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找來畫紙，蘸好顏料，水彩紙上一瓣一瓣用心畫起來。
“你瞧，我不是畫了一朵水仙嗎？快醒醒呀，你隻要用魔法就能留住春天……”
“唉，我是花，花是我。花兒總要凋謝，我聽見玉蘭桃花唱給我的驪歌了，你聽春天的驪歌……”
我茫然地望著窗外，麵對水仙的凋謝我無力挽回，不覺眼睛一熱，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畫紙上青翠欲滴，嫻靜綻放的水仙花葉上，一點點洇染，一點點模糊……
四 水仙已乘鯉魚去
最後一朵水仙花朵枯萎了！
水仙花仙真的離開了，仿佛不曾來過一樣。
我再也沒有聽見水仙花裏花仙的聲音，再也沒有見她出來。花莖上最後一朵花，花瓣緊緊地抱在一起，像一扇永遠深鎖的門，不再打開。
我靜靜地凝望著筆洗裏，耷拉著幾乎爬在桌子上枯黃卷曲的葉片，褐色枯萎的花瓣。我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一縷淡淡雅雅的花香？！
有時候，我還能聞到一股股微弱的水仙花香，難道這是水仙仙子最委婉的告別嗎？也是最淒婉的驪歌！
我倒去筆洗裏不再清澈的清水，望著水仙花球根須一天一天幹枯，死去……這些維係水仙生命的根須已經沒有了能力再讓水仙複活了。
窗外的春天越來越深了。燕子呢喃，屋子裏逐漸暖起來。
筆洗裏的水仙花球，我始終不舍得扔去。但看著它一天一天枯萎得變形，讓我的心裏更是絞痛難忍。
該給水仙一個幹淨的歸宿吧？扔在垃圾桶裏，太對不起這冰清玉潔的水仙花仙了。或許，水仙花仙已經去了遙遠的天國了吧？我拿出那張畫有水仙的水彩紙，輕輕地用朱砂色在水仙根下畫了一尾錦鯉。
我畫著畫著，我不覺淚光模糊了，我仿佛真的看見無限深邃的星空下，種滿水仙的水域，一位裙帶飄逸，騎乘鯉魚的仙子飛向星空……
一個月夜，我輕輕地把桌子上幹枯得幾乎認不出的水仙花，抱在懷裏，來到小區的花園裏。
尋到花園裏一處僻靜幹淨的青草地，我使勁地挖著泥土，我聽見草根斷裂的聲音，撲鼻春泥的泥腥味……
挖啊挖啊……
我終於挖到了可以深埋水仙花的洞穴。
輕輕地，我把水仙花放進洞穴裏，用泥土一層一層掩埋，直到月光裏我再也看不到水仙為止。
就在我轉身離開時，奇跡出現了，埋葬水仙的地方，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光芒照亮了我整個身子，光芒裏飛舞著銀色的水仙花瓣，繞著我蝴蝶般翩翩起舞……我仿佛掉進月光的漩渦裏一般，旋轉著旋轉著，當我回過神來，那些銀色芬芳的花瓣瞬間又飛向了星空……
書桌上的筆洗，我用清水清洗幹淨，再也不舍得倒上墨汁，我一直把它高置在書架上。每當我書桌上埋頭趕稿，或者讀書聽音樂，我隱隱還能聞到一股淡淡雅雅水仙的花香。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嗅著這熟悉的花香。仿佛還能聆聽到水仙花仙幽幽地呼喚我的聲音……
“喂喂——”
“喂喂喂——”
“拜托了，請看管好你的貓呀！——”
……
一縷花魂，縈繞不散。
“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或許明年，一脈清水，幾顆卵石供養的筆洗裏，我還能再見到水仙花仙吧？！還能看到她擺動著金黃色的百褶裙坐在花瓣上衝我微笑嗎？
花 宴
嘿！來巫婆家赴宴，每人必須帶一束花。
望魚鎮上巫婆的風味餐館門外招牌上這樣寫著。
巫婆風味餐館是老巫婆的私房餐館，開業一年來顧客盈門。
就餐的食客有人帶來了月光百合，妖嬈大麗花、翡翠胡蘿卜纓子、苦瓜花、南瓜花、芍藥花……
巫婆專門請來山兔設計師設計風味餐館的室內裝飾。
餐館設計的很獨特，仿佛走進花園般美妙。
“在這裏就餐，讓你仿佛回到童年的快樂時光！”
嘿嘿！這可是設計山兔為巫婆精心想出來的，很有煽情味道的宣傳廣告詞！
巫婆風味餐館是不送外賣的。因為，餐館隻有巫婆一個人打理。這一點讓望魚鎮上忙碌的沒時間就餐的食客都很遺憾。
每當夕陽把餐館的布幌渲染得金黃時，巫婆就在餐館門臉掛出：菜肴已賣完，請明天光臨。本店現已打烊。
其實，巫婆何嚐不想招聘徒弟來幫她打理餐館呢。但巫婆一直沒有找到理想的人選。
巫婆經常要去望魚鎮對麵的山林采摘野菜和蘑菇。
那些蕨菜，地衣菜、野芹菜、野茄子像一群藏匿在林子裏的小獸，再隱蔽的地方都能被巫婆發現。巫婆單憑敏銳的嗅覺就能找到野菜們。
夏末的山林很深很密。
