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欠鴻源藥行黃芪款壹萬叁仟元(13000元)整,特立此據。
欠款人:支順利
當天晚上,派出所很快通知了我父母,讓我父母帶著錢來領人。他們真有辦法,幾個電話之後,就把我父母從睡夢裏找出來。我一直不告訴派出所自己是哪裏的,就是擔心被父母知道了,你想想我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麼樣?你想想吧,真是糟糕透了!派出所偏偏按照我身份證上的地址通知了我父母。
這下子我父親來勁了,對我母親說:“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這個小王八糕子不會好,那天我給他騸了,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雖然母親還惦掛著我,但是父親堅決不讓母親去看我,“你能拿出5000塊你就去,5000塊呀!”他說把我放在派出所裏挺不錯,如果能一直關在裏麵更好,“對他來說,那真是個好地方。”
母親畢竟心軟,我離家的這些日子裏,她的心一直懸著,現在終於聽到了我的消息,就很想到省城去看望我。父親就對她說,“你去吧你去了也別回來,你去見他也不怕害臊。”
派出所從我父母那裏沒有看到一點兒送錢的希望,這是他們想不到的,父親根本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讓派出所看著辦,父親甚至給派出所建議說:“那小子早晚還要犯大事,你們最好一槍把他斃了!”
派出所當然不能把我槍斃了,他們頂多對我這個沒有油水的家夥推一把踹一腳,一個晚上沒有讓我睡覺。第二天,他們想起我的那張欠條,於是就給鴻源藥行打了電話,找到了黑蛋,問我在藥行是個什麼人物。他們知道我隻是個打工的後,就把黑蛋訓了一通,責怪黑蛋沒有管好我,必須對黑蛋罰款,讓黑蛋盡快到派出所。我已經困得不行了,坐在一張排椅上睡著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黑蛋還沒有來,派出所的人有些焦急,就在這時候楊洋來了。
楊洋是從柳老板那裏得知派出所隻剩下我一個人沒有出去,柳老板第二天給派出所的王副所長打電話,感謝副所長對她和幾個女孩子的關照,順便問了問昨晚被抓進去的男人怎麼樣了,才知道就剩下我一個,並且派出所一晚上沒讓我睡覺。
“我去領出他吧,我不去領沒有人會領他。”楊洋對柳老板說。柳老板還是理解楊洋的心情的,畢竟我是因為找楊洋才被拉進網裏,但是柳老板覺得即使不去領我,派出所關我幾天還要放了,他們留著我還得管吃管住,很麻煩的。
楊洋說:“放是要放的,隻是他要受許多苦。”
柳老板不說話了,盯住楊洋看了半天,看著楊洋走出去。柳老板心裏想些什麼,是很容易猜測到的,她覺得如果楊洋能愛上我,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派出所的幹警認識楊洋,看到楊洋來領我,都有些暈了,這種情況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交錢才能領走他呀。”幹警提醒楊洋,並用不可理喻的目光審視她。
楊洋對派出所的幹警說:“5000塊我沒有,就2000塊,你們看行不?”
派出所的幹警正擔心黑蛋不來領我,不知道該把我怎麼處置,既然楊洋願意掏錢,兩千就兩千。於是他們從楊洋手裏接過2000塊錢,進了裏屋對我喊道:“別睡了別睡了,快走!”
我睜開眼發現楊洋站在我身邊,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就被一個幹警拽著胳膊提出去。
“嘁,這小子還行呀,嫖娼嫖出紅顏知己了。”他們看著楊洋說。
楊洋沒有理會他們,也沒有理會我,一個人在前麵走了。我跟在她後麵走出派出所,楊洋就站住了,對我說:“你走吧,以後別來找我,也別再進洗腳屋這種地方,這不是你進的,你好好掙錢去。”
“什麼人能進那種地方?”我問。
“需要發泄的人,或者排遣情緒的人,也就是病人。”
“我也是病人。”
“你已經不是了,你現在很健康,你要想辦法掙錢去,而且要靠正當手段掙,一個男人不能掙錢,這個世界就沒有他說話的場合,沒有他立足的地方。”
楊洋說完轉身就走,我跑幾步追上她,要弄清楚她為什麼丟掉2000塊錢把我領出來,她掙的錢不容易呀,這不是愛是什麼?“我是覺得你小,剛出來混,還有成為一個好男人的可能,再說,這次你也算因為我被抓了……現在,我們兩個人誰也不認識誰了。”
“我跟報社說好了來采訪你,你不找你的父親了?”
