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有因(1 / 3)

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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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我們戰友聚會。我不喜歡太鬧,去得比較晚。說十點在錦江花園集中,我11點半去的。停好車下來,就聽見有人叫我,回頭看見一個熟臉,一時叫不出名字。好在他馬上自我介紹了,他說我是鄒曉軍,外線分隊的。我說哦,我是長話分隊的。他說,我知道你。你現在是大作家啊。

我們就一起上樓。樓上鬧哄哄的,聚會的人正從茶室出來前往餐廳。男男女女的,擠滿了。看來戰友們如今都比較空了,離開戰場了。有人叫我,也有人叫鄒曉軍,並且對我們的晚到進行諷刺打擊。在很多聲音裏我聽見有一個聲音比較突出:鄒曉軍,你是不是專門去約了作家一起來的啊。鄒曉軍一疊聲的說不是不是,在門口遇到的。馬上就有好幾個人一起笑,是那種尋開心的笑。還有人說,肯定是你親自開車去接的吧?還有人說,肯定是到繞城高速上轉了一圈兒才來的吧。哈哈哈,大家都笑,很開心的樣子。

我也跟著笑。對於這樣的諷刺打擊,我已經習慣了。每每參加聚會,都是一道免不了的菜。如果我不來,他們就在背後打擊:她現在可是名人嘍,請不動嘍!如果我來了,那就當麵打擊:你現在是名人嘍,和我們不一樣嘍。總之我得像犯了錯誤一樣向各位陪笑臉。

當然,我知道大家也沒什麼惡意,找個話題說說而已。

可是鄒曉軍卻不能接受,他麵紅耳赤的解釋:真的是在門口碰到的,她都不認識我了,還是我自我介紹的。先前那個始作俑者說,不要解釋不要解釋,我們不聽。還有人說,這是好事嘛。男戰友關心女戰友是應該的嘛。鄒曉軍說,你們這些人咋個不相信我呢?我說的是真的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啊。

這時我們連老指導員過來了,跟我和鄒曉軍分別握了個手,然後招呼大家入座。老指導員問我,去年春節聚會你怎麼沒來?我說,去年沒人和我聯係,我事後才知道的。老指導員轉向鄒曉軍說,你怎麼不通知她啊?鄒曉軍說,我這些年也沒和她聯係啊,剛才在門口才碰見。老指導員笑笑,意味深長的樣子。看來他們還越說越真了。鄒曉軍又要解釋,老指導員說,別說了,趕快入座,讓營長講話。

宴會就開始了,營長發表祝酒詞,營長頂著花白的腦袋,已經完全像個退休老頭了,當然腰板還是筆直的,這是區別。營長一聲吼,大家一陣亂碰,之後就開始互敬互灌,十多分鍾後,大廳就亂成一鍋粥了,人都站了起來,尤其是男人們,臉紅筋漲的,大聲武氣的,打架似的在那兒互相敬酒,摟著肩膀拉著胳膊彼此訴說著真誠的胡言亂語。

我和鄒曉軍因為到得晚,就在最邊上的一桌。還好我旁邊是我們分隊的潘靜蘭,她不知為何也沒湊到我們分隊那桌去。起初還有些喜歡熱鬧的戰友過來敬酒,熱情洋溢的對我進行新一輪的諷刺打擊,還稍帶上鄒曉軍。後來我注意到一有人敬酒,鄒曉軍就閃開了。半個小時後,我們這桌終於清靜了。我看鄒曉軍有些不痛快,就主動敬了他一杯酒,我說,你沒事吧?他說沒事。我說,你別當真,他們也就是開開玩笑。他說我知道是玩笑,但半真半假的,也挺煩人。潘靜蘭接過話說,你們也確實太巧了,十多年沒見,就在門口碰上了?我聽不出她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解釋說,可不是嗎,我剛要往裏走他就叫我了,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呢。鄒曉軍跟潘靜蘭說,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我就趕緊自我介紹。潘靜蘭說是嗎?可是看你們走進來的樣子,好像很親熱呢。我有些不舒服了,刻意說,真要有什麼事藏都來不及,還跑出來展覽?我還沒那麼弱智吧?潘靜蘭終於打住了,笑說,開玩笑的。

想想現在也真是夠開放的,大家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有家有口的了,卻動不動就拿男女的事開玩笑,有些玩笑完全沒有分寸,赤裸裸的,讓人難以承受。想當年我們在連裏,男兵女兵不要說開這樣的玩笑,多說幾句話都不行的。也不知這算不算社會進步?

餐廳裏越來越亂,我坐著感到心煩。可是又不能走。指導員為了防止有人開溜,竟然在門口布置了“崗哨”。我們這桌的人全都出擊了,杯盤狼藉的桌旁就剩下我們倆了,我和鄒曉軍。我忽然有了和鄒曉軍聊天的欲望。比之那些毫無距離感的老戰友,這個有些拘束的人反而讓我願意接近。

鄒曉軍拿出煙來點上,我說給我一支。他很驚詫,我說反正坐這兒也無聊。他給我點上,自己再點上。有了煙在中間,他一下子自然了許多,笑眯眯的跟我說,你跟在連裏的時候很不一樣了。我說,學壞了吧。他說不是,隨和多了。在連裏你從不理我們男兵。我說不是不理,是不敢,沒見那些理了的下場啊。鄒曉軍笑了。

那時連隊處理了兩對偷偷談戀愛的戰士,讓我們心裏發緊。

我問鄒曉軍在幹嗎,他說轉業後一直在東城區公安局,前些年在下麵的街道派出所,現在在局裏。我說你可不像在公安局工作的。他說怎麼了?我說,很低調啊。他笑起來,正想說什麼,潘靜蘭突然跑回來了,大聲說,耶,你們倆倒挺會抓緊時間嘛,在談心啊?我說,可不是,反正大家都想成全我們,我們也別辜負了。潘靜蘭哈哈大笑,說作家就是不一樣,然後一屁股坐在我身邊。

也許是喝了幾杯酒,潘靜蘭很興奮,坐下就滔滔不絕的說起話來,我隻好放棄了和鄒曉軍聊天的欲望。鄒曉軍也變得沉默,我們的談話空間全部讓潘靜蘭占領了。

潘靜蘭說,記得不,有一次咱們連過春節包餃子,咱們分隊第一個包好,都吃完了他們分隊還沒包完,之好笑。班長就派咱倆去他們寢室幫忙?我搖頭,毫無印象。我隻記得那個時候的確是把麵和餡兒分給各分隊自己包的,哪個分隊先包完哪個分隊就去炊事班下餃子。潘靜蘭問鄒曉軍,你記得不?鄒曉軍點頭說記得。潘靜蘭說我,你怎麼忘了呢,我擀皮,你包。我都記得你是北方人那種包法,兩邊往中間一擠,速度很快。之好笑。我還是茫然。她說的包餃子的方式沒錯,那是我媽傳授給我的,擠餃子。可是,上鄒曉軍他們寢室去幫忙,我怎麼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不過我相信潘靜蘭說的是真的,因為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聽別人講我的往事感到陌生。我的青春期是一筆糊塗帳。潘靜蘭繼續說,那個時候曉軍好瘦啊,但是很能吃,一次要吃50個。之好笑。我很吃驚,是嗎?鄒曉軍不好意思的笑笑,潘靜蘭說,他不是飯桶是餃子桶,之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