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說話 23(1 / 3)

站起來說話 23

自從李牧濤離開上海,袁月隻收到他寄來的四五封信,之後就斷了聯係。她得不到李牧濤的回信,隻能焦急地向李灣和朱山影打探消息。袁月見到李灣或者朱山影,總是習慣地問一句:“有東北那位的消息嗎?”

他們的回答總是讓她失望。

自從李牧濤去了營口,袁月因為孤獨和思念,跟李灣和朱山影經常在一起聚會,不僅僅是從他們口中打探消息,其中還有一份親近和溫情。再後來,李牧濤的兒子李帆跟李牧漁的女兒李紅,又跟李灣和朱山影整天混在一起,所以袁月很快就熟悉了李牧濤的兒子李帆。對於這孩子,她流露出十足的母愛,把他當成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李帆感覺到了,他也從內心喜歡善良溫柔的袁月。

因為李灣和朱山影叫袁月“阿姐”,李帆也傻乎乎跟著叫,袁月就說:“你不能叫阿姐,你要叫阿姨。”

李帆不明白,說:“李灣姐就是叫你阿姐,我怎麼不能叫?”

袁月臉紅了紅說:“你就是不能叫,你要叫我阿姨。”

李灣就笑了,拍了李帆一巴掌,責備說:“讓你叫阿姨你就叫,你能跟我一樣嗎?我多大了?”

李帆撓撓頭,搞不明白裏麵的蹊蹺,也就稀裏糊塗叫袁月阿姨了。那一年李帆隻是十四歲,等到他長成大小夥子的時候,就明白了阿爸跟袁月的特殊關係,他不但不覺得尷尬,反而跟袁月更親近了。父母不在身邊,他把袁月當成了自己阿姆一樣尊敬。

在上海的李家人中,李牧濤隻是跟李牧漁保持著通信聯係,一個原因是兒子李帆寄養在李牧漁家中,他需要從李牧漁的信中了解李帆的成長的情況,另一個原因,是他跟李牧漁當年一起參加同盟會,一起光複上海,兄弟兩個有著一份特殊的理解,彼此能夠暢所欲言地傾訴內心的情感。

太太王楨去世一年多後,李牧濤才在信中告訴了李牧漁,並特意叮囑說,為了不讓李帆知道他阿姆不在人世了,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訴袁月。李牧漁理解李牧濤的良苦用心,看完信後當即燒毀,就連太太葉禾,他都沒告訴。他知道女人心腸軟,葉禾知道後就會對李帆表現出特殊的關愛,這不但對李帆成長不利,也很容易讓已經懂事的李帆看出破綻。

李牧漁知道三阿弟心裏一直深愛著袁月,他不明白為什麼王楨不在了,三阿弟反而斷了跟袁月的聯係?他覺得此時的三阿弟,很需要袁月情感的滋養,應該跟袁月通信才對。他去信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了李牧濤,說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三阿弟回上海一次。李牧濤很快回信了,他回答得很簡單,就是擔心袁月知道後,會不顧一切地跑去東北,那樣他就害了袁月,也給自己背負了沉重的包袱。他希望袁月能徹底忘掉他,能找到一個好男人幸福生活。他現在就希望自己一個人毫無負擔地在東北那片鹽堿地上,種出一片希望來。

“二阿哥,你相信我吧,我讀書不如你,可打仗種地,都比你強,當年我能率兵光複上海、攻打南京,就不相信拿不下這片鹽堿地。我不是逃避,也沒有灰心喪氣,隻不過是從一個戰場轉移到另一個戰場,更換了一種戰鬥方式,我要在這幾萬畝鹽堿地裏,探索出一條興民強國之路。”

讀到這裏,李牧漁哭了,他被三阿弟這種不屈的精神感動了。三阿弟是在強製自己割舍兒女情長,為自己的理想去戰鬥。相比三阿弟,他覺得自己非常狹隘和渺小。

李牧漁給李牧濤回了信,發誓一定把李帆照顧好,一定給李牧濤保守秘密。袁月一直收不到李牧濤的回信,情急之下,跑到李牧漁家中,詢問最近是否了解李牧濤的情況。李牧漁故意很不滿地說:“這個三阿弟,太不像話了,來信竟然說跟我不再聯係了,他的兒子還在我這裏,他可以割舍兄弟之情,難道父子之情也不要了?!”

袁月瞪大眼晴問:“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突然這麼絕情?”

李牧漁歎息一聲說:“什麼事情也沒有,他疲倦了,灰心喪氣了,想過一種隱居的生活,徹底跟他熟悉的生活圈子斷絕聯係,試圖用這種方式忘掉過去的記憶……”

袁月半信半疑地說:“他不像這種人,怎麼突然間如此頹廢?他走的時候可是跟我說,要探索另一條救國救民的道路……”

李牧漁說:“胡扯,騙人!種地能探索救國救民的道路,你也相信?”

袁月失落地離開了李牧漁家中,從此把李牧濤存放在思念和回憶中。

王楨去世三年後,有一天李帆走進二阿伯的書房,發現阿爸寫給二阿伯的幾十封信,這些信藏在二阿伯書房的一個木盒內。李帆覺得好奇,就一封封閱讀起來。信的內容大都是兩方麵:一是詢問李帆是否聽話,學習如何,詢問李家在上海的其他人生活可好,詢問最近是否見到袁小姐了,她的情況怎麼樣;二是介紹營口稻香農場的發展狀況,農場又購買了什麼先進機械,農場改造的鹽堿地豐收了大豆和高粱,等等。李帆最想了解的,是阿姆在那裏的情況,然而所有的信中都隻字未提。李帆就想,難道阿姆一點兒都不想我嗎?她總要跟二阿伯打聽點什麼吧?

晚飯的時候,李帆就突然對李牧漁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李牧漁當時吃驚地看著李帆,之後就突然惱怒,訓斥說:“誰讓你亂翻我的書房了?以後不準進去!”

李帆不但沒有從李牧漁那裏得到答案,反而被李牧漁訓斥一頓,心中的疑惑更大了。當天晚上,他發現二阿伯書房的燈光亮著,二阿伯在裏麵跟二阿媽小聲說著話,一直說到小半夜。第二天,二阿媽的眼睛紅紅的,看到他後,眼神有些躲閃,目光流露出幾分憐憫。

李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盡管他不能確定阿姆出事了,但至少感覺到二阿伯有重要事情隱瞞著他,而且這件事情跟阿姆有關。他懷著好奇心理,再次偷偷去書房查看木盒內的那些信件,發現木盒空空的,那些信件不見了。他的心裏一陣恐慌。

“我阿姆到底怎麼了?”一連幾天,李帆心裏都在琢磨這件事,畢竟他已經十五六歲了,到了有心思的年齡。琢磨久了,心裏就憋屈得慌,就想找個人說出來,這個人肯定是袁月了。

袁月聽了李帆的描述,陷入深思。盡管有很多謎團,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王楨已經不在人世了。如果她還活著,做母親的應該在信中詢問自己兒子的生活情況,而且王楨是大家閨秀,能讀書識字,兒子已經上中學了,她完全可以直接跟兒子寫信交流了。更奇怪的是,李牧濤所有的信中,也沒有提及自己的太太王楨一個字,三年呀,三年竟然不提妻子一點情況,這能正常嗎?

她看著坐在麵前的李帆,滿眼愛憐。李帆靦腆地低下了頭,擺弄他的手指頭。她不明白,如果王楨已經去世了,李牧濤為什麼不給她寫信?難道他在東北又成家了?她決定暫且不給李帆太多心理壓力,自己去解開這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