“我當然要找。”她說著又朝前走了,邊走邊說:“不過不需要你摻和了!”
我看著她走出很遠,我對著她的後背喊:“我就要摻和,我一定要幫你找到父親!”
回到了藥行,白貓用鄙視的目光冷冷地看著我,“出來了?看樣子挺神氣呀?”顯然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她估計我在派出所餓了肚子,正在給我準備飯菜,“你這麼屁大的人兒,竟然去那種地方!”
雖然剛回來就被她一陣奚落,但是我心裏很溫暖,鼻子一酸哭了,而且哭聲很大。她的臉色很快溫和了許多,示意我別把裏屋的孩子哭醒。女人總是不斷地寬容男人,她們具有天生的母愛。
“你黑蛋哥怎麼沒回來?”她小聲問我。
我這才知道黑蛋去派出所接我了,白貓還以為我是黑蛋接出來的。過了不久,黑蛋回來了,回來後就看著我笑,很得意的樣子。
“你真行,”他點上一支煙,慢慢吐出煙霧,搖搖頭說,“真行。”派出所把我的事情已經跟黑蛋介紹了,黑蛋又把楊洋接我出來的事情講給了白貓聽。
白貓也覺得奇怪,問我:“你和她到底有啥瓜葛?”
我就老實地講了,從我認識楊洋的那天晚上,講到我們今天上午分手的場麵。黑蛋和白貓聽完後,兩個人的反應完全不同。黑蛋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說:“不知道還有這段曆史,你還是小兒科,太容易動情,過去的就算是愛情預演吧,踏踏實實跟著黑蛋幹,保準讓你有錢,到時候要不要她,你來定!”
白貓卻一聲沒吭,眼窩濕乎乎的,把一碗新煮的米飯端到我麵前。
原來我擔心講了自己的事情,黑蛋能把我趕走,沒想到他們對我似乎比以前還和藹了,下午我就一直踏實地睡覺。
吃過晚飯後,黑蛋鄭重其事地對我說:“走,跟我出去,省得你晚上閑得蛋疼。”
“我不會打麻將。”我知道黑蛋又要出去打麻將。
白貓說:“要去你自己去,帶他幹啥?”
黑蛋瞪了白貓一眼,說:“你不知道帶他幹啥?把他放在家裏,他如果再跑到那種地方怎麼辦?我要對他負責任了。”
白貓不說話了,想了想,把我叫到裏屋,說有話單獨跟我說。黑蛋笑了笑,看著白貓把我帶進裏屋。
“你知道我叫你幹啥?”她嚴肅地看著我。我搖搖頭。
她喘了一口粗氣,說:“你向我保證,永遠不打麻將,能不能?”
“我為什麼向你保證呢?”我問。
“為什麼?你還是小孩子,在我們家幹活我們就要對你負責任,就要管教你,不能看著你毀掉!”
“我不打,我打麻將幹啥。”我小聲說。
“好,這是你說的。”她鬆了一口氣,看著我的眼睛說,“你要是打麻將被我知道了,看我怎麼對待你!”
其實究竟怎麼對待我,當時她心裏也不清楚,但是她就是那麼嚴肅而自信地說了“看我怎麼對待你”之後,就放心地讓黑蛋帶我去了。
我去了,你想不到我這一去又有多少故事發生了。在麻將桌上,我認識了耗子和他的情婦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