巫婆背著大大的竹背簍。
她每走一步都要擦一下汗。林子裏燥熱的蟬鳴就如同香茅草寬大而帶鋸齒形的葉片，火辣辣地割著人的手臉。
巫婆的草鞋磨得薄薄的。
這是用香茅草編製的草鞋，走山路可耐磨啦！
每次采摘野菜的日子，巫婆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跟蹤她。她爬坡時會感覺沉重的背簍輕一下，她口渴時還會從背簍裏驚奇地發現火紅的雅格達果子。這都讓巫婆很費解。
黃昏時，巫婆采摘完野菜，天邊飄過來黑黑的蘑菇樣雲。
巫婆正準備往回走，天空劈裏啪啦砸下來大大的雨點子。
找到一棵榛子樹，巫婆躲起雨來。
雨越下越大啦，山林起了濃濃的雨霧……
巫婆感覺冷氣襲人。
巫婆聽見身旁的樹叢裏窸窸窣窣地響動。轉身一看。巫婆眼前一亮。
她發現身邊的草叢裏放了一把撐開的紅雨傘。
“啊！誰的紅雨傘丟在草叢裏啦！”巫婆大聲地呼喊著，她搜尋著四周的動靜，卻沒有一個人來認領。
直到天黑時，巫婆等不到來找傘的人，隻好自己打著紅紅的雨傘回家了。
巫婆回到餐館裏，把紅雨傘擺放在入口。她經常向每一位前來就餐的食客打聽和詢問關於紅雨傘的主人。
過了好多天，都沒人前來認領。
紅雨傘默默地靠在門廊邊，好像被人遺忘啦。
有一天，送金銀花的狐狸媽媽領著小狐狸給餐館送晾幹的金銀花。金銀花是餐館裏必備的佐料。
“巫婆婆，這是今年新采的花。”狐狸媽媽端著盛滿金銀花的簸箕。
“成色很好呢。香味也濃鬱。”巫婆婆捧起一把花放在鼻子下。
巫婆看見，狐狸媽媽身後緊跟著一個眼神羞澀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時偷偷地瞟一眼巫婆。
“來餐館喝一碗藍莓湯再回家也不急。”巫婆招呼著狐狸媽媽和小狐狸。
藍瑩瑩的藍莓湯，散發著發酵的酒的味道，淡淡地甜。
“喝完這碗湯，你就帶我就找丟傘的地方吧！”狐狸媽媽訓斥著小狐狸。
小狐狸膽怯地不吱聲，瓷碗把尖尖的小臉埋起來。
巫婆發現小狐狸手裏擺弄著泥做的玩具。那些泥捏的玩具惟妙惟肖，巫婆從沒見過這麼手巧的孩子。
她們的談話都被巫婆聽到了。巫婆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狐狸媽媽帶著小狐狸離開時，巫婆追出去把紅雨傘遞給狐狸媽媽。
“這是客人撿到的傘，放在店裏好多天，也沒人認領，不知道是不是你們丟失的那把？”
巫婆摸摸小狐狸的頭，衝著小狐狸微笑著。
“太巧了，就是小狐狸去山林裏丟失的那把傘喲！這孩子不但把傘丟了，回來卻把自己淋濕啦！”
沒過了幾天，巫婆的風味餐館裏多了一位幫手。那就是小狐狸多吉。
小狐狸多吉心靈手巧，沒來多久他就在餐館裏學到了巫婆的私房菜肴。
小狐狸多吉的廚藝不但所有光顧的食客大加讚揚，連巫婆也感到欣慰和驕傲。
有一天餐館的門口掛出一塊牌子：
本店新進推出一款：子夜天香菜肴，歡迎新老顧客品嚐！
時間：子夜時分
菜肴有限，請準時就餐，勿失良機！酬謝食客，今夜餐館不打烊！
多吉為您，精湛獻藝，完美烹製美味加絕版的視覺大餐。
這一天子夜時分，光顧餐館的食客都懷著好奇的心情如約而至。
遠遠地，食客們就聞道一陣陣未曾聞到的香氣。
餐館內燈火溫馨，隻見多吉在巫婆的配合下神秘兮兮地抖動著一塊白布。巫婆嘴裏念念有詞。白布抖開的那一瞬間，食客們都圍攏過來，隻見餐桌上擺放的一盆曇花的花苞羞澀地一一打開，一股子馥鬱香氣衝鼻。
食客們大為驚歎！
多吉狡黠地一笑：“請各位都閉上眼睛，精彩和意外還在後麵。”
多吉把白布模仿魔術師那樣“刷刷”地抖動了幾下,隻見每位食客的餐桌前擺放著的空碗，頃刻間盛滿了濃濃的熱氣彌漫的鮮湯。湯汁裏：紅紅的蘿卜，嫩白的豌豆、金銀花、曇花銀白的花瓣烹製出的菜肴色香味美。
顧客們唏噓不已。
巫婆幸福地說：“這道菜叫子夜天香。”
原來這道菜是多吉用曇花燉紅蘿卜，難怪別有風味。
這一天。食客們都很晚才回家，都喝的微醺。
巫婆的臉頰紅紅的，像喝醉酒的紅月亮。
難得今夜高興，巫婆特意破例也讓多吉喝了一碗苞米酒。
第二天，多吉打開餐館時，驚喜地發現門口不知是誰放了一雙旱冰鞋。
嶄新的旱冰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旱冰鞋裏的張紙條不知誰寫道：希望餐館不打烊！
多吉抱著旱冰鞋會心地微笑著。
他的目光掠過望魚鎮紅屋頂的房子，街道、木橋、葵花海……
“以後，是不是也可以送外賣啦！”多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