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是孤兒站出來(2 / 3)

關莊鎮中學的宿舍樓大半已經垮塌了,沒有垮塌的部分歪歪扭扭地豎立在那裏,有多段牆體被撕裂開,隨時都有垮塌的可能。王德厚帶著我小心地繞到了宿舍樓後麵,指著一堆水泥板上的鐵架高低床說王濤幫就是被壓在那裏,他身後的水泥板下麵,埋著那個沒有救援出來的學生。”

我把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堆水泥板上。副所長王德厚在一邊提醒我,說這裏不宜站得太久,我點點頭,身子卻沒有動。我想多站一會兒,多陪陪水泥板下麵那個孤獨的孩子……

返回帳篷派出所,我正好遇到執勤回來的所長王晉蜀,於是就跟他聊了起來。地震前,他帶領民警賈建軍到紅光鄉東河口村抓捕一名犯罪嫌疑人,因為犯罪嫌疑人不在家裏,他開車離開村子的時候,在村頭遇到了個體駕駛員楊國德。2006年8月28日,紅光鄉發洪水,楊國德家的房子被洪水衝走了,在王晉蜀和派出所民警的幫助下,他剛剛蓋起了新房子。

楊國德認識王晉蜀的警車號,看到王晉蜀的警車開過來,忙從自家院門前跑到馬路當中,朝警車大聲喊:“王所長,家裏喝口水吧。”

要是往常,派出所的民警到了村子,有事沒事總要跟群眾在一起抽煙聊天,從聊天中了解治安情況,但那天王晉蜀因為有案子要辦,隻是在車裏跟楊國德說了兩句話,就匆忙朝紅光鄉政府奔去。青川縣公安局的劉飛副局長在紅光鄉政府,等待他去彙報工作。

王晉蜀離開東河口村幾分鍾,地震就發生了,當時他並不知道東河口村在地震中,被垮塌的山體掩埋在300米深的山穀裏,而那位剛剛蓋起新房子的村民楊國德,也被埋在裏麵了。

王晉蜀說:“該我命大,沒在那裏停留,躲過了一次劫難。”

巧合的是,王晉蜀在去往紅光鄉政府的路上,遇到了他們要找的犯罪嫌疑人。此人正要趕回東河口村,被王晉蜀抓了個正著,帶到了警車上。正是這種巧合,也使這名犯罪嫌疑人躲過了大地震造成的山體滑坡,成為東河口村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紅光鄉政府距離東河口村很近,王晉蜀帶著犯罪嫌疑人剛趕到紅光鄉政府,還沒有進大院,地震發生了,大地在顫抖,四周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群眾哭喊著四處逃散。王晉蜀跳下了車,正好看到劉飛副局長帶領幾名警察衝到了大街上。他聽到劉飛副局長對群眾大聲呼喊大家不要慌,聽我指揮,我是青川公安局副局長劉飛!”

大街上,有十幾名老人和孩子嚇得四處躲藏,非常危險,王晉蜀和劉飛副局長等幾名警察立即撲上去,用身體把老人和孩子緊緊護在當中。

大地剛剛平靜下來,王晉蜀立即想到紅光鄉小學,大喊了一聲“學校”,撒腿就朝紅光鄉中心小學奔跑。紅光鄉小學有500多名師生,地震後很多學生被困在危樓內,王晉蜀和領導、同事們奮力搶救,將十幾名重傷學生從廢墟裏救了出來。有一名女學生被嚴重砸傷,腿骨都錯位了,劉飛副局長脫下自己的衣服將女學生的傷口包紮住,抱著她快速朝醫院奔跑,可惜由於傷得太重,女學生在劉飛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民警把師生們安頓好後,王晉蜀就向劉飛副局長請示返回關莊鎮。雖然紅光鄉距離關莊鎮隻有10公裏,可路麵上到處是垮塌的石頭,就像大爆破後留下的場麵,腳下的土竟然也是鬆軟的,根本無法開車,他隻能徒步在亂石中飛跑。途中,他又路過東河口村,這才發現村子被垮塌的山體全部掩埋,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

返回關莊鎮,麵對一片廢墟,王晉蜀忍不住哭了。他對我說我當時抱有很大的幻想,覺得可能也就是紅光鄉受災嚴重,關莊鎮不會這麼慘,可沒想到關莊鎮更慘,幾乎被夷為平地!”

