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英國,他們住在一棟離市區近的公寓裏。這是他以前住的地方。他告訴她,等過一段時間,再搬到新家,還沒有收拾好。是海邊的房子。幹淨透亮。遠離市區,有新鮮的空氣,更適合小孩。你會喜歡的。她對於他,總是沒有任何多餘的回應,臉上淡淡的。隻有偶爾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嘴角才有一絲笑意。
兩人有著微妙的關係。像住在一起的合租人。她從來不再他麵前換衣服。他睡在另外一間房。
晚上,她很早就進房睡覺。他知道她故意避開他。
一天,他留在客廳。看到她房間門底下漏出一點微弱的光,吸引著他走過去。在昏昏的燈光下,他的影子拖在地上。她聽到他清清楚楚的腳步聲,踩過的一點聲響,心裏緊張起來。她知道他不會推門進來。她伸手關燈。眼前忽然一黑,那一點光自顧自地去了。
他的影子還遊弋在黑暗裏。
一個晚上,兩人在陽台外。
他忽然對著她說,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覺得,你以外的一切,都成了身外物。”
她披著他的衣服,手指摸著袖口的扣子,沉默著,恍惚著,好像身子沾上了他衣襟上的氣息。
他走近她,抓起她的手,緊緊握著,嘴角泛起一絲無奈的笑,說道,
“徽聲,如果早點認識你,我想我不會輸給他。”
她聽著,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目光中,一進一退。他先走了出去。她一個人留在陽台。聽著這夜深人靜時候的風聲。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特別貪睡。
有次,徽聲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她麵如嬌花,合目睡著的樣子,讓他不想離開。他脫了衣服,躺在她身邊,摸著她的臉。朦朧中,她突然驚醒,一臉張皇地看著他,身子不由地後退,一退再退,退到床邊。不想他靠近。他心裏一陣疼。
兩人中間,枕頭下空出一大截縫隙。
昏暗的燈下,他看著她睜著又黑又圓的大眼睛,謹慎得像一隻退到角落裏受到驚嚇的小貓。他淡淡一笑,
“是我不好,嚇著你了。別害怕,我不想做什麼。你睡在我身邊,我會安心一點。”
她還是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他。兩人隔了一尺,彼此沉靜地看著對方。他的目光裏都是疼惜,輕輕地說
“徽聲,我會對你好的。也會對孩子好的。”
她一直不作聲。
他伸手過去摸她的頭發,像溫柔地撫摸一隻漸漸安靜的貓。
他說,“你現在沉默了好多。好像,我第一次看見你穿著黑色長裙彈琴的時候。冷豔的樣子,冷漠的琴聲,不想別人靠近。可深深地吸引著我,再也忘不了了。給我一點時間。以後,我們會開開心心的。我還想聽你的琴聲。”
她聽著他的聲音,很平緩很溫柔。剛才的困意,又突而襲上身來,倦意越來越濃,眼睛慢慢睜不開。
模糊中,她看到他伸手去關燈。
房間一片深黑。
他並沒有離開。
他看著她睡著,輕輕地靠近,把她摟在懷裏。她在他身子下安靜地睡著。他聽著她舒緩的呼吸聲,低聲地說,
“徽聲,我要的是你這個人,還有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