能遇見,卻是很少閑聊。到了晚上,倉庫圍牆的大門緊閉了,幾個管家就要湊在一起,喝著酒,互通信息,議論各家糧食的收成,議論將要上市的麥子價錢。看起來都是說說笑笑的,但各自的心裏,都防範著,從嘴裏說出的話,沒有幾句可信的。
往年,幾個管家都是圍在日新堂的大管家易同林身邊,聽他的擺布。但今年的孫管家,就沒有這份待遇了。況且,他如何坐上了管家的椅子,月新堂的管家李連田是知根知底的。孫管家見了李連田,自己也就矮了三分,跟李連田說話的時候,一些本不該透露的信息,也就說了。
麥子都入庫了,各家老爺得了消息,終於可以鬆口氣兒了。日新堂今年的麥子,比往年多收了上百石。薑振幗把賬本過目之後,便有了閑心,又看她的《紅樓夢》去了。
小少爺牟衍堃,因為認識了一些字,見了書就要看幾眼。少奶奶放在床頭的《紅樓夢》,就被他讀去了幾行詩句。
牟先生在課餘時間,喜歡獨自吟詩,對雲,對雨,對著一隻翻飛的燕子,抑揚頓挫地吟誦。這天,他正忘我陶醉的時候,不想一邊的牟衍堃,也脫口而出了一首詩:
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
這詩,牟衍堃並不解其意,卻認得這些字,翻閱《紅樓夢》時偶然發現,原來母親常對他吟誦的詩,躺在這裏麵,於是就被他記住了。
牟先生吃了一驚,問小少爺從哪裏看來這詩。牟衍堃就告訴牟先生,是從母親的書內看到的。牟衍堃看到牟先生不知何故,竟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瞅著他,就又說:“真的從我媽書裏看來的,不信我把書給先生拿來。”
等到薑振幗再來私塾巡視的時候,牟先生就故意找了理由,把話題引到了讀書識字上,說牟衍堃的閱讀範圍很廣,竟然能夠背誦《紅樓夢》中的詩詞。
薑振幗略有詫異,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知道牟先生一定猜到了,小少爺是從她那兒偷看到《紅樓夢》的,而且知道牟先生引出這個話題,是要探究她是否讀了這本書。她看了一眼牟先生,覺得他並非那種粗俗男人,於是就實話告訴了他,說:“我沒事的時候,隨便翻翻的書,或許被他看去了,好在他也看不出個究竟。”
牟先生說:“別說小少爺才七歲,就是七十歲的讀書人,又有幾人能夠讀出味道呢?”
薑振幗就問牟先生,說:“看樣子,你也讀了這書,覺得好嗎?”
牟先生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憂傷著,說:“書好,詩也好。”
接下來,牟先生就背誦了其中的一些章節,薑振幗也應合著背誦。這情景,倒不像一個少奶奶同一個私塾先生的對話了。
背誦到後來,牟先生大概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背誦起那首“飛鳥各投林”的曲子:“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
這首詩無意間觸怒了薑振幗,她突然喝道:“閉嘴!”
牟先生這才明白此曲不應該在這裏背誦,或者說還不到背誦的時節,忙住了嘴。
少奶奶哼了一聲,扭頭去了。
她走出了私塾,自己卻不由得把最後一句說了出來: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但同時,她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在呐喊:不,我少奶奶決不會讓日新堂食盡鳥散!
就在薑振幗吟誦“紅樓”詩詞的時候,月新堂的二爺牟宗升,卻看到了良機,對自己的大管家李連田麵授機宜,在麥子的市集上下了黑手。按照慣例,麥子入庫後,趁著秋收到來前,要賣出一部分,剩下的等到來年春上,再拋到市集上。賣糧前,管家先攜帶了小部分糧食,到市集上叫賣,投石問路,摸清了行情,再將大批的糧食投放到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