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未若柳絮因風起(2 / 2)

“公子這是做什麼?”

“我前去,你可也說了生死未卜,要是我死了,要錢財做什麼呢?”

“要是公子僥幸回來了呢?”那老婆婆的眼睛裏多了一抹讚許與促狹,蕭子焱卻笑了。“要是我僥幸回來了,自然千金散盡還複來,這些算是買了您的繩索。”

“也罷。”那老婆婆將錢收起來,擔憂的看著蕭子焱啟程,蕭子焱沒有回頭。

夜深人靜,黑黢黢的天幕上,有一些寶光四射的星星在耀目的放射光芒,夜榕負手而立,寂寥的目光盯著夜空中的黑色一點看,那黑點在消失,在消失……

他目光裏,出現的是一種非常平靜的感覺。

“皇上,元嘉公主求見。”此刻,他站在上陽台上,夜色裏,初春的牡丹綻放了,未央國原本就比郾城要暖和不少的,美麗的夜色是如此浪漫,如此唯美,每一顆星星似乎都蘊藏了秘密。

元嘉公主,是她的妹妹,在諸多的帝姬裏,誒先帝認為是最為出類拔萃的一個,元嘉公主在幼年開始,和一家人圍爐夜壺,忽而外麵大雪紛飛,眾人聯句。

先帝曰:“外麵的雪如此美麗,卻不知道究竟如何來形容形容這絕妙的雪景?”先帝說完,大家爭先恐後的回答,但都差強人意,先帝看到元嘉公主在埋頭思忖,倒沒有打擾她的意思。

問旁邊的男子,後來的帝王夜榕,“夜榕,你且說說,究竟怎麼一句最為切切。”

“回父皇,撒鹽天空差可擬。”要是按照現如今的才思來看,那的確沒有什麼,但那一年,夜榕不過七歲少年罷了,一個七歲少年,能胡謅一句已經不錯了。

眾人沉默,等待先帝誇獎眼前的人,先帝倒是包羅萬象,不到最後,不會輕易的去貶損或者褒獎任何一個人,這扣人心弦的時刻到來之前,先帝靠近元嘉公主,因問道:“你哥哥說,撒鹽天空差可擬,你卻苦思冥想許久了,何不來一句呢?”

元嘉公主一笑,“父皇,諸位皇兄皇妹,都已經聯句了,兒臣未免落了下乘,不如就算了吧。”

“來一句。”先帝知道,這個隻有六歲的小女兒,往往是會給他很多意料之外的驚喜,他非要讓她回答,隻見元嘉公主起身,到外麵去,伸手接著那一簇一簇滾輪一般的雪花。

“他年我若為青帝,必然不會讓這個季節下雪。”她又道:“父皇,其實撒鹽天空差可擬並無不可,但……兒臣以為,‘未若柳絮因風起’更好。”

“甚好,甚好啊。”不要說先帝了,連其餘人聽了,都拍手稱快,先帝摸一摸元嘉公主的腦袋,喜笑顏開——“朕以為,這是少年郎才有的脾性,不如將來就叫做你夜郎,你看如何?”

“父皇以為皇妹巾幗不讓須眉呢?”旁邊的夜榕笑著看向先帝,先帝道:“朕神目如電,多年來,從來不曾看錯過一人,你這皇妹與其餘的皇妹不同,你這皇妹,從小就不喜歡塗脂抹粉,是個脂粉隊裏的英雄。”

“你將來做了帝王,需要你皇妹輔佐你,庇佑你,輔弼你,還在將來呢。”

“將來,皇兄做了皇帝,臣妹一定好生輔佐您,庇佑您,輔弼您。”小公主自己先笑了,卻因了這個事情,得了一個“夜郎”的稱號。

而殘酷的時間總在證明先帝的話,先帝一語成讖,當先帝駕崩後,夜榕順理成章以世子爺的身份,順順利利做了帝京之王,元嘉公主多年來都在做那清君側的事情。

隻可惜,年歲漸長,那元嘉公主卻一顆心都在了他的身上。

“要是能一輩子都在您身邊就好了,好像孔雀好像鴛鴦,好像同林鳥,好像並蒂蓮,好像一切一切。”十六歲那一年,及笄的她,這樣說,她是對他多了一種纏綿悱惻的感覺。

但她自己都知道,這是一種與現實悖逆的念頭,畢竟眼前人是自己的哥哥,而自己,不能對皇兄有絲毫的非分之想,但……愛情說降臨就降臨了,讓自己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在及笄禮上,她將累絲金鳳握著,插在了他那稠密而烏黑的雲鬢裏,她對自己說了那樣一句話。

情竇初開的女孩,對翩翩少年郎總是想入非非的,他忽而明白這個,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但自從自己做了皇帝,這幾年來,是真正將夜郎當做了自己的兄弟,卻從來沒有一次,將夜郎看作了……看作了自己的另一半啊。

他將來是要成家立業,是需要一個皇後,但這皇後未必就是妹妹啊,這一層親上加親的關係,讓他知道妹妹決心後,簡直要對妹妹退避三舍了,倒是她,麵上掛著一抹美麗的微笑。

“隻可惜,今天後,我就要長大了。”

“小妹,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妹。”他說,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明明應該是開開心心的時間,憑空裏,卻滋生出一種悲壯,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一種生離死別的惆悵。

他看到,他的夜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