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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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沿街奔走找工作,目標主要盯住賓館飯店,掙多少錢先不考慮,我需要一個管吃管住的地方。
一個飯店門前張貼著“招工啟事”,我欣喜地走進去,對正在擦桌子的女孩說:“你們老板在嗎?”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頭擦桌子,邊擦桌子邊問我:“你找他什麼事?他還睡覺哩。”
“都幾點了還睡覺?”我的語氣很嚴肅很不耐煩,停頓了一會兒,我又問,“你們飯店還需要打工的吧?”
她瞪了我一眼,說:“我以為你是來查店的,原來是來打工,你先去做了變性手術再來吧,沒見我們啟示上怎麼寫的?”
我跑遍了幾條街,沒有一個地方招收男工,賓館飯店美容美發洗腳屋,都是要女的,我沒想到現在社會上對女人的需求量這麼大。後來我隻好背著包,去了馬路邊那個出賣勞動力的市場,和許多鄉下來的男人女人一起蹲著站著,等待雇主來選用。這些鄉下男女大多是城市郊區的閑散勞動力,他們三五人或十幾人結夥出來找活做,有家庭裝修的、房屋建築的、電焊水暖的,沒有任何技能的就抱著根扁擔或是木叉,腰間纏了一圈繩子。雇主來挑選使用這些人做短工,時間長的十天二十天,時間短的隻有幾個小時,講好價錢帶著他們就走,用完當場付錢打發他們走人。
你想,我孤身一人並且什麼工具也沒有帶,況且也不像做過苦力活的樣子,哪會有人過問?站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雇主。看著一夥又一夥的鄉下人被雇傭走,我心裏很羨慕,覺得能找到一份活兒做多好呀——唉,勞動者最幸福。
馬路對麵走來一個瘦長的男人,三十出頭,走起路來一搖三擺的。那些有經驗的鄉下人知道又來了雇主,立即圍攏上去探聽需要做什麼勞動的。
瘦長男人走到抱木叉的鄉下人男人麵前,說:“你們一起的幾個人?”
“三個。”鄉下男人說,“這個和那個。”
鄉下男人把身邊的一男一女指給瘦長男人看了,瘦長男人說:“我有幾噸藥材需要晾曬,是黃芪,天好的話曬三天,遇到陰陽天需五天,一天30塊,行嗎?”
三個鄉下人都說行,跟在瘦長男人後麵就要走。我追到瘦長男人前麵,說:“加上我一個吧。”還沒等瘦長男人回答,鄉下男人就狠拽我一把,說:“你弄啥來你?不懂規矩!”
我沒理睬鄉下男人,隻眼巴巴地看著雇主,我所有的錢昨天晚上都扔給楊洋了,今天早飯都沒有吃上,午飯也一定吃不上了,如果今天找不到活幹,那麼明天晚飯以前都要挨餓,你說我還講什麼規矩呀!
瘦長男人看了我兩眼,問:“你是剛出來幹吧?”
“是,高中畢業沒事幹,在家裏閑得慌。”
瘦長男人不屑地看著我白皙的皮膚,說:“你會做什麼?”
我確實什麼也不會做,想了想說:“會武功。”
“你會武功?耍幾下我看看。”瘦長男人帶著一點兒興致說。
“沒有對手沒法施展,讓這個人給我當陪練吧。”
我指了指剛才說我不懂規矩的鄉下男人,他立即後退兩步,搖頭擺手,說他不會當陪練。
瘦長男人有些不高興地瞪了鄉下男人一眼,拉長了聲音說:“讓你當你就當,裝什麼孬孫?真不想當?”
那個鄉下男人忙又說:“我當我當。”說著抬眼看我,目光裏流露出歉意。
我讀懂了他的目光,因此手腳並沒有太用力,隻是耍了個花架子,最後一個夾頭摔把他放翻在地。瘦長男人驚喜地看著我,仿佛在糞土裏發現了金子,嘴裏哦喲了半天,才說他藥行裏正需要個看門的。
“一個月500元,管吃管住,先試用一個月,行不?”
我興奮地點頭,說:“行。”
你想想,對於一個剛出道的19歲的少年,500塊是個什麼概念?幾乎是我們村一個農民小半年的純收入。不過我還懂得藏住自己的喜悅,避免在瘦長男人麵前表現得淋漓盡致。
後來我知道瘦長男人叫黑蛋,大家都這麼叫他,但這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實名字,而是他的綽號,這綽號與他的長相很不吻合,他應該叫麻稈或者電線杆之類的。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今年35歲,是從鄉下來的,這幾年做藥材生意做發了,就在地處省城近郊,花五十多萬買了一棟上下兩層的門麵房,樓下兩間門麵房子做了藥行,樓上兩問是住處。他找了一個比他小13歲的鄉下女人,既有城裏女人的標致,又有鄉下女人的溫順。女人每天的事情就是帶著一歲多的兒子,擺弄一日三餐的飯菜。
黑蛋把我帶到樓上他女人麵前,說:“白貓,我找來一個看藥行的,會武功哩,叫秦林,你就叫他阿林,以後加個人的飯。”
叫“白貓”的女人正在織毛衣,麵前擺放著一本有關編織毛衣花樣的書。其實她已經給孩子織了很多毛衣,大多數一次沒有穿就又被她拆掉了,然後重織。女人們總是喜歡重複一些枯燥的遊戲。
她抬頭瞟我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在她抬頭的時候,我看到她白淨的麵孔和一雙美麗的眼睛。我知道“白貓”的名字也不會是她的真實名字,或許是黑蛋對她的昵稱。
你說怪不怪,現在的人們越來越隱藏起自己的真實名字,隨便用一個代號,不知道為什麼。
麵對白貓的冷淡,我有些尷尬,急忙去逗她身邊的男孩,而那男孩坐在童車裏,抱著一個玩具,本來玩得挺高興,見了我,不知為什麼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我,從他的眼神裏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凶猛動物。我極力堆出一臉笑,想討取男孩的好感,沒想到他卻突然放聲大哭,那種哭聲聽起來很恐怖。
女人白貓急忙把男孩攔進懷抱,抬眼挑視我。
黑蛋對我說:“操,你把我的寶貝嚇哭了,他還很少這麼哭哩。”
他又說:“你下去照看著那幾個曬藥的,讓他們別耍奸,要勤翻騰著藥材。”
他說著,伸手從女人懷抱裏去掏孩子,並用一種女人似的柔軟的聲音說:“寶貝哎,不哭不哭了瞧你個小樣樣。”
我下樓去監督三個雇傭來的短工,他們正在把兩間屋子裏的藥材朝門前的空地上搬運,到了晚上,他們還要再把藥材搬運進屋子裏,然後讓我和藥材睡在一起。當然黑蛋不隻是讓我夜裏看守藥行,更重要的是在他攜款出去收購藥材的時候,讓我作為他的保鏢,跟隨著運輸藥材的卡車返回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