王晉蜀擦掉眼淚後,立即投入到救災的戰鬥中。他首先意識到這麼多群眾逃離鎮上,食品和水非常重要,於是不顧生命危險,撬開已經垮塌的商店,從裏麵搶出方便麵、火腿腸和礦泉水。他說:“如果再發生餘震,這些商店就會徹底垮塌,搶運食品和水就更困難了。”

在派出所民警的指揮下,關莊鎮的群眾集中到了鎮外開闊地帶,在那裏用彩條布搭建了臨時住所。到了晚上,王晉蜀把搶運出來的食品和水,分發給了老人和孩子,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動用。

盡管關莊鎮受災嚴重,藥品和食物奇缺,但王晉蜀還是掂記著紅光鄉的劉飛副局長,從緊張的警力中派出兩名民警,攜帶了藥品趕去紅光鄉支援。

第二天,王晉蜀又帶領民警在全鎮搶運食物和水,自己直到13號晚上才吃上一盒方便麵。

由於通往關莊鎮的道路在地震中被垮塌的山石堵塞了,大批救援隊伍和大型機械進不來,關莊鎮群眾在派出所民警的統一指揮下孤軍作戰,經過4天自救,轉移群眾4874人,重傷員887人,疏散群眾3000多人。

道路打通後,陝西的一位老板給關莊鎮災民集中點送來一大卡車饅頭,這個時候饅頭比金錢更實惠。群眾看到饅頭,立即把卡車圍了起來。王晉蜀在分發饅頭的時候,首先想到了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於是站在人群前麵大聲喊誰是孤兒請站出來!”

話音剛落,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怯怯地走到了隊伍前麵,身後跟著她的姐姐,看樣子也隻有十一二歲。王晉蜀認出來了,這對姐弟是紅光鄉的,父母親友在地震中都遇難了。看到孩子憂鬱的眼神,王晉蜀的淚水奪眶而出,一下子把小男孩抱進懷裏,給他手裏塞了幾個饅頭。

王晉蜀對我說:“這麼大的災難,落到了兩個孩子身上,他們哪能受得住呀!我當時的想法就是,再大的苦難,我們也要扛起來,決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受委屈!”

就在王晉蜀剛離開紅光鄉返回關莊鎮的時候,劉飛副局長接到群眾報告,說東河口村後的山體垮塌,村裏一百多人被掩埋在泥石中,他立即帶領幾名民警朝東河口村趕去。在距離村子很遠的地方,他們就站住了,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呆若木雞,曾經坎煙嫋嫋的東河口村不見了,大約300多米深的山穀被垮塌的半座山填平了,東河口村眨眼間就從地平麵上消失了。

突然間,一麵五星紅旗映入眼簾,民警們立即意識到那個方位是東河口村小學,他們心裏一緊,快速朝五星紅旗的方向跑去。地震中,小學的校舍坍塌了,一些學生被埋在廢墟裏。劉飛副局長看到這個場麵,顧不得多說什麼,隻對民警們說了“救人”兩個字,就率先衝進坍塌的教室,用雙手扒開碎瓦碎磚,搶救裏麵的學生。他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血,身上多處被鋒利的器物劃傷,卻沒有一個人退縮。到了晚上8點40分,在劉飛副局長的指揮下,他們從校室中救出了100多名師生,挖出兩名老師和兩名學生的屍體。看著遇難師生的屍體,民警們忍不住哭了。