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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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熱了,鬧哄哄的陽光鋪滿了大街小巷,路兩邊的柳樹正是風騷的時候,在微風中舒緩地湧動著碧綠的樹冠。那些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經脫的不能再脫了,大街上一副桃花燦爛的景象。

我先到服裝攤上買了一身像樣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覺精神了許多。我挺自信地去了晚報社,廣告部一個女同誌接待了我,她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那樣子好像有個約會,準備出去,“你說吧,你就說什麼廣告。”她對我說完,就去看呼機,然後撥打電話。也怪,她雖然打著電話,我介紹的情況她卻聽得清楚,放下電話後,對我說:“你這種情況,登個尋人啟事,最好配一張照片,300字的介紹就夠了,這樣廣告費少一些,3000塊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廣告費這麼貴,就說:“能不能便宜一點兒,1000塊行吧?”

實際上,我兜裏連一千塊錢都沒有了,買衣服化掉了一百多,我原想登個廣告,最多也就五百塊。

她搖搖頭,說這不是她說了算的事情,這是規定,就是3000塊也要排隊,最快一個月才能排上。她看到我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就怔了怔。她還是個正常的女人,有著女人的慈善和同情心,於是琢磨了一下,給我出了個主意,說像我這種情況,可以請報社的記者采訪一下,按照稿子發表,一分錢也不用花,還比做廣告效果更好,能感動一大批讀者。

“那我就請你采訪吧。”我興奮地說。

“我?我不是分管采訪的。”

“我現在就認識你,我還能去找誰?”

“也是。”她打量著我,判斷著我的身份,說,“你這個樣子就是去找別人,也沒有人理睬你,好吧,你留下電話,我跟你聯係。”她以為是我尋找父親,很同情地看著我。

我把自己的名字和黑蛋家的電話留下來,她就說:“秦——林,好,就這樣吧,我還有點事情,回頭再聯係。”

“給你多少錢呀?”我問她。

她說不收錢,我心裏卻不踏實,如果不給她錢,她把這事忘了怎麼辦?我就從兜裏掏出五百塊錢,硬塞給她,她推擋了一會兒,最後好像是出於無奈,猶豫了一下,就收下了,說:“你就放心吧,稿子我一定給你寫。”

她三十歲的樣子,還比較耐看,身材特別好。

離開報社,我本來想立即去找楊洋,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但我知道這個時候她正在睡覺,她要睡足了覺晚上上班。我就在城市的街道上晃蕩著,慢慢地認識著這個城市。到了晚飯的時候,我走進一家飯店,在一張空桌子前坐下來。飯店並不大,卻很雅致,在裝飾店麵的時候費了不少心思,用攔腰高的有機玻璃,把每一張餐桌隔離起來,看起來很有格調,牆壁上掛了許多照片,都是一些名人到飯店就餐時與店老板的合影,有本市的高官、演員歌星之類的,我一個也不認識。

正打量著四周的照片,一個女服務員走過來問:“先生……幾位?”

她大概看到我的穿戴不像有身份的人,所以叫我先生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一位。”我說。

服務員把手裏的菜單遞給我,讓我點菜,我胡亂地翻了翻,問:“有麵條嗎?”

“什麼麵?有手擀麵、打鹵麵、清湯麵,你要哪一種?”

“就要手擀麵。”我說著,把菜單遞給她。

她站著不動,看著我說:“其他的不要了?”我點點頭。

她猶豫了一下,建議我到對麵的地攤上要一碗麵,“那裏去了就能吃,我們這兒要等半天。”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嫌我隻要了一碗麵,還占了一張桌子。這個女服務員真是勢利眼,看她的樣子也是從農村出來打工的,卻看不起我這個農村模樣的人,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這兒挺好,我怕那邊不衛生。”我穩穩地坐著說。

“隻要一碗麵我們這兒不賣。”

我突然憤怒起來,把桌子上的茶杯一摔,大聲叫起來,整個飯店的客人都扭頭看我。“你們開飯店還規定客人必須吃多少?”我當時喊叫的時候,伸手摸了摸我兜裏剩下的幾百塊錢,所以心裏並不發虛,我有幾百塊還吃不成一頓飯?

“你們哪裏寫著要一碗麵不賣的?”我氣憤地說。

許多客人開始瞅那服務員,瞅的她很不自在了,她就跟我吵起來。

這時候,從飯店的包問裏走出一個中年男人,我一看就知道是牆上掛著的照片裏的那個店老板,他走出來時,服務員立即閉上了嘴,轉身要走,卻被老板叫住了,詢問怎麼回事。我搶先把情況講了,旁邊一個吃飯的女人聽了後,就不滿地說了句:“哪有這樣開店的!”

老板當即把服務員批了幾句,並宣布扣除服務員半個月的工資,然後很客氣地對我說:“先生不要生氣,這頓飯我請客,你隨便點菜,很對不起,是我對服務員教育不夠。”

“我急著走,就要一碗手擀麵。”我說。

老板親自去了操作間,一會兒端出了一碗麵。我吃完麵付錢的時候,故意把幾百塊錢一起掏出來,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說:“我說過不要錢,請你給我一個麵子,隻希望先生以後經常光臨。”

我丟給老板十塊錢,站起來就走,許多吃飯的客人都看我,老板一直把我送出飯店。我挺著胸走路,這是我到這座城市第一次走得人模狗樣,雖然我隻花了十塊錢吃了一碗麵條,但是我兜裏有幾百塊錢撐著,我的腰杆就挺得很直。我一直保持著這種姿勢走路,是的,我要練習在這座城市裏走路,這座城市裏的人有著特定的走路方式,你必須盡快和他們融為一體。

“迷你洗腳屋”已經燈火輝煌了,我走進去找楊洋,一個女孩子告訴我楊洋正在陪客人,我就在樓下坐下,剛坐了一會兒,就看到柳老板從樓上走下來,看到我就朝我笑,給我倒了一杯茶水端到麵前,問我最近的工作怎麼樣,是否還在藥行裏打工。從她那種笑容裏,我感覺她了解一些我的情況,那一定是楊洋說的。我點點頭,仔細看了看柳老板,發現她的那張略有浮腫的臉,也還善良,她大概有四十多了,眼瞼明顯下垂,雖然化了濃妝,依然覆蓋不住明顯的皺紋,但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有過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和我聊著炎熱的天氣,聊著這座城市的汙染,最讓她生氣的是前麵馬路的衛生,許多店鋪很不負責任地把髒水潑到馬路匕。

有一個女孩子走過來,問我:“大哥需要陪陪嗎?”

柳老板瞪了女孩一眼,說:“他來找楊洋的。”

女孩子說:“楊洋剛上去一會兒,我陪你不一樣嗎?我叫豆豆,你試一試,我比楊洋也不壞呀。”

柳老板說:“豆豆,你一邊呆著,他不會找你的,他就找楊洋一個人,我知道。”

叫豆豆的女孩很失望地走開了。公平地說,她長得不壞,而且年齡似乎比我還小。

“她是本地人?”我問柳老板。

柳老板點點頭,說就是郊區的,這一行已經幹了兩年了。說到這裏,柳老板歎息一聲,打住了話頭,但是喉嚨卻蠕動了幾下,好像肚子裏有許多難言的話正往上冒。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下樓,看起來有些身份,頭發梳理得很整齊,衣服也比較體麵,目不斜視地走出了洗腳屋。隨後,楊洋從樓上走下來,把五十塊錢交到柳老板手裏。我突然明白了,楊洋的五十塊錢,就是從剛才走出去的男人兜裏掙的。我心裏很不舒服,甚至不願去看楊洋的臉。

“你來很久了?”楊洋歡快地問我,並坐到我身邊的沙發上。我沒有說話,柳老板急忙說:“等你半天了,你還坐這兒幹啥?帶他上去吧。”

楊洋就拽了拽我的胳膊,盡管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還是在楊洋的拽扯下,緩慢地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