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去關於滿倉的種種傳說都不真實,而我這次卻是實實在在的,公安幹警非常興奮,立即在那一片路口都派了暗哨,然後集中兵力拉網式搜捕,滿倉就像一條遊動於湖泊中的一條魚,被打撈出來。

白貓對我講述的故事很感興趣,瞪著眼睛問:“他為啥把未婚妻殺了?”

“還用問?那女的肯定亂搞了。”黑蛋搶先說。

“我沒有問你。”白貓斜視了黑蛋一眼,仍舊看著我。

這時候,她的兒子很調皮地從童車裏站起來,去我麵前的餐桌上抓酒杯和筷子,弄得碗筷叮當響,我就停止了講述去應付她的兒子,擔心他把我眼前的酒瓶打翻了。她把兒子拽過去管製在懷裏,說:“別動,再動我打你了。”然後,她又仰起臉看我,用目光催促我繼續講下去。

大概黑蛋看出我喝多了,就對白貓說:“收拾了吧以後再聽他講,時間多著哩。”

他又對我說:“你睡一會兒吧,我下去看看曬藥的。”

白貓懶懶地站起來,看了我一眼。她站起來的時候,身子不是一下子挺立起來的,而是一節節地向上拱起,先是胸脯向上挺拔,然後腰部,再然後是臀部,最後兩條腿才支撐起來,那樣子像一條立起來的桑蠶。也就是從這個時候,我發現了她的一個很性感的動作,就是舌尖吐出來,像蛇信子似的向前探一探。她看我的時候,那舌尖正衝著我探,真讓人受不了,很想把那東西嘬在嘴裏。

在生活中,或許你也有過這樣的經曆,會被某一個女人一個很獨特的動作吸引住,並且當即對她產生一種好感,或者說欲望。其實我剛看到白貓的時候,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她那種冷淡和懶洋洋的愛理不理的樣子,讓我感到自己的卑微,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酸楚。但是現在,我對這個女人有一種親近的感覺,就是因為她站起來時的一連串動作,你說怪不怪?

黑蛋把我引到隔壁的屋子裏,扶持我上了床,就下樓去了。這間屋子是他們閑置的空房,大概就是為了外來的親戚朋友臨時居住的。我在這裏一覺睡到了黃昏,醒來時發現樓下的藥材已經收進藥行裏。

我有些羞愧和緊張地站在黑蛋麵前,我覺得我應該檢討幾句。但是不等我說話,黑蛋就笑著說:“怎麼樣,醒了吧?你小子睡了四五個小時,也不怕睡死。”

白貓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她瞅我一眼,沒有說話,依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黑蛋晚飯沒有喝酒,他很利索地吃完了,帶我到樓下的藥材倉庫,指著一張早已備好的簡易床板說:“你晚上要睡這兒,把門閂好。”

他給我交代好了一切,讓我閂上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躺在倉庫裏,在寂靜中開始想念“迷你洗腳屋”的楊洋,知道她現在開始工作了,怎麼也睡不踏實。白天經受了陽光溫暖的黃芪,在黑暗裏散發甜軟的香味,裏麵夾雜著中藥的苦澀,這味道潮濕而溫熱,濃烈地刺激著我的嗅覺。外麵街上的燈光從窗戶透進來,閃爍著,搖曳著。我仔細傾聽著街道上傳來的各種聲音,分辨著男人和女人、年輕和衰老的腳步聲。後來,這些聲音被越來越濃的夜色過濾之後,漸漸淡去,我開始盤算自己所需要的一筆錢,如何才能籌集到。按照黑蛋每月付給我500元算,我需要幹滿10天才能掙去一次“迷你洗腳屋”的資金,況且黑蛋是每月和我結算一次,這對我來說等待的時間太長了,我要和他談談,能不能兩天或者一周結算一次,這樣我還可以去洗一次腳,或者在白天請她吃一次風味小吃。

我開始迷迷糊糊睡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陣敲門聲驚醒,聽到黑蛋在門外說:“開門,阿林。”我起了身去開門,感覺黃芪那股溫熱的味道冷卻了,不再那麼甜軟了,街道上的燈光也暗淡了許多。我想“迷你細腳屋”的燈光也該瞌睡了,楊洋安靜下來,不再需要一個勁地叫喚了。

通往樓上的樓梯必須經過藥材庫房的大門,也就是說我看守藥材的同時還看守著樓上他們一家人的安靜。我打開門的時候,一股夜風裹著黑蛋閃進來,他輕手輕腳地上樓了。

“閂好門,閂好。”他總是怕家裏的東西被人搶了似的,上樓的時候輕聲囑咐我。

第五天下午,黃芪終於晾曬完了,黑蛋給三個短工結算了工錢,把他們打發走了。我對黑蛋說自己需要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希望他能預支一個月的工資給我。我盡量說得很平淡,像無意識地說出來似的。

黑蛋瞅著我突然笑了,仿佛看著一碗清澈見底水似的,他說:“我不能給你一個月的工資,你拿到一個月的工資走掉了怎麼辦?你說對不對?當然一個月的工資對我來說不算錢,但是我會感到很窩囊的,被人耍了的滋味不好受,你說對不對?你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也不能太實心眼,像我一樣多動腦子,懂嗎?”

“你真有經驗,比我聰明,各方麵都是我的老師,我以後就叫你黑蛋老師。”

“別叫老師,就叫我黑蛋哥,你知道啥叫老師?就是婊子的褲頭——老濕!”

我嘿嘿笑了,發現白貓斜眼瞟瞟我,急忙掐住了後麵的笑聲。黑蛋也覺得在老婆麵前不該說這種話,便撇撇嘴做出個鬼臉,對我說:“你叫我黑蛋哥算了,我以後教你怎麼做生意,你總不能一直給我打工,是吧。”

我就叫了一聲黑蛋哥。

“給你50元,行吧?”

我說:“50就50了。”

晚飯之前,我告訴黑蛋要出去買些東西,不要等我吃飯了,黑蛋好像沒有聽到似的,沒有理睬我。他一邊逗他的寶貝兒子,一邊和幾個鄉下人商量黃芪的價錢。這些鄉下人把黃芪買回去,切成薄片晾曬幹再賣出去,從中謀取加工費。不過風險很大,如果買進的黃芪價格偏高,或者沒有晾曬透徹,切成藥片再賣很容易賠本,所以他們要預測準將來黃芪藥片的價錢,然後買進黃芪的時候,一分一分跟賣主討價還價。他們已經來過藥行兩次了,既想買又想把價錢再壓低一些,要把價錢定在每公斤6元上,黑蛋不同意,要求至少再加一元。看黑蛋的樣子,並不急於賣手裏的貨。

幾個客戶走後,他才扭頭看我,很老練地說:“眼下新的黃芪還沒有下來,各地庫存貨幾乎沒有了,他們現在不買,以後準後悔,你不回來吃飯了,在哪兒吃?還是回來吃吧,快去快回,我敢說他們明天還來,他們不買準後悔。”

“準後悔